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誰是瘋子
眼下的楊海洋就面臨一大群這類人,眾人拒絕承認他正常,拒絕接受他正在努力成為一個跟他們一樣的正常人,不願意接納他這個曾經的異類。
許多人甚至還試圖跟從前一樣,對他開玩笑,戲弄他,拉扯他的衣服,搶他手裡的東西,甚至向他吐唾沫。像對待籠子里的動物一樣,視他的尊嚴為無物。
楊海洋十分苦惱,他很生氣,但他越生氣,眾人越起勁,期待著他做出像從前一樣的舉動,讓他們開心取樂。
楊海洋當然做不到,他用理智控制著自己的言行舉止,他覺得這些人都很好笑,像傻子一樣。
於是,他就笑了,不是從前那種沒心沒肺的傻笑,是帶著明顯諷刺意味的嘲笑。
這可不是一個傻子會做的事,於是有人感覺到尊嚴受到了侮辱,不但沒有認識到自己的愚蠢與可笑,反而認為這是傻的另一種表現。
人的局限性由此可見,一半是與生俱來的習性使然,一半是後天的熏染。
世界上最難的就是改變別人的想法,對此蕭強作為一名醫生也是毫無辦法,你能改變一個人的體質,甚至改變他的性情,但要改變他的看法,改變他對世界,對他人,對自己的看法,幾乎是不可能的,尤其對成人而言。
成人之所以是成人,就因為他的心理、思想已經固定,難以改變。
於是,蕭強安慰他說:「其實這些人本來就是這樣,只是從前你不了解,不在乎,要改變他們很難,也是不可能的,慢慢適應吧。」
楊海洋嘆了口氣,他都有些懷念自己不那麼清醒的日子了,雖然有時候很痛苦,大多數的時光還是幸福的,在糊裡糊塗中度過一天又一天,誰也不要求他怎麼樣,他自己也不追求什麼。
蕭強心裡也寬慰許多,能思考這種問題,說明楊海洋已經近於常人了,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就勸他出去,到別的地方去,去一個沒有人知道他底細的地方,找份工作,慢慢學習,掙點錢。
楊海洋皺著眉,把煙頭丟在腳下踩滅了,嘆了口氣:「我從來也沒出過門,更沒幹過什麼,這村裡的人誰又願意帶我出去呢?」
蕭強又想到了老莊,是不是能找老莊幫個忙,在城裡找個打掃衛生、看大門之類的活兒讓楊海洋干,他把想法對楊海洋說了,楊海洋也不挑剔:「行,只要能掙著錢,好歹我都能幹,臟累都不怕。幾十年沒給這個家出過什麼力,我也該干點什麼了。」
楊婭的母親聽了,心裡一酸,撩起衣服擦眼淚。幾十年了,她可從來沒指望能聽到兒子說出這番話,更別說花他掙的錢了。
坐著聊了會兒,蕭強心裡有事,他還挂念著老莊的話,看看時間不早了,就站起來,對楊婭說:「咱們走吧。」
「走?還要走嗎?我不想走了。」楊婭一家人團圓,都很高興,她也不想離開了。
「這個,還是出去躲幾天看看吧,你沒看剛才那兩人嗎?」蕭強勸她說,口氣並不肯定。
楊婭猶豫了,既然能回家,她覺得就應該沒什麼事了。
還是楊婭的母親明白,她看出了蕭強的意思,這孩子覺得對的事,那就是對的,這些日子,她也把蕭強當作了最可信任的人,卻不知道這一次,他可沒有安什麼好心。
也跟著說:「就是,你跟蕭強去躲幾天吧,這兩天一直都有生人在這兒轉,恐怕沒安什麼好心,別再有什麼事。」
「老歪這兩天沒來吧?」蕭強說出了一個讓楊婭想起來都覺得噁心的人。
「沒見著,他要再敢來,我打斷他的腿。」楊海洋咬牙說。
聽到蕭強說到老歪,楊婭又想到剛才遇到那兩個人,還有周雲,這種人她可惹不起。覺得還是跟蕭強在一起安全,哪怕住在山洞裡。她心動了,抱著母親說:「媽,我沒事的,你別擔心。」
老太太拍拍她的背說:「你跟蕭強在一起最好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去吧。」
兩人趁著夜色出了門,楊海洋送出大門,蕭強把他攔住:「大哥,你回去吧,我明天就去問問老莊,有消息馬上來跟你說。」
兩人回到山洞,奔走一路,都有些疲勞,蕭強對楊婭說:「你先睡吧。」
「那你呢?」楊婭看這山洞裡只有一張可以睡的地鋪,下面鋪著一尺來厚的乾草,上面放著被子,不知是老莊的,還是蕭強的。湊近聞了聞,還好,味道並不重,勉強可以接受,就躺了上去。
蕭強坐到一塊四四方方的石頭上:「我休息一下。」
楊婭疑惑地看著他盤好雙腿,兩手平放在膝蓋上,手心朝天,閉上眼睛,問道:「坐著不更累嗎?」
蕭強沒有說話,調息調心,物我兩忘,面對美色,毫不動心。
楊婭見他不理自己,困意襲來,吹熄蠟燭,鑽進被窩,很快就睡著了。
蕭強默念進出之氣,一道熱流自丹田處生起,隨著意念引導,自后而前轉了一個小周天,心裡再沒有雜念。
山洞裡靜得很,空氣浮動著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知是楊婭身上散發出來的,還是自己身上的。楊婭已經睡著了,呼吸平穩,山洞外面也很安靜,聽不到一絲風聲,秋蟲的鳴叫一聲高,一聲低。
蕭強體內的熱流越來越強大,一周一周運轉起來,十分燥熱,像坐在一個火爐之中。
「呼」地一下,火燒了起來,從小腹開始,一直向上,燒得身體裡面空空的,除了外面這個皮囊,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