第6章:欲加之罪
朱姨娘花錢太厲害,還沒到月中,一個月的花度都用光了。
眼下才八月份,她已經連府里九月份的月銀都花了一些。
沈明月送給老太太的金絲指環才送去珠寶店,她為了討好老太太,特意給指定了,要在金絲指環上加兩個紅寶石。眼下只付了十兩的訂金,還有三十兩沒有付。若是這三十兩銀子也花進去,沈府九月份眾人的花度便更欠缺了。
更別說,老太太的生辰也是九月份,雖不用大辦,卻也得花一大筆銀子。
眼下處處虧空,朱姨娘急得團團轉。她想了一夜,終於想出來了個法子。
第二日,沈明貞才起來,便看到紫蘇急急忙忙的聲音:「小姐快洗漱,朱姨娘帶著賬房先生去夫人房間鬧事了。」
沈明貞忙趕過去。
孫太太的院子被圍得水泄不通,很多下人在門口拚命地往裡瞧。
沈明貞還沒進門,便聽見朱姨娘破口大罵的聲音:「你說說你,這些年接濟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們幾回了。這些年老爺覺得你那兩個弟弟可憐,加上你用的是自己的嫁妝銀子,老爺便沒說什麼。但你怎麼敢……怎麼敢用老爺府里的銀子去接濟你那兩個弟弟。你接濟也就罷了,怎的連府上的賬本都改了,你可真是虛偽至極。」
朱姨娘盯著孫太太,彷彿她罵得越用力,就證明了孫太太真的做了虧心事一樣。
沈明貞進門,看見朱姨娘帶回來的賬本。
賬本平鋪在茶几上,沒有人翻開。
她走過去,粗粗地看了一遍,冷笑一聲:「姨娘是怎麼發現賬本有問題的?」
「自然是我請的賬房先生告訴我的。」
「是嗎?勞煩姨娘詳細指出。若真是母親的錯,我自當虔誠地給姨娘道歉,並補足母親欠下的銀子。」
朱姨娘不說話了,眼神瞄著賬房先生,不動聲色地使了個顏色。
賬房先生不慌不忙,指出賬本上的問題。
沈明貞根本沒聽,賬本是新的,紙上的墨印也是新的,這根本就是個偽造的賬本。
她站了起來:「這裡記著,母親五月份的時候給下人們發放了二十兩月銀。我倒是不知道,誰領了多餘的月銀,舉起手來讓我看看。」
沒有一個舉手的。
沈明貞鎮定地看著朱姨娘。
朱姨娘死豬不怕開水燙:「或許是她私吞了呢?我不管,你母親多花了府中一百多兩的銀子,這個數目你們今天必須給我。」
「可姨娘提供的賬本分明是全新的冊子。」
朱姨娘提供的賬本實在是太新了,雪白如玉的賬本,連頁腳都是平平展展的,全然不像是用了多年的賬本,這演技實在過於拙劣。
孫太太一直沒說話,看女兒將朱姨娘堵得啞口無言,欣慰地笑了。她進了裡屋,開鎖拿了一本陳舊的賬本出來。
「這些年,為了不出錯,府里的每項用度我都會記兩份。朱姨娘不如把你的那份賬本拿過來,我們一起比對一二。」
朱姨娘哪敢啊,她那本賬本是昨夜賬房先生連夜趕製的,哪會放在孫太太面前丟人現眼。可眼下的虧空不能不補,孫太太這邊行事卻又滴水不漏,這該如何是好。
朱姨娘晃了一下神,抬頭便看見,紫蘇已經將自己身後的賬本拿了起來,放到了孫太太的桌子上。
兩個賬本,一個新一個舊。
一個用的是松墨,一個是普通的黑墨。
一個資金蒼勁有力,一個潦草寫就。
誰在說謊,連不識字的下人都看了出來。
朱姨娘不知怎麼辦,正準備心灰意冷地逃離孫太太的院子,便看見沈老爺黑著臉走了過來。
朱姨娘靈機一動,身子軟軟地便往沈老爺身上撲。
「老爺,太太欺負人。妾身不過是過來跟太太說,不要總拿銀子接濟她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弟,太太便往妾室身上潑髒水,妾室真的好委屈。」
朱姨娘說話軟綿綿的,嘟著嘴眉目含情地看著沈老爺。
沈老爺一時竟沒有移開眼,他定了定神,對孫太太怒目而視:「你又怎麼欺負巧雲了?」
都不非青紅皂白的嗎。
沈明貞把賬本遞給沈老爺:「是姨娘在欺負母親,為此,她還特意偽造了賬本,來母親這裡騙銀子。」
「那怎麼能是騙呢?」朱姨娘反咬一口,「孫太太這樣總接濟孫家兩兄弟像什麼樣子呢,眼下孫太太還有嫁妝可以補貼,若是哪一天嫁妝也用完了呢,是不是就要開始用沈府的銀子了,老爺辛辛苦苦掙下的銀子怎能都貼補給外人。」
朱姨娘媚眼如絲,端了一杯茶給沈老爺,站在背後給他捏肩:「妾室是為了這個府里著想,老爺,不如叫孫太太把她的嫁妝都整理,讓妾室保管吧。」
沈老爺幾乎沒思考:「你去把你的嫁妝列個單子,交給巧雲吧。」
孫太太沒動,看了一眼沈老爺,無聲地流淚:「自老爺不讓妾身接濟弟弟后,妾室便再也沒接濟過弟弟。妾室的嫁妝是自己的財產,便是妾身都花完,也輪不到朱姨娘代為保管吧。」
這話有道理,沈老爺不知如何反駁,哼了一聲,拉著朱姨娘走了,竟是連朱姨娘假造賬本的事情半分都沒有追究。
沈明貞有些替母親氣憤,她扶著母親坐下,暗暗下決心,自己一定要好好學醫,再不讓母親受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