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劍道大成
()突然間,墨北微聽到「叮」的一聲清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一般。
她的心神為之一滯。
恍惚之中,有個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了出來。
——利蒂西亞,平復人心創傷的利蒂西亞,請將恩惠福澤我的弟子,我以北之賢者的名義祈願——
就在此時,墨北微右手中指上烏黑的指環閃動銀綠交織的光,順著她掌心的紋路流過去,凝成一個奇異的圖紋。
銀色的光芒一閃即逝,指環恢復了暗沉的烏木色。
清幽的樂聲無端地響起,沁著月之聖樹特有的撫慰心靈的力量,譜寫出甜美的樂章。
風中傳來說話的聲音……
……
維繫人與人之間羈絆的,並不是單純的「保護」與「被保護」。沒有人會扮演一個單一的角色。即使是我這樣的人,有時候也能保護別人哦。
……
布萊特家的人從來都不是不敢面對現實的人。
不管你多大,總是我的女兒,在父親面前,撒嬌是你的特權。覺得累的話,隨時都可以回來,這裡是你的家,是我們的家。
……
人類的一生,會受到無數人的影響。反過來說,也會對自己周圍的人們造成各種影響。這就是「緣」——「緣」在不斷加深之後,就成為了「羈絆」。羈絆一旦形成,就絕不可能割斷。即使相隔千里,或是立場相悖,也都會以某種形式永存在我們心中……它的力量之強,是不受任何所謂「災難」、「困惑」的束縛的。
……
諾麗絲姐姐,我們等你回來!要是太久的話,我和約修亞就去找你哦!
諾麗絲姐姐,一路順風。
……
墨姐姐,要幸福啊……
……
諾麗絲,你是我的學生,除我之外,沒人能批評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教給你的一切,正是為了讓你擁有那種任性妄為的力量——安心去,記得回來就好。
……
墨姊,我在。
……
無數帶著笑意的聲音在風中回蕩,血腥昏黃的幻象不知何時已不再出現。
一個熟悉到讓墨北微錯愕的聲音比什麼都清晰。
——不論前路如何,我都會勇敢地面對,我想作為人類活下去,用自己的眼睛看清這個世界,用自己的雙腳踏遍大地,用自己的手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想起來了……
那是……
最初的……
願望……
墨北微陡然回過神來,只覺得腦中一片混沌,竟想不起剛剛發生了什麼,她只能模模糊糊地記起,自己來衡山找歐陽少恭。
當她轉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她發現杏黃衣衫的少年站在不遠處望著自己,笑容有些奇異。
歐陽少恭愕然看著天空風捲雲散,太陽重新露出了真顏,灑下一片暖人的光芒。
「歐陽?」
墨北微向前走了一步,試探地喊了一聲。
歐陽少恭掩去驚愕之情,微笑著點頭。
「墨姑娘可是好些了?」
「……嗯。」墨北微點了點頭,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虛汗。
墨北微稍稍定下心神,回想的時候發現記憶里有一段詭異的空白,一時想不出原因,她只好暫時放下,搖了搖頭,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我……想要保護一些人,卻沒有做到。至少,我要找出兇手,我不會讓他們白死——」
歐陽少恭淺笑不語,餘光掃過地上大片的陽光,心中嘖嘖稱奇。
雷雲分明已經聚集,卻這般散去,墨北微突兀地恢復了神智,這算是如何的奇景?
她似乎全然不知己身煞氣引動風雷,她若是知曉先前頭上一片劫雲,還能這樣平靜地說話嗎?
罷了,看來冥冥之中有什麼護著她,這一趟她倒是逃過了。
「生死皆有定數,墨姑娘實在無需太過記掛,報仇一事,更是耗時耗力,勞心勞神,墨姑娘本是修道之人,如何看不開?」
墨北微咬牙,恨聲道:「生死定數與我何干!我定要為他們報仇,為自己雪恥——」
歐陽少恭微愣,嘆了口氣,面帶憂色。
「如此……我只能請墨姑娘多加保重,千萬莫要因為仇恨迷失了方向。」
「……謝謝。」墨北微笑了笑,拿出兩瓶酒來,「歐陽,喝酒嗎?上好的女兒紅。」
歐陽少恭一愣,有些訝異她話題跳得這麼快,笑著婉拒。
「我可沒有墨姑娘這般好酒。」
「也不是特別喜歡……」
墨北微順手把一壇酒放到地上,「只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喝些酒可能會好些。」
她打開封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嗅著醇厚的酒香,扯了扯嘴角。
「這是我老師說的,我試試看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雖然我覺得她的話沒什麼可信度。」
歐陽少恭眼看著墨北微把酒喝下了肚還說這種話,不禁失笑。
「墨姑娘可莫要喝醉了。」
墨北微仰頭灌下幾大口酒,低聲自語。
「要是那麼容易醉就好了。」
她確是想要喝醉,這才從詩詩那裡拿了許多酒,若不是怕自己說漏了嘴,她本想和詩詩大醉一場。
但是,她有她的原則,詩詩只是普通人,她沒道理把詩詩牽扯到這種危險的事情里。
歐陽少恭目光一閃,驚疑不定地看過去。
眼看著地上酒罈逐漸增多,墨北微還是沒有半點醉態,他右手輕扣著左臂,微微皺眉。
墨北微都懶得一壺一壺地拿酒了,一次取出了許多放在地上,有的開了封,有的沒開。
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太陽西沉,天邊染上了霞光,兩人仍是沉默地坐在地上,一人喝酒,一人不語。
等到天色漸晚,從暖色退成了墨藍之時,地上的空酒罈已有十數個。
歐陽少恭到底看不過眼,尋了一個小酒罈,以袖遮掩,一手彈落些許藥粉,而後提起酒罈輕輕搖晃,遞給墨北微。
墨北微順手接過去,沉默地喝酒。
半壇酒入喉,她忽然停了下來,一手捂著額角,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悶哼。
「墨姑娘?」歐陽少恭試探地問道。
「頭暈。」
墨北微雙手捧著酒罈,臉頰泛紅,比平時多了幾分紅潤。
「怪事……這又不是茅炎白酒,我應該沒喝多少啊……」
墨北微晃了晃酒罈,一手抓著,信手點著地上的罈子,數到二十一的時候,她停下了動作,右手食指抵著眉心,狐疑地自語,「我怎麼覺得自己沒喝這麼多……」
她對著地上整齊的空酒罈犯起了迷糊,又數了一遍,還是二十一,她抓了抓頭,奇道:「記錯了?」
歐陽少恭冷笑一聲。
往日里他知道墨北微能喝酒,倒是不知道,她這麼能喝酒!
聽她這種語氣,顯然二十幾壇根本不算什麼了——若不是他偷偷倒空幾個酒罈,她打算喝上多少!
催人入眠的藥粉,常人沾之即倒,她喝下這幾口,居然只是頭暈。
好得很,當真好得很——!
歐陽少恭扣了個指訣,正要施咒,忽見墨北微站了起來,「咣」的一聲將酒罈摔在地上,右手一拂,翻手便是一柄水色長劍。他心裡一咯噔,換了指訣,誰知墨北微看也沒看他,縱身一躍,跳出一丈左右,這才拔劍出鞘,挽了個劍花,腳踏七星,舞起劍來。
「意氣凌霄不知愁——」
青藍的長劍劃破空氣,竟似切斷了風一般,帶來瞬間奇妙的沉默。
長劍斜揮而上,直指天空,與星星相互輝映,恍惚之間如牽動了星光。
墨北微在空中一個旋身,腳下虛踏,生生在半空定住了幾息,彎腰後仰,騰身旋轉,手上指訣變幻,與極快的瞬息刺出數劍,劍氣破空發出清吟。
空中殘留下無數青藍的劍影,便如蓮花綻放一般。
此時,墨北微已輕巧地落了地,她無需思考,踏出幾步,恰好便是北斗七星的方位。
墨北微腳踏星位,左手打出劍指,斜指天空,右手長劍一振,迎風刺出,朗聲誦道。
「願上玉京十二——」
斷水本是古劍,此時劍身隱隱覆了一層淡淡的白光,與本身的青藍之色相合,呈現出清透的玉色。
她一個旋身,長劍橫掃,劍氣飛出,竟劈斷了幾丈之外的蒼天古木。
墨北微恍然無覺一般,自顧自地舞劍。
歐陽少恭詫異地望著墨北微,她是不是喝醉了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剛剛那一劍根本沒用靈力——竟有這般威力!
愈是看著她舞劍,他就愈是感覺到一種無法描述的心驚,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記憶的最深處翻出來似的。
如此情景……
為何……
讓他覺得熟悉……
墨北微膝蓋微曲,點地跳起,身體輕盈無比,便似全無重量。
她右臂斜揮而上,劍身輕顫,似是要接住星輝一般,劍身的殘影已經密集到肉眼難以分辨的地步,乍看之下,便似數柄長劍並於一處。
「揮劍破雲迎星落——」
「落」字誦出,墨北微轉身下劈,斷水並未觸及地面,地上就裂開一道縱深的口子,迅速向前蔓延,直伸出幾丈才停下,此時墨北微已收劍身前,左手打劍指,順著劍身一路撫上,就似要將星光抹在劍上一般。
那動作悠然閑雅到了極致,卻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危險,恨不得她動作再快幾分才好。
墨北微手指劃過的劍身一分一分地亮了起來,等到整柄劍光暈閃動,定格成湛藍的光芒時,她忽然拋起長劍,以極快的速度踏過一圈,雙手在空中移動,每停一次,空中就出現一柄半透明的青藍劍影。
第七柄劍出現的時候,斷水恰好落下,便如經過計算一般,穩穩地落在墨北微半張的右手中,她就勢一揮,空中七柄長劍隨之而動,同時刺向一處。
「舉酒高歌引鳳游——!」
劍端所指,劍氣縱橫,七道劍影破空而去,連綿不絕,清越的擊打之聲連成一道長鳴。
一旁的山崖生生被這一劍刺出一道極深的裂痕,瀑布為之分成兩半。
墨北微再不停頓,劍隨心動,七道劍影自結劍陣,到了後來,她竟踏著空中的劍影凌空而舞,沒有一絲遲滯。
蒼茫無盡之中,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為何用劍?】
墨北微半分也沒猶豫,信手刺出一劍,凌厲更勝從前。
【為粉碎一切阻礙。有形與無形之物,盡皆破碎!】
凡我所行之路,萬物皆不能阻。
我欲行之道,若無通途,便以手中長劍開闢道路。
我心繫之人,若在險境,便以手中長劍護之周全。
——不問天命,只從本心!
時間在這一剎那變得模糊,似乎被無限拉長了一般。
許久,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牽引著墨北微重複了那句斷言。
【立道,曰:破!】
「立道,曰:破——!」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七道劍影飛入斷水之中,劍身光華逼人,散發出凌厲的劍氣。
墨北微旋身抬腕,右手猛地向前一指,長劍脫手而出,挾著一道藍光刺向山崖。
說時遲,那時快。
天空降下七道紫色的雷光,一道快似一道,接連不斷地轟擊著斷水長劍。
整個瀑布都被雷光覆上了紫色。
許久之後,雷光消散,湛藍的長劍穿過瀑布飛出,發出清越的鳴啼。
原先高聳入雲的山體赫然被劈成了兩半,瀑布的水流自頂端分開,露出中間一段光滑如鏡的石壁。
墨北微伸出手,似是想要接住斷水,卻是身子一晃,軟軟地倒了下去。
歐陽少恭身形一閃,及時接住了墨北微。
他低頭望著懷中的少女,再看看地上猶自纏繞著雷光的長劍,半晌都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自上古之時算起,他這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起心魔引了劫雲卻自行恢復了神智;
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一日之內兩次引動雷劫;
更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把劫雷這般引了開去。
這下可好,按理說天劫是落了,卻不能算過了。
她這輩子,若是沒有天大的機緣,怕是永遠別想成仙了。
世間從無沒有來由的巧合。
修道者,叩問本心,追尋大道。
天予機緣,摒除雜念,正是凝心淬體大好的時機,但教有心求仙,青雲直上觸手可及。
——天降如此厚賜,她竟拒了引領,自斷仙緣。
【立道曰破。】
她分明心中有道,身在道中,卻推卻仙緣,足見她本心所求,無關仙神。
非仙,亦非魔。
所修者,唯道,唯心,而已。
多少號稱要濟世救人的修道者一夕成仙便再也記不起昔日豪言,多少人沉淪世間狂心成魔迷失自我,卻有幾人還能記起,初時為何踏上此道?
心魔之後,天劫之前,墨北微本心真意映出的,是如此之道。
簡單、純粹——艱難險絕。
歐陽少恭目光閃了閃,複雜的情愫一閃而過,最終定格成溫柔的笑容。
「這可是你自己選的……墨北微……」
作者有話要說:
同步盜文的妹子們(別告訴我還有爺們,我會用鄙夷的眼神懷疑你的染色體),很高興在你們的支持下我的訂閱減半了哦,再減一減,大概我就可以徹底放棄用寫文養活自己了。假如你心裡對這篇文有那麼一絲喜歡,就請你高抬貴手,別再繼續做這種偷竊的事情了好嗎?以及某些人,看了盜文再說「這文真爛啊果然不買是對的」這種話,我很想知道,你平時是不是會衝進KFC搶了漢堡就吃,吃完了說「好難吃哦果然不給錢是對的」。電子商品,並不代表沒版權,就算是遊戲的KEY那也是有限制使用次數的,買了一篇文只代表你擁有它的閱讀權,不代表你有它的所有權可以到處傳播。
算了,每篇文都為了這些事情發牢騷真是沒意義,反正小偷都是慣性的,偷完一本偷另一本,偷完一個人偷另一個人,好比盜版搞死了中國的單機遊戲一樣,再搞死一些網路寫手,真是再簡單不過。
說著「喜歡」卻做著「傷害」的事情,不曉得這樣的「喜歡」若是輪到那些人自己頭上,她會不會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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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圖盜文的那位你敢不敢把作者有話說里這段截過去?我一罵盜文,你的截圖就少了一截,好神奇哦,你真的好愛我哦——恕我命薄,承受不起你這種愛。我情願你把每次同步更新前面的話改成「我非常恨這個作者,一定要她餓死街頭,這是今天的更新」,也不想看到「我很喜歡這篇文啊,今天的更新來了哦~」這種蛋疼不已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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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一下,北微本來是不會喝醉的(才喝了這點酒而已),壞就壞在少恭沒事給人下藥(……),北微從前是守護騎士啊,多少有過訓練,抗藥性也是挺不錯的,然後兩相疊加,她半醉半醒的,通俗的說就是腦子空空,全憑本能活動了,於是,她丫就把劫雷引去劈斷水了。
(北微:啊哈哈,看斷水不順眼好久了,天打雷劈,哈哈哈!
斷水:吾主,本該遭雷劈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