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深淵世界
轟！轟！
轟！轟！
漆黑垂直的深淵世界，一條巨大的黑蛇好似剎不住的火車一樣下墜，一路從岩壁之上碾過，沿途的樹、石、人、獸…都像輕飄飄的草芥一樣被衝垮。
葉尋雙手握緊濕滑滑的刀柄，身體好似飄在海嘯中的小船，劇烈起伏，瘋狂搖擺，卻不敢有絲毫放鬆，唯恐被甩下蛇軀，墜入深淵。
這一路，他看過數隊被衝垮的人影，那是其他國家的探險者。看過形象古怪的獸類，看過錯綜複雜的植物圈….
他不知道自己下墜了多深，只知道所有的探險者都被拋在在身後，身下大蛇的速度終於有了變化，一點一點放緩，直至停止動彈….
轟！
巨大的蛇軀從坡形的洞壁滑下，轟然撞在崖邊一塊三米高的石塊凸起上，咔嚓一聲將之撞斷，又繼續向前滑行一段，頭頸半懸在空中，才緩緩停止。
長頸位置，一塊人形的凸起忽然動了動，搖搖晃晃脫落了下來。
呼呼呼…
葉尋一屁股坐倒在地，渾身因脫力止不住的顫抖，肺葉好似火燒般生疼，拚命吸著四周的空氣。
足足過了一刻鐘，他才緩緩伸出手，將背後磨損得不成模樣的背包轉到身前，從中掏出一片葉子，綠巨人的葉子。
深吸一口氣，葉尋直接吞掉了這葉子。
平心靜氣，心神一點一點沉入莫名的虛空，引導新元素湧入，隨著清流襲遍全身，身上的疼痛也慢慢消失，拂平….
他沒有注意到，隨著綠巨人葉子緩緩變灰，他手中那枚曜鋼戒指，從原本還剩一小格的銀色，急速染黑，開始出現裂紋….
……..
與此同時，深洞上方。
「呼呼呼….終於到500米深了！」
陳明威抓住一棵手臂粗的黑色樹榦，上面插著一塊生鏽的鐵牌，寫著「500米」的字樣。
「真…真他娘的不容易。」
旁邊，侯少卿一屁股坐倒在地，「還以為有了這個什麼曜鋼戒指，咱們輕輕鬆鬆就能超過500米，沒想到更他娘的累…累了！」
他兩人旁邊，唯剩的八名宗師人人帶傷，輕者內臟震蕩，重者手腳斷折，一臉疲憊的坐在旁邊吃著食物恢復體力。
陳明威掃了虛頹的隊員一眼，剛升起的喜色迅速消散，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打量著四周。
地上，依舊可以看到一條巨大而清晰的痕迹，旁邊的草莖樹葉上甚至還沾染著黑紅色的血液，散發著濃郁的腥氣。
「老陳，有沒有發現葉老弟？」侯少卿走了過來，臉色低沉。
陳明威搖了搖頭，取出一隻小瓶，收集這些黑紅色的蛇血，「這畜生一路流了這麼多血，就算不死也應該不遠了，葉教授吉人自有天相，應該無恙。」
「對。」
侯少卿肯定的點頭，「正是這樣的道理。」
兩人說完對視了一瞬，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憂色。
這一路而來雖然血跡斑斑，但那條陰紋蟒如此龐大的軀體，究竟是生是死，誰也沒有把握。
更重要的是，葉尋縱然能逃脫蛇吻，但被大蛇拖下了深坑，也不知墜落了多少米深。
如此深的地方，其中的異化力場到底有多強？單憑一枚消耗過半的曜鋼戒指，又能支撐多久？
陳明威望著仍舊深不見底的巨坑，眼中閃過濃濃的憂色，忽然道：「庄瑞，你帶隊，將收集而來的樣品和這裡的情況都帶回去，不得有誤。」
一名中年宗師武者站起身，接過他遞來的背包，欲言又止，「那…陳長老，你和侯局怎麼辦？」
「我與老侯繼續下探。」陳明威平靜道。
……
葉尋引導著那股清流緩緩流淌，忽然全身一震，只覺無數涼意爭先恐後襲來，爭先恐後往體內擠。
瞬間，原本有衰減之勢的清流得到了補充，急速膨脹，在星海中掀起無窮的大浪，攪動整個星空的閃爍。
轟！
他整個人驀然清醒過來，手中的綠巨人葉子已經化作了粉屑。
「這是…」
但葉尋卻好似沒有看到這一變化，而是微微閉眼，竭力感知著四周的空氣、土壤、風和樹。
就在方才，那股奇特的氣息忽然增強了數倍，好似實質，牽引著他的心神。
「異變力場…」
葉尋抬起手，中指上那枚曜鋼戒指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地上幾點黑色的碎片。
「原來是戒指碎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又閉眼感知著那股濃郁的氣息。
「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異變力場與培養綠巨人的新元素同出一源，是同一種力量或者說能量。
剛才那股忽然變得龐大的能量，應該就是直接吸收異變力場導致…」
「換而言之，這股力場對我完全無害，甚至有益！」
葉尋眼睛發亮，「這個地方不但對別人是寶地，對我更是如此，在這裡，我身體的進化似乎更為直接有效！」
按捺住心境的起伏，他終於將視線落到了面前的龐然大物上。
方才威勢無雙的大蛇，現在已經一動不動，好似一棵巨大的枯樹般卧在地上，半邊身體懸空。
而造成其死亡的，則是頸部七寸處一道劃出三米長的巨大傷口，幾乎將之剖成了兩半。
噗！
葉尋伸出手，握緊深陷只剩一截刀柄在外的太刀，用力拔出。
沾滿污血的刀身，已經變得殘缺不全，全無一分之前的鋒利光亮。
他看了看已經半廢的刀身，又看了看蛇軀上那道巨大的傷口，心裡有些感嘆。
實質上，他雖然以第三個動作「錐龍」將這條大蛇刺了一個對穿，但是僅僅只是一道細小的空洞而已，能造成如此恐怖的傷口，完全是依仗了大蛇自身的巨力，自己剖開了自己。
而他，只是抓住刀柄不放，以刀刃反握。
「真是恐怖的異物…」
葉尋伸手觸摸著冰涼如鐵的蛇軀，心裡疑惑，「到底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呢？還生出了鱗片？
如果是異化力場，那麼既然這些動物可以藉助異化力場進化，而人進來，卻會影響精神，變得癲狂失神？
咦…這是….」
他的右手忽然握緊，一股怪異的感覺從蛇軀上襲上心頭。
這種感覺，不同於深處無盡異化力場中的暢然舒適，而是…
排斥！
對，一種排斥感！
這讓葉尋十分意外，他不明白這種感覺因何而起，又如此清晰…
「呼….」
葉尋雙手前探扶住蛇軀，手指陷入鋼鐵般堅硬的鱗片里，全身發力。
就在剛才，從修鍊中清醒過來之後，他身上的傷勢便痊癒了，體力和精神都恢復了，甚至比起一個時辰前，更加強大。
但是他現在雙手扣住蛇軀往回拉的時候，卻感覺自己彷彿在搬運一塊上萬斤的巨石，難以想象的沉重。
他明白，以這條大蛇的力量，若非被他以神秘的力量加上龍牙匕首刺穿，使計將之殺死。
便是再來一倍人，也不是對手。
這樣的怪物，一般的槍械都毫無用處，連它的鱗片都打不穿，唯有重火器方才可能奏效。
「呵！」
葉尋大喝一聲，全身力氣如河流般澎湃，一點一點拉著半截蛇軀往回扯，終於在一刻鐘后，被他搬到了洞壁石沿上。
但這一番動作，已經消耗了他大半體力，靜坐了片刻才恢復。
這裡也不知道下到了深坑多深，安靜靜一片，風聲也停止了嗚咽，石壁上也沒有上方茂盛的植被，反而回歸了剛入洞口處的單調荒涼，僅僅只有一層不知名的地衣。
「根據章洄的說法，這處洞有2600多米深，這是垂直距離，如果算上折摺疊疊的洞壁路程，自然超出了十倍不止。」
葉尋站起身拔起破刀，走到側倒的大蛇屍體前，探出手，「按理說如此的洞，因為接近地心，溫度應該有幾百度才對。
但是這裡雖然沒有上面那麼冷，也算不上熱，那我到底是在一千米之上，還是這處洞淵連地火的溫度都能壓制？」
他右手握刀，左手繼續向前探，遵循著那股越來越清晰的排斥感，「在這裡！」
葉尋的動作忽然一頓，左手按在蛇首的下頜。
他雙手握緊匕首，深吸一口氣，全力一刺。
呲…
一聲異常割耳的響聲，隱隱有火星迸出，刀身卻只入內三寸。
「鱗片、皮肉韌性太強了！」
葉尋皺緊了眉，有抬起手上的匕首，看著鈍口的刀尖，「沒想到龍牙匕首也不行….」
「只能用這一招了！」
葉尋右手按住刀柄，一股淡淡的微光從體表浮現而出，幾乎微不可見，但匯入掌中的那一刻，卻又光華閃現。
嗡嗡…
刀身顫抖，如秋蟬悲鳴。
葉尋霍然抬手，一道沸白的光束從手心亮起，在蛇頭下頜一閃而過。
咔咔…
原本堅固無隙的蛇頭下頜出，已經破開一道尺長的傷口，葉尋整隻手鑽進去，半響才縮了回來。
他攤開沾滿血污拳頭，一顆黑色的石頭正躺在手心。
「曜石！」
大拇指粗，圓潤、光滑，黝黑似凝墨，用力一握，堅固無可撼動，卻輕飄飄如無物。
最詭異的是…
它忽然動了動，竟彷彿活物般想逃走。
「哼！」
葉尋冷哼一聲，五指牢牢攥緊，卻仍感覺到莫大的排斥力推擠了手指。
不過這股斥力來得快也去得快，十數秒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方才的異樣只是幻覺。
他再次攤開拳頭，那顆曜石安安靜靜躺在手心，輕飄飄不著力。
「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葉尋眉頭緊皺，提防著它忽然飛走，「是活的，還是僅僅因為特性？」
「算了！」
感受著心頭那股淡淡的排斥感，他再次握緊曜石，看了地上龐大的蛇屍一眼，搖搖頭，「算了，先下去探一探…」
主意打定，他沒有停留，走到石岩邊向下眺望。
這一看，葉尋便發現了不同。
之前的坑洞石壁，雖然落勢陡峭，但是洞壁四周卻非垂直一線，而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皺褶，好似不規則的台階，大的數米寬，能容合抱粗的大蛇，窄的只是一道細痕，只能探腳。
但是他現在所見，下方的洞壁卻與上方迥然不同，而是光滑筆直，光溜溜沒有一絲坎坷，莫名的深邃。
「這就麻煩了！」
葉尋感到棘手，又低下頭，從破舊的包里翻出一對刃爪，套在手上，「只能這樣試試了。」
他背上包，找了一處傾斜度尚可的切口，輕輕下跳。
呲呲…
堅韌的鉤爪與石壁摩擦出赤紅的火星，穩住下墜的身體，葉尋心裡鬆了一口氣，「好在石壁還有些痕迹，要是一絲縫隙都沒有，我也只能回去了。」
呼…
他輕吐一口氣，再次下躍。
一次跳躍，一次鉤爪抓，遠遠一望，就似一隻笨拙的蟋蟀般，跳入漆黑的瓶底。
也不知道自己跳了多久，葉尋的兩條胳膊開始酸麻，然後是兩條腿，接著是腰、肩。
等他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忽然發現雙腳落到了實處。
他鬆了一口氣，強忍住渾身酸脹，緩緩轉過身，眼中紅光閃爍，這一看便嚇了一跳。
面前仍是無底的深淵，腳下並非平坦的實地，而是僅容一人正立的邊沿，整個人懸懸欲墜。
「呼…」
葉尋長吐了一口氣，後背貼牆站立，緩緩閉眼。
很快，他再次接觸到一片遼闊的星空，熟悉的清涼蜂擁而來，將整個人包裹，恍恍惚惚中，沉入一片莫名的夢境。
再次醒來，他全身通透，只覺鼻息莫名的清爽，便連頭腦都顯得分外清晰明澈，十分精神。
「嗅覺…果然是鼻子！好像自己的身體再一次覺醒和進化了。」
葉尋眼中紅光如束，刺入漆黑的黑暗中，下方一百米內的景象一覽無遺，一百米外的景物才開始模糊。
他只覺得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似乎連那條大蛇都不在話下。
「我這算什麼…眼、耳、口、鼻…四相？四次覺醒？」
葉尋輕輕抬手，並指如刀，不再一味遵循姿勢，而是根據心底的感受，「A+級臨界者？還是S級臨界者？」
隨著抬手的動作，淡淡的清流好似實質般在手臂流淌，他掌心竟亮起白色的耗光，將整隻手掌渲染如白玉。
啵！
一掌斬出，空氣中發出水泡炸開的輕響，瑩瑩刀光傾瀉而下，黑暗中似乎亮了兩分，勁風呼嘯，直直掠出五米不散。
「刀氣？刀罡？」
葉尋雙眼追尋著那縷消散的銳利氣息，喃喃自語。
「呵！」
他輕呼一聲，雙臂一振，竟然凌空躍下。
這一躍如隕石墜地，落出三十米后，葉尋身上竟然亮起淡淡的白光，以違反自然規律的姿勢，身形驀然一滯，兩隻腳踏在石壁上，再次躍下，好似一隻白色的大鳥。
這番動作，比之方才何止快了十倍，瞬息功夫他便踏腳十三次，下落近四百米深，撞進一片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