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說人話

孟仲春跟劉家人的關係，一眼即明。

劉太太保留了不少孟仲春的東西，拉著顧明明一塊瞧著。顧明明也樂意，總好過她跟人不知道聊什麼尷尬著。

有孟仲春小時候的玩具、讀書時候所剩無幾的筆記本，闖了禍事寫的檢討書，還有不少照片。

顧明明從那堆東西裡面最先把檢討書拿了出來，勉強能從這些龍飛鳳舞的字體里還原出這些檢討書的由來。

顧明明看著還覺得挺有意思。

大部份是因為跟同學打架，還有什麼頂撞老師、翻學校圍牆偷著去網吧打遊戲之類的。

孟仲春開始也覺得有意思，顧明明對他的東西還感興趣，不就是在了解他本人嗎？

后才就發現了不對勁，這檢討書，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

「劉姨，這些東西您怎麼還留著？」太丟人了。

劉太太輕哼，「可不得留著，給你傳家。」

劉遇跟劉江的那些東西，劉太太也都留著。幫孩子收著這些東西，大部份做母樣的都會這麼做。

孟家那邊是沒有人替孟仲春收著，劉太太心疼他，這些東西，能收著的就都收著了。

孟仲春還要臉，把他那些檢討書籠統一收，想要毀屍滅又怕。

劉太太一瞪眼，「你敢！」

孟仲春還是怕劉太太的，手一抖，「我放回去，收好，別弄壞了，您不是還要留著給我傳家嗎？」

顧明明知道他是想遮醜。

她看了一些，也看出他的路數來。

每份檢討書都是模式化的先誠懇的認錯，再把錯歸咎到別人頭上或是東西上，同學啊、老師啊、電子遊戲啊，漫畫書之類。

合著他成了今日這般紈絝，還都是別人的錯了。

人就算了，東西也有錯，顧明明真替那些東西冤得慌。

顧明明放下檢討書，跟劉太太一塊去看相冊。

孟仲春的單人照不多，大部份都是他跟劉江的合影，部份照片里還有別的人出現，顧明明不認識，大概是他以前的同學或朋友。

顧明明翻著，就被一張孟仲春跟劉江兩人，鼻青臉腫的照片給吸引。

照片里，兩人看著鏡頭，都是一臉的不情願，好像是誰逼著他們拍下的這張照片。

顧明明看著照片問，「你們這是剛打完架拍的嗎？」

孟仲春往劉遇那裡看了一眼，說：「遇哥非逼著我們拍的。」

那次他跟劉江兩人以二敵十，輸得光榮。

那會兩人才十五六歲，硬氣得很，別人來挑畔他們，男子漢大丈夫的，自然是要打回去，即便是打輸了渾身是傷也不覺得有什麼錯。

劉太太氣得收拾了他們兩人一通，劉遇當時看他們一臉的不服，拿了相機過來逼著他們拍下了這張「屈辱」的照片。

拍個照，留個影，跟那些檢討書一樣，留著傳家。

顧明明聽著劉太太叫孟仲春以前乾的那些「蠢事」，心道，他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背地裡還不是暗暗使壞。

別以為她不知道聞科師兄的事跟他有關係。

不過，她也是自私了一回。

她原本以為她上次跟聞科已經說開了，但顯然他還有別的想法，與其最後鬧出什麼亂子，聞科回了學校也好。

聞科不是正兒八經的要在所里干，他暫時管管還行，長久下來，也是沒有人會服。這所長的職位，他坐不久。最主要的是，聞科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面

顧明明正往後翻著相冊，劉遇跟劉江兩兄弟的父親劉源就回來了，他還帶著客人。

一聽說是孟仲春的客人，劉源忙道，「失禮了失禮了，仲春難得帶朋友來家裡，我應該做陪的。」

這……劉家果然是一家子熱情人，弄得顧明明反倒不好意思了。

劉源帶了客人，孟仲春抱著相冊拉著顧明明去了房間。

房間是劉家人為孟仲春準備的，他每回來，都住那個房間。

房間里收拾得也乾淨，孟仲春小時候住得勤一點，這幾年來得少了，劉太太知道他有自己的心思，也不過問。

都是家裡的事鬧得，越問越不是滋味，誰也不好過。

劉太太端著水果跟在兩人後頭，放下后說，「要什麼讓仲春出來拿，真是不巧，我還得陪客人。」

顧明明不好意思的笑笑，「阿姨您忙。」

關了門，孟仲春便拉著顧明明坐到了床上。

顧明明手裡還抱了本相冊，也不搭理他的自己看起來。

孟仲春在旁邊抓耳撓腮了一會，像是有話要說，顧明明越不搭理他，他就越急。

這會都故意碰她好幾回了，一會是胳膊一會是腿的。

「明明姐。」

顧明明頭也沒抬的道，「有話就說。」

孟仲春發出兩聲蠢笑。

「明明姐，你昨天、昨天舒服嗎？」

顧明明皺起眉，懶得理他。

硬要用舒不舒服來形容，那就是不舒服的。

見她不說話，孟仲春又挪了個方向，盯著她繼續問。

「明明姐，舒不舒服嘛。」

這蠢狗！

顧明明板起臉，「不舒服。」

孟仲春一聽這話就急了，跟狗似的厚著臉往上湊。

「明明姐，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對啊，姿勢不對，還是力道不對？」

顧明明被他問得差點吐血。

「少在這給我裝渾！」

得了便宜還賣乖，下流東西！

顧明明索性把好相冊合上，也不看了，「我回去了。」

沒有眼他在這騷。

孟仲春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也不敢攔，「那我送明明姐。」

兩人出了房間，當著客人的面，孟仲春好歹沒再渾了，跟劉源和劉太太說了聲，時間不早了，他送人回去。

兩人從劉家出來，上了車，顧明明掏出手機給青姐打電話。孟仲春也沒啟動車子，手放在方向盤上等著

姐姐特意交代，總是有事。

電話很快接通，顧明明問了句。

「青姐，姑姑那邊結束了嗎？」

青姐遲疑了一下，「你晚上去別處睡吧，別回來了。」

顧明明一愣，首先想到的是顧太太，「姑姑在家裡做什麼？會不會吵到媽媽？」

顧太太身體可受不了。

青姐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明朗回國了。」

顧明明心臟像被電擊了一下，鈍痛襲來，她伸手抓了一把。

孟仲春看出不對勁，著急的問，「明明姐，你怎麼了？」

青姐那邊聽到聲音，「你跟誰在一起？」

隨即又道，「算了，也不重要，你今天晚上先別回來了，免得太太難做。」

顧明明嗯了一聲，青姐就掛了電話。

見顧明明收了手機，孟仲春觀察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

「明明姐，現在回去嗎？」

顧明明有點頭痛，沒空去想誰回來的事，先想著今天晚上要怎麼解決。

以往家裡要是不方便了，她要麼去現在孟仲春住的那套房子里，要麼就去蔡姐那裡擠一擠。

現在嘛。

蔡姐那裡是擠不得了，房子現在孟仲春又住著。

顧明明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送我去酒店。」

孟仲春一愣，「怎麼要去酒店？」

顧明明道，「你別管那麼多，送我過去就是了。」

孟仲春皺著眉，「要不……明明姐去我那，那不是你的房子嗎？你的東西都還在，怎麼著也比在酒店裡方便。」

怕顧明明誤會，孟仲春又急忙表達立場。

「不是有幾個房間嗎？我去睡小卧室，你要還不放心，我去住酒店。讓明明姐一個人去住酒店，我怎麼能放心。」

顧明明思考了片刻，靠著座椅，「你開車吧。」

這是不反對了。

孟仲春發動車子，直接開回了顧明明的那套房子。

一回去，孟仲春就跟他先前說的那樣，把自己的東西往小卧室里搬。

顧明明伸手攔下他，「不用了，我住客卧就行了，省得麻煩。」

孟仲春道：「那怎麼好意思，這好歹是明明姐的房子。」

顧明明：「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住著吧，別折騰。」

顧明明去了客卧，把擋灰的布拆了下來扔到一邊，從柜子里拿出乾淨的被子鋪上，孟仲春在一邊幫著忙，這會倒是識趣，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等鋪好床，顧明明抱著拆下來的的遮灰布，準備扔進洗衣機里洗一洗。

誰知洗衣機一打開，裡面還放著孟仲春床上的那套床單被套。

是他們昨天晚上滾過的那套，也不知道孟仲春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孟仲春跟著顧明明，這會也看到了洗衣機里的東西。

她心情不好，他也不敢多說話。

顧明明捏了一把眉心，對著孟仲春道，「把東西拿出來拿去扔掉。」

孟仲春哦了一聲，上前去把被單被套拿出來。

「真要扔掉嗎？」

也沒壞，怪可惜的。

顧明明面無表情的把手裡的東西扔進洗衣機，放了凝珠，按了開關，然後才道。

「扔了。」

孟仲春只好抱著東西去扔。

這一整套，佔地不小，家裡的垃圾桶可放不下。

孟仲春只好抱著東西下了樓，他剛把東西扔進垃圾桶，旁邊就竄出來個阿姨。

「幹什麼呢？」

孟仲春嚇了一跳，「扔、扔垃圾呢？」

咋的，犯法啊？

那阿姨兇巴巴的盯著他，就跟盯著個罪犯似的。

「什麼垃圾你就亂扔，沒看到垃圾箱上貼的字嗎，垃圾分類懂不懂？撿起來！」

孟仲春這才想起來，好像最近是在搞什麼垃圾分類，風風火火的。

這事利國利民的事業，做為守法公民，他是該支持。

但是撿垃圾……

「阿姨，我這是不知道呢，下次，下次我一定扔對了。」

孟仲春拔腿就跑，可還是被健壯的阿姨給提溜了回去。

「想跑，門都沒有，給我撿起來。你這種態度，是要上小區小黑板曝光的，你住幾棟幾零幾？」

孟仲春心裡日了狗，保能扒著垃圾桶把他剛扔下去的東西撿了回來。

好死不死的，他還扔進了廚餘垃圾里，拿上來那一刻，差點沒把自己給熏過去。

在阿姨的指示下，孟仲春把被單被套扔進了可回收垃圾，還被阿姨教育了一番，「一點都不環保，這看著不還很新的嗎，你們年輕人，就是鋪張浪費。你知不知道，有些地方的孩子還吃不上飯，還有那非域的孩子，連水都沒得喝。」

是，都是他的錯，孩子們吃不上飯吃不了水，都是他的問題。

那阿姨見他認錯態度還算誠懇，教育了一番，又逼著他當場學習了一下一般垃圾的分類規則，最後還塞了一本宣傳冊，就放過他了。

「小夥子，念在你是初犯，就不為難你了，小黑板就不上了。下次再讓我抓到，阿姨就不這麼好說話了。」

孟仲春千恩萬謝，頂著一身臭味的上了樓。

他沒帶鑰匙，按了門鈴，顧明明把門一打開，他就伸手擋了擋。

「明明姐，你快躲遠些，我身上可臭了。」

顧明明一愣，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問：「你這是幹嘛去了？」

扔個垃圾而已，怎麼搞成這樣？

孟仲春揮手讓她往後退，等進了門，他聞了一下自己身上，果然夠噁心。

「小區里在實行垃圾分類，我也沒注意，這不被阿姨逮到受教育呢。」

顧明明嘴角勾揚了揚，「阿姨也辛苦了，這麼晚還得看著。」

行吧，阿姨的確辛苦。

孟仲春實在受不了這味道，「明明姐，我先去洗洗。」

顧明明狂奔進了浴室，脫下來的衣服扔在一邊，也不準備要了。

他洗完澡出來，顧明明正拿著電腦在看什麼。

孟仲春走過去，顧明明也沒有迴避的意思。

他往電腦上瞧了一眼，又是英文。

「明明姐，在看什麼呢？不早了，洗了澡休息吧。」

洗衣機還在洗東西，顧明明準備把東西晾了再去休息，也順便，再看看去M國交流的事。

她道，「你先睡吧。」

說著，她抬起頭，沖孟仲春笑了一下，「昨天晚上不是沒睡嗎？」

她居然還惦記著這事，孟仲春臉上一喜，坐了過去。

「還好，下午補了一覺，這會也沒那麼困。」

顧明明的視線又回到電腦上，她在看這次交流人員名單還有可能會臨時加進來的課題。

她估摸著時間，這一去，兩年怕是短的。

孟仲春的英文也沒那以差，只是太專業的名好詞看不懂，其他的基本無壓力。

他湊近看了看，看到他最關心的人員名單，「明明姐，這些人很有名嗎？」

顧明明笑了一下，「這其中有兩位導師是學術界的泰斗，不過，可能對於不熟悉的人來說，只是兩個普通的名字。」

孟仲春點點頭，「那明明姐去了，一定會有很大的收穫吧。」

顧明明怕他多想，笑了一下，說：「任何人身上都是有值得學習的東西。」

孟仲春點點頭，想問顧明明，她今天晚上為什麼不回去的原因。

卻讓顧明明問上了前。

「餐廳你會一直開下去嗎？」

孟仲春老實地道，「不好說，明明姐要是走了，應該就不會再開了，我這不是……」

他害羞的看了顧明明一眼，「我這不是為了明明姐嗎。」

顧明明又問，「不開餐廳了，你準備去做什麼？劉江跟他大哥那邊會幫你的吧？」

孟仲春還是把不准她問這些問題的原因。

「我沒什麼計劃的，有計劃也不一定能完成。」

他說完，顧明明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發獃。

「如果你覺得自在，也挺好。」沒有計劃也挺好。

孟仲春眼睛一轉，「我爺爺想讓我去孟氏上班，但明明姐也知道，現在孟氏哪裡有我立足的地方。我就算在外面，想做點什麼，家裡面也防著，怕我做有損孟家聲譽的事。」

就孟言堂做的那些事，孟家哪有什麼聲譽可言。

不過這話顧明明沒說出口，畢竟孟仲春也姓孟。

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操了多餘的心。

無論如何，劉家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今天演這麼一出，劉江說的那些，還有劉太太說的那些，看似卑微，實則是在給孟仲春撐腰呢，不想讓她小瞧了他去。

全家為了孟仲春跟她做著戲，也是用心良苦了。

孟仲春這過份的戲精，完全來自劉家人的培養。

顧明明自己正亂著，也不好就孟家的事發表意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別想那麼多。」

孟仲春點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

「明明姐，今天的事你沒生氣吧？」

顧明明瞥著他，「你今天騙我去劉家的事？」

孟仲春連忙解釋，「都是劉江出的主意，是他說這招有用，我才試試的。」

顧明明看著他道，「把我騙過去，吃一頓飯，看你幾份檢討、幾張照片？然後呢，我要是不喜歡你，還是會不喜歡你。」

孟仲春看進她眼裡，認真的道：「劉江說好奇跟了解是關係遞進的關健，追女孩子總是要花心思的，用對了就是花心思，用錯了就是居心不良。

我沒想那麼多，我知道明明姐把我當弟弟當小孩，我只想告訴明明姐，我是認真的，不是小孩子的遊戲，不是一時新鮮，更不是為了做那種事。」

他說著，低下頭，扭捏著道，「昨天要不是你逼著我，我不想的……」

前面說的還是人話，後面就越說越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