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2.番外之雲靈辭30
封陽找聶凡的談話極其簡單粗暴，龍晉附近一家裝潢清雅的咖啡館中，桌上擺著一份薄薄的合同，聶凡隨意翻了幾下，沒怎麼太看懂，但封陽卻說得很明白。
「這是一份餐飲門面轉讓書，地點在申城市區，市值八百萬，簽了，就是你的了。」
「什麼意思？」
聶凡神色有些不善，這憑空而降的八百萬沒有將他的頭腦沖昏，心下反而有一股怒意盤旋。
「給你一份新的工作，離開這裡。」
封陽語氣淡漠，氣勢矜傲，高高在上的態度令聶凡心中湧起一股不甘，一聲冷笑，反問道，「憑什麼？」
他憑什麼要走，就憑這區區...八百萬？
封陽鷹隼一般的目光落到他臉上，銳利逼人，威壓襲來。
「你說憑什麼，不是跟他告狀說我針對你？你自己就沒想過為什麼？」
「我特么的怎麼知道你為什麼針對我，你自己有毛病還要我找原因？」
聶凡聲音不自覺提高，周圍有些許人被打擾到，投過來不滿的目光。
聶凡自從一進來這個地方就湧起的不自在又增多了些，他彷彿和這裡格格不入。
封陽就不一樣了，他一身深色正裝，微微后傾，右手輕點在面前的桌子上，只要他想，隨時隨地都能控場。
「呵，可笑你自己居然還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他。」
簡單的幾個字如同最鋒銳的利器一般，朝聶凡撲面而來，他的心跳有一瞬的凝止，繼而急速跳動，面上卻帶了怒色，咬牙切齒地反駁。
「你胡說什麼！二哥他救過我，我只是...」
「報答？我看你都快以身相許了吧！」
封陽嗓音低沉，冷冷地打斷他，將前幾天從雲靈辭那裡要來的那枚白玉平安扣甩到了聶凡面前，毫不留情。
聶凡攥住了那枚平安扣，桌子下的右手下意識揣進了外套兜中，指尖碰觸到溫涼的硬物。
一枚一模一樣的平安扣。
他一直都帶著，隨身帶著，哪怕換了衣服也要特意將東西取出來重新揣進兜里，他向來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重視這枚小小的平安扣啊。
聶凡手上力度重得幾欲將封陽扔給他的那枚平安扣捏碎，卻因為有些不捨得而最後收力。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他闔上了眸，眼前突然浮現了那一個夜色濃沉的晚上。
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滿身的刀傷，艱難地從冰涼刺骨的河水裡爬上來，卻根本沒有力氣再動彈一下，冷意將他席捲，他甚至漸漸的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了。
他強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他怕自己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一片模糊的昏暗中，那道清雋的身影，他永生難忘。
那一刻，他以為自己遇上了真的神仙，寒梅般清冽的幽香鑽入鼻尖，他聽不清他的話，只覺得那嗓音空靈無比，暈過去之前，他的意識是那麼放鬆。
應該...死不掉了吧。
他的確活了下來，也知道他遇上的不是神仙，而是活生生的人，但從那時開始，他就已經生出妄想了。
只是他不想承認，也害怕承認，因為事實根本不用封陽強調，聶凡自己都知道，他配不上那個清雋如仙的人。
「你胡說。」
他睜開了眼，瞪著封陽，一字一句倔強地重複著，只要不承認，他就還是二哥的小跟班，做做飯收拾收拾屋子，只要這樣他就滿足了啊。
如果封陽這個人能消失的話，就更好了。
「我胡說？聶凡，你捫心自問，你對他的感情真的單純嗎？打架那天，你先動的手，是什麼刺激你了，嗯？」
封陽冷漠地將事實道出，聶凡逐漸有些惱羞成怒。
「你閉嘴！」他用力敲了一下桌子，面前擺著的那杯咖啡灑出了些許。
但他的逞凶對封陽來說根本沒有意義，一個十九歲的少年而已，一無所有，有什麼資本跟他搶。
「相信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你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你一個毛頭小子，拿什麼喜歡他？」
封陽雲淡風輕地說道，右手點了點剛剛聶凡氣急摔在桌子上的那份合同。
「簽了它，離開四九城，你將有自己的人生。」
聶凡一張臉緊繃著，瞟了一眼那份價值八百萬的合同，心有不甘，出聲嘲諷。
「呵，你倒是挺捨得的啊，怎麼就不怕我將來回來？那個時候，我可就不是一無所有了。」
他惡狠狠地說道，封陽卻是輕蔑一笑。
「不過區區一個門面，我還不放在眼裡，況且你也不是那種溫室里長出來的，想必也該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想要一個人消失的方法有很多。」
聶凡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冰涼河水，瞳孔下意識一縮，面上卻依舊強撐著。
「嚇唬誰呢，你要有那本事，還捨得拿出八百萬？」
「不想那麼做，純粹是因為你是他救下來的，我不想他的心思白費掉，我也希望你能珍惜，別過界。」
喝了一口咖啡的封陽放下杯子，抬眼瞥向對面的聶凡，琥珀色的眸中透著銳利之色，處處落於下風的聶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便是連反駁，似乎都沒有多少理由。
封陽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壓在他既定的路線上，但幸運的是，似乎只要稍一拐個彎，那麼這個阻礙便會消失，未來會比他以前所想象過的都要光明。
只是，缺了一個人。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我會好好照顧他，所以你留在他身邊的意義也沒有多少了，好好考慮，三天之後，若是你沒有答覆，那麼我只能用些極端的辦法讓你消失了。」
封陽最後威脅道，聶凡沒耐心再待下去，一口火氣憋在心間發不出來的他用力站起，椅子拖出了刺耳的聲音。
封陽看著聶凡離去的背影，暴躁而又不甘，可是那又怎麼樣，聶凡剛剛拿走的，可不僅僅是他扔過去的平安扣。
向後靠去，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微微側頭之際，玻璃牆外形形色色的人行徑而過，聶凡一邁入人流便很快消失不見。
微微刺目的陽光之下，天橋下突然間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容貌沖入封陽的視線中，冰冷的眼神望了過來，帶著些狠戾之意，轉瞬即逝。
封陽猛然坐正，抬手揉了揉眉心，定睛再看過去，剛剛的人已經不見了，左右看去，也找不到熟悉的人影了。
是錯覺嗎？
封陽微微蹙眉，搖了搖頭，將自己杯中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
熟悉的味道沖入鼻腔，他低頭看著早已經換了樣式的杯子稍有些失神。
對面聶凡的那杯一動未動，這場景，似乎什麼時候發生過的樣子。
這個地方他常來，天橋對面就是龍晉，這裡學生也多，三年前的時候他還會在這裡等著沈辭下課。
張揚的少年推門而入，找到他之後走過來，拿給他一堆要畫的解剖圖，一面喋喋不休地抱怨這份其他人沒有獨他一個人有的作業，一面殷勤地去為他買單請他幫忙。
但封陽很少和人約在這裡，似乎，也沒有其他人了，但腦海中那熟悉的場景還縈繞不散，他仔細回想了一下。
是誰？
聶凡剛剛離去時的背影又突然浮現在腦海中，許久之前的記憶似乎在那一瞬間重疊，少年暴躁不甘的背影變成了少女落魄崩潰的模樣。
是陸嫣。
封陽想起來了。
沈辭高三那年，他曾約過陸嫣在這裡。
哈，哈哈。
封陽突然低笑出聲，抬手遮住眼帘，覺得有些莫名滑稽。
那年，是勸退陸嫣遠離沈辭，今天，是勸退聶凡離開雲靈辭。
十幾年後，同樣的一幕在同樣的地方上演，這算什麼？
封陽不知道。
因為想起了這件事，連帶著他離開這家咖啡廳的時候都有些失神，甚至連時間都沒在意，等回到四合院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你去哪了？怎麼才來啊，小凡也不知道去哪了，你知道嗎？」
清冽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封陽看著他，唇角挑起一個淡淡的笑，「我今天下午找他談了談。」
曾經的卑劣手段帶來的結果並不如人意，這次，他不再想將他完全蒙在鼓裡了。
「啊？你說小凡他...他喜歡我？」
雲靈辭有些愣住，磕磕絆絆地說道，前幾十年就沒被人幾個人喜歡過的他著實被驚訝到了，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這個反應有些可愛，封陽心中的燥郁抹平了些，「那你怎麼想的，嗯？」
「我...我...」
如此直白的發問讓他臉色微微有些泛紅，他眨了眨眼，抬頭看著封陽，對上那琥珀色的瞳眸，真情實感地說道。
「可我喜歡...你呀。」
封陽成功被取悅到了，唇邊弧度加深了些，低頭落下一吻。
被吻得暈乎乎的雲靈辭臉色更紅了，腦袋搭在封陽的肩上，一下下地深呼吸，脊背上落了一隻手，順著脊骨輕輕地撫摸，舒服得令人想睡覺。
「快過年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封陽溫聲說道，話音剛落，他便明顯察覺到雲靈辭呼吸有短暫的停滯。
昏暗的房間內，一陣沉默，除了微弱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還是不願意？」
良久，封陽嘆了口氣，如是說道，雲靈辭站直了些，低垂著頭，依舊未說話。
他想要的，似乎只有封陽這一個人，卻不想要封陽所附帶的那些家人。
他知道這貌似有些不對，卻還不想改變。
「你要什麼時候才願意跟我回家啊。」
封陽不想看也這般落寞的樣子，再度伸手將人攬進懷裡，右手在他的後頸處揉捏著，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
細若蚊吶的嗓音漸漸響起，雲靈辭貪戀著那抹溫暖，不想鬆手，閉著眼睛顫抖著聲音說道。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好，等你。」
封陽溫聲應道，雲靈辭瞬間安定下來了，安然地趴在他懷裡，身心都放鬆了不少。
「不過聶凡要走了，你又不肯跟我回家，我雖然可以常來這裡，但沒辦法一直待在這，你要怎麼辦？」
封陽已經潛意識裡覺得這個沈二公子缺不了人照顧了，本是想帶他回家的，家裡有父母有阿姨，不會委屈了他，但現在他不願，就不得不再想辦法了。
但即使這樣，聶凡該離開還是得離開，他就不樂意見他！
「要不我讓封無過來？」
封陽如此建議道，雲靈辭毫無猶疑的拒絕了。
「不要。」
「嗯？為什麼？」
「就是不要。」
封陽還沒見過語氣間帶了一絲撒嬌意味的雲靈辭，沒忍住輕笑出聲。
「笑什麼？」
雲靈辭抬頭問道，一下子撞入到那帶著笑意的眸子中，忍不住沉淪。
「笑你可愛。」封陽說道，「可是你一個人怎麼行，要不跟我回家，要不讓封無過來，選一個。」
雲靈辭眉心微蹙，「我想要你過來啊。」
「我說了，我會常過來，但不能一直待在這的。」
「沒關係的啊。」雲靈辭搖頭說道，「我平時一個人也可以的，習慣了的。」
「唉。」
封陽沒忍住一陣心疼，本該嬌生慣養的沈二公子卻被迫習慣了一個人，其中過往布滿荊棘。
「你說說跟我回家多好，這樣我回家的時候，你就也在了。」
雲靈辭輕咬了咬唇，小聲說道，「再...再等等嘛。」
羽毛般的嗓音輕劃過耳尖，酥癢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心底，封陽怎麼忍心逼他。
不過卻也不能一直放縱。
「今年就算了，明年，我一定要帶你回家過年。」
有了時限，私心有想過要一直拖延的雲靈辭眼神閃躲了一下，睫羽微顫。
「哦，知道了。」
他悶聲應道，深吸了口氣，一年時間，應該可以說服自己接受封陽的父母的吧？
*
聶凡最終還是答應了封陽的條件，不過卻沒打算立馬離開四九城去申城，而是過了這個年才走。
雲靈辭知道了他的感情，再相處起來的時候就有些尷尬了，聶凡也覺得彆扭，卻不樂意看到雲靈辭排斥他的樣子。
「二哥，你嫌棄我嗎？」
聶凡十分委屈地問道，雲靈辭眼神有些懵懂，他若嫌棄當初就不會費心救他了啊。
「沒...沒有的。」
聶凡一顆心驟然落地，將自己醞釀的眼淚吸了回去，又將那枚平安扣遞給了他。
「二哥你收著好不好，這是給你的生辰禮物的，而且真的保平安。」
雲靈辭躊躇了下，伸手接過，室內一時無言。
「二哥，你不會忘了我的吧。」
聶凡打破安靜，故作玩笑一般地問道，雲靈辭調整了下自己的心緒，努力讓兩人之間的狀態恢復成之前那種正常的模樣。
「不會，你要好好努力，不過不要打架，知道了嗎？」
聶凡輕哼了一聲，「我現在可是有一家店的人了，哪還需要打架。」
雲靈辭笑笑，聶凡繼續說道，「二哥，你等我將來掙了錢，比封陽身價還要高了之後再來找你，你會不會看我一眼啊？」
「亂想什麼，我又不是因為這個。」
聶凡更氣了，「可是你看看他，大過年的都不來陪你，你圖他什麼！」
「他想要帶我回他家的，是我拒絕了啊。」
雲靈辭淡淡說道，聶凡頓時一噎，有些無言以對。
「我不管，他就是沒我好，老男人一個，就比我多些錢罷了，你等我，我也一定能掙出來的！」
雲靈辭被他那孩子氣般的話語給逗笑了，戳了戳他的腦門，「別瞎說，我只喜歡他。」
聶凡整個人在沙發上仰倒，哀怨般地嚎著。
「二哥你好無情啊！」
真的是一點念想和機會都不給啊！
*
聶凡年後還想多留一段時間的，但封陽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簽了合同過了戶之後那個門面就是聶凡的身家了，隨便找點什麼事都能讓他趕緊買票跨越大半個國家去解決。
成功將人送走之後，封陽頓時覺得整個四合院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年後初一封陽照例都會來四合院，不過今年與往常不同的是初三往後封陽便不去走親戚了，打算帶著雲靈辭到處玩玩，並且跟封父封母都說過了，晚上也不回去了。
「那你是要住下嗎？」
雲靈辭整個人被驚喜砸中，亮著眸子問道，封陽點了點頭，轉眼便看到雲靈辭臉上綻放了笑容。
這般真情實感的情意具有極強的感染力，新年的愉悅將封陽席捲，忍不住想要將世間最好的一切都送給他。
「走吧，今天帶你去滑雪場玩，會滑雪嗎？不會的話我教你啊。」
「好。」
雲靈辭笑著應道，很快便收拾好了隨他出門，鎖門的時候，封陽在他身後等著，上午的陽光落到頭頂，暖融融的，雲靈辭弄好回頭之際，看到從遠處走過來的人，眉毛一下子擰起。
封陽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順著他的眼神轉身看去，眼神微凝。
陸嫣的頭髮有些凌亂，穿著黑色厚重的羽絨服，看起來有些落魄的樣子，她一步一步地朝著兩人走了過來，帶著恨意的眼神一下子讓封陽回憶起了那天在咖啡廳的感覺。
不是錯覺。
封陽警惕了起來，從依稀可辨的容顏中認出了陸嫣，朝前一步跨出，嗓音淡漠。
「你來做什麼？」
雲靈辭還記著去年陸嫣來找他的時候，雖然她當時的作為幫了他一把，但他依舊厭惡她的冒犯。
如今看她的眼神，更是讓他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讓他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我來做什麼？」
沙啞的嗓音在冰天雪地里響起，陸嫣帶著滿腔恨意說道。
「封陽，你怎麼有臉說這種話！」
封陽眉頭皺起，眼神幽涼，陸嫣瘋狂無狀地怒吼道，「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溫樂丞告訴我了，他查到了當年是怎麼遇到我的，我又是為什麼會大晚上會被搶劫的，封陽，是你乾的，是你乾的對不對！」
封陽心下一個咯噔，神色依舊冷淡，甚至有些發黑，「發瘋？」
「哈哈哈，我是瘋了，溫樂丞他都不要我了，他都已經跟我離婚了！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遇上溫樂丞那個人渣，我會一直是沈辭的女朋友的啊，封陽，你個混蛋，你用言語羞辱我還不夠，還用這種手段讓我離開沈辭，你怎麼不去死啊！」
陸嫣瘋了一樣的從衣兜中掏出了一把水果刀來，朝著封陽刺了過來，鋒利的刀刃閃著冰寒的光，雲靈辭瞳孔一縮，高聲喊道。
「阿陽！」
「啊--」
封陽猛地後退，繼而握住了陸嫣揮舞著那把水果刀的手腕，劈手奪過了那把刀，扔到了身後五米開外的位置，轉到陸嫣身後鉗制住了她，將她的右手反鎖。
「你放開我！封陽，你個混蛋！」
封陽胸口溺著一股怒意，陸嫣的出現損毀了他的全部計劃，甚至會產生更糟糕的反應。
封陽抬頭看向雲靈辭，他的眼神中帶著震驚和后怕，還有一絲絲的苦澀，封陽手上力度忍不住加重了些許，更加高亢的哀嚎聲響起。
「啊啊啊，封陽！你卑鄙無恥，你噁心！你怎麼敢喜歡他，又用這種手段算計我，沈辭--」
「請你明白一點，我無法操控你的感情，即便沒有那一次，你也會遇上溫樂丞，喜歡上他不是我強迫你的，離開沈辭也不是我強迫你的，陸嫣，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封陽冷冰冰地說道，陸嫣再度被他的話語所激怒，「才不是！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沈辭...你看我一眼好不好，他算計我，也在算計你啊！他在我還是你女朋友的時候將我引入溫樂丞的圈套，他無恥！」
陸嫣想要引起沈辭的氣憤，她已經在周圍徘徊很長時間了，察覺出了這兩個人的狀態，便更加怨恨氣憤。
在她看來，沈辭是被封陽騙了，她，溫樂丞甚至沈辭都被封陽玩弄於股掌之間，她這次來不僅僅是因為衝動想要殺了封陽，更想讓沈辭知道真相，並對她產生憐惜。
「與我何干？」
雲靈辭原地未動，披在肩上的雪白斗篷隨風微揚，冷冷的話語溢出齒間，三米之外的兩人均愣住了。
「沈辭！」
陸嫣不甘地怒吼，眼神中閃爍著不可置信，她印象中的沈辭睚眥必報，怎麼會連被算計了還無動於衷，這不可能！
雲靈辭眼中的喜悅早已消失不見，剛剛的意外和震驚也逐漸埋藏，此刻全剩了冷意。
他所說的並不是氣話，陸嫣沈辭與封陽之間的恩怨，與他沈二公子何干？
但同時他又不得不想起一個事實--
封陽最初喜歡的，到底是誰。
他為了他，又能做出什麼。
這一切，都曾真實地發生過。
雲靈辭從袖間掏出了大門鑰匙，動作清冷地打開了門鎖。
「辭！」
封陽雙眸微睜，高聲喊道，雲靈辭動作有一瞬的遲鈍，他側眸之際，眼神有些傷意，下一秒卻是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
咔噠一聲，他將兩人和是非都鎖在了外面。
「陸嫣！」
封陽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恨不得就此折斷這個女人的手腕。
陸嫣也不好過，沈辭那出乎意料的反應令她整個人徹底瘋魔，嘴裡念叨的都不知道是些什麼。
封陽眼神極度冰冷，不遠處雪地里的那把水果刀還反射著陽光，落到他的眼底，泛起了絲絲悔意。
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的啊...
曾經做過的孽，終究還是收到了報應。
封陽涼笑一聲，一個電話將持械傷人未遂的陸嫣送了進去，而後敲門未果，進不去四合院的封陽驅車去了自己的一個小公寓里，連家都沒回。
拿起手機，看著熟悉的對話框，他想要說些什麼來解釋，可卻一個字都打不出，一句音節也發不出來。
能說什麼呢。
那些事，他是真的做過，曾經，他也切真的喜歡過沈辭，到了現在，能說什麼呢？
陸嫣的出現，讓他這段時間被壓下的糾結又重新騰升，他從未有一刻如此強烈的感受過，他愛過沈辭。
那麼雲靈辭算什麼呢？
半年前，他曾數次深夜拷問自己這個問題，但他似乎想不出答案。
後來，聶凡的出現，一場風寒，讓兩人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從那時開始，封陽就已經將對沈辭的情意埋藏了起來。
他只知道不想讓雲靈辭身邊有別人，吻他的時候似乎也是水到渠成，沒有任何排斥，甚至有些許的衝動。
可到底算什麼啊！
陸嫣陸嫣陸嫣！
她為什麼要出現！
如果沒有她，他們現在應該滑雪場你儂我儂，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模樣，一個人窩在毫無人氣的小公寓里，讓這些問題折磨他的心。
*
時間彷彿倒退了一年一般。
聶凡走了，封陽也不在，四合院中只他一人，冷冷清清的，沒人做飯，他又只能吃外賣。
這一年來的各種事，常走馬觀花一般在他腦中閃過，到最後卻又覺得像是夢中幻境，從來都沒存在過一樣。
陸嫣的聲聲嘶吼猶在耳邊響起，化成利刃，將一顆脆弱柔軟的心傷得破碎不堪，每跳動一下，都會牽動那細密的傷口，疼得他瑟瑟發抖。
這個新年，他誰都沒有見，將自己鎖在院中一個月，手機靜音，埋藏了諸多的消息，然門鈴聲卻是抵擋不住，他知道有人來了，卻沒開過一次門。
不管是誰，他都不想開。
直到溫綺思和沈雅兩個人沒辦法了，察覺出門是內里反鎖的，沈雅避開了所有的安保措施，翻牆進了院子，將門打開了，讓溫綺思也進了來，而後敲開了主卧的門。
雲靈辭只鎖了大門，房門並沒鎖，所以溫綺思一推就推開了，房間內一片昏暗，雖是白天，但窗帘拉得死死的，瀰漫著一股頹靡的氣息。
「辭辭？」
床上鼓起了一座小山，察覺出有人進來卻也沒有太多動作，只是稍稍動了一兩下，溫綺思拉開了一半窗帘，讓陽光灑落在下半張床上。
「發生什麼事了？」
沈雅走近些許，視線落到地面上的一堆狼藉之上，頗有些擔憂地問道。
雲靈辭的臉色很是蒼白，眼底有些發青，靠著聲音辨認出了兩人，空洞的眼神中蔓延著一絲失望。
為什麼不是他。
為什麼...不來找他解釋呢，哪怕是哄哄呢。
儘管他鎖了門，可溫綺思都進得來，他也一定可以的吧，可是他沒有，也就是意味著...他不想。
「辭辭。」
溫綺思坐到床邊，很是心疼地喚著，雲靈辭沒來由得湧起一股委屈，想要訴說卻無從開口。
他要怎麼說他是因為原來的沈辭才變成這樣的。
房中的其他兩個人，是沈辭的小姨與妹妹，不是他的啊！
無言的淚水從緊闔著的雙眸中滑落，沾染到了枕頭之上，濕了一大片淚痕，有些觸目驚心。
「辭辭！你有什麼事跟小姨說啊，小陽子他欺負你了？你跟小姨說，小姨幫你做主啊！」
溫綺思著急地說道，她自從知道他到底是誰后就一直很心疼他，如今看到他這樣，更是心如刀割一般。
「是因為陸嫣說了什麼嗎？我聽說陽哥哥前段時間將她送進警局了。」
「那女人又來了？！」
溫綺思嗓音提高，雲靈辭的淚水愈加洶湧了些。
「辭辭，辭辭別哭了，你跟小姨說，陸嫣又做了什麼？」
低聲的嗚咽傳來，像是幼童一般，他始終不肯回答，沈雅和溫綺思沒辦法，也只能將他哄睡著，用熱毛巾敷了一下眼，而後想著對策。
當事人就那麼幾個，問雲靈辭問不出來，只能換另外兩個。
商量了一番，兩人決定一個去找封陽一個去找陸嫣，總能將事實問出來。
封陽最近行蹤不定，溫思琪還是廢了一番功夫才在封宅攔住封陽，質問了一番到底發生了什麼，封陽在得知雲靈辭的近況之後瞳孔微縮，卻不知該如何應對溫綺思的質問。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也不想將這件事告訴別人。
溫綺思鎩羽而歸，還好沈雅比較給力，去了獄中從陸嫣那裡問出了事情期末。
溫綺思知道了以後氣不打一處來，她是真沒想到，封陽當初為了沈辭還算計過陸嫣。
陸嫣雖然自己也有錯，但落到如今這個地步的確缺不了封陽的推波助瀾。
而最重要的是，這一點意味著封陽曾經對沈辭的心思達到了哪怕是卑劣地算計一個女人也在所不惜的地步，難怪雲靈辭會傷心。
溫綺思再度去找了封陽，在公司辦公室里，直接一杯冰咖啡潑到了他臉上。
「你把他當替身？！」
冰冷的質問隨之而來，封陽一臉狼狽，卻敢怒不敢言。
「我沒有！」
他乾巴巴地反駁著，溫綺思一聲冷笑，將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摔到了辦公桌上。
「那你現在算是什麼，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溫綺思冷笑，封陽痛苦地閉上了眼。
「我真的不知道，我喜歡他，但我喜歡了沈辭二十年，二十年啊！」
他有些無狀地怒吼道，「我本來已經將這二十年的感情壓下來了的，可是陸嫣她直接將其挑了出來，我能怎麼辦啊！溫姨，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不管二十年還是多少年，那都是以前了！辭辭他已經有了歸宿了，不是你，封陽！」
溫綺思近乎冷漠地說道，封陽眼中的傷痕又多了一兩道。
「可是溫姨，我忘不了他啊，自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我沒辦法將他在我的人生中抹去啊！」
「我沒讓你忘了他！我讓你正視你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戀人和兄弟之間，有著本質的區別！」
「溫姨，我...」
「你自以為你喜歡他們兩個，無法取捨？不會的，封陽，人的感情總會有多有少，從來都不可能等分，你看不清自己的心，那我問你，如果兩個辭辭同時出現在你面前，你選哪個？」
溫綺思說完之後便一聲冷笑，「也是抬舉你了，還讓你挑，說實話，你連哪個辭辭都不配，如果你還是這樣，那我只能幫辭辭獨立起來了，他也並不是沒有你就活不了的！」
溫綺思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徒留封陽一人，仰靠在椅子之上，腦中一直循環著溫綺思冰冷的話語。
如果兩個沈辭都在的話...
一個，『你怎麼就看上我了呢？是因為咱倆在一塊的時間太長了，所以讓你產生了錯覺？』
一個，『我需要你...可我喜歡你啊...只喜歡你。』
錯覺...喜歡...
到底是怎樣的啊！
感情這種東西，摸不見看不著，誰也說不清道不明，而且那麼的不講道理。
到底...該怎麼辦...
*
雲靈辭在溫綺思的照顧下恢復了規律作息，日常又變成了作畫，少言寡語，比之以往愈加清冷，便連溫綺思看了都忍不住道一句世事無常。
一直到三月，封陽都沒找過雲靈辭一次，雲靈辭也不會主動提起他，兩人的關係就像是恢復成了那天晚上封陽說他已經不需要他了之後一樣。
溫綺思本也想就這樣讓辭辭一人獨美的，封陽算什麼，有辭辭的畫技，在加上她和沈雅兩人的宣傳和營銷，無名氏的畫已經在四九城能拍出千萬的價了。
可直到，一陣清風將雲靈辭沒藏好的半幅畫吹到了院子中，被溫綺思撿起，從寥寥幾筆中認出那個人就是封陽之後，她還是不忍心了。
墨是新墨，甚至還有些未乾，可見是剛畫的，溫綺思走進書房，芝蘭玉樹的少年趴在桌上睡著了，看起來晚上還是會失眠的樣子，才會大白天的就睡著。
蒼白的半張臉落進眼底，溫綺思輕嘆了口氣，將畫好好地放到了桌上用鎮紙壓著，轉身離開。
她再度去找了封陽，他同樣被折磨得瘦了一圈，溫綺思聽聞他自從年後就變成了工作狂魔，封氏股價蹭蹭得往上漲，其中少不了他的貢獻。
但溫綺思看得出來，他並不好過。
「你就真的打算一直這麼下去？」
溫綺思語氣淡淡，封陽捏了捏眉心，「我不想...」
這是他的心裡話，他真的不想這麼下去，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啊，他還會接受我嗎？」
他怕，第一個沈辭他錯過了，萬一這第二個他也抓不住，那麼他的人生該是多麼挫敗。
因為害怕，所以不敢踏出哪一步，這個時候他倒是理解了雲靈辭之前為什麼一直不願意跟他回家的心理了，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了啊。
「怕？你是膽小鬼嗎？封陽，我之前一直挺瞧得起你的，但現在，呵，不就是替身嗎？我人脈那麼廣，還不能讓辭辭開心了？」
溫綺思說完就要走，封陽有些氣急敗壞，「他不是替身！我沒把他當過替身！」
溫綺思腳步一頓，背對著封陽的她唇角微翹，嗓音依舊冷漠，「那你當他是什麼？」
「我當他是...」
封陽一時語塞，說不出口，溫綺思卻不會容他再次退縮。
「說不出來，那就是替身。」
「不是！是戀人！」
封陽怒而反駁，那兩個字一出口，他便感覺自己的心中鬱結一掃而散，彷彿真切地意識到了什麼，從未有過那般開闊的時候。
「哦，戀人。」
溫綺思轉回身來，目光打量了封陽一圈，語氣幽涼。
「你的戀人現在鬱鬱寡歡，該如何？」
「我...」
「封陽，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
溫綺思語氣忽降了一個調，封陽感到了一陣冷意。
他沉默了幾秒，忽而抬眸，「該去哄他...」
溫綺思一聲冷笑，「原來你還知道啊！」
「可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
「那你一直在這什麼都不做就知道了，事情要做過之後才知道結果的，不是嗎？」
溫綺思的嗓音不斷地徘徊在耳邊，以至於封陽連她走了都沒注意到。
他已經想了三個月了，他如今想要的人到底是誰，總算確定下來自己的心意之後，卻又因為害怕不敢邁出哪一步。
溫綺思的逼迫恰到好處。
封陽不想讓自己遺憾終生。
這次他一定要握住這個人。
時隔百天，封陽再一次踏足這座院子。
冬去春來，雪色已化，院中的棗樹生了嫩芽，一片翠綠，生機勃勃，院中氣氛卻仍有些蕭瑟。
雲靈辭看到封陽的時候，瞳仁一顫，卻毫無動作，隻眼睜睜地盯著他，死寂的眼中一點點泛起了熟悉的憂傷。
已經一百零三天了啊。
「我能進去嗎？」
封陽在門口處問道，他有些急促，也有些忐忑，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拿了出來，遞給了他。
「我給你帶了糖，吃一顆嗎？」
雲靈辭偏過頭去，不想去看他，他既沒有請他進去，也沒有將門關上，就佇立原地，毫無動作。
幾息過後，一股清甜的香味鑽進鼻尖，撕掉包裝的淡黃糖果送到了唇邊，咫尺之隔，他只要一張口就能吃到，雲靈辭睫羽微顫，抬手推開了封陽握著糖的那隻手的手腕。
「我不想吃。」
他本來就不是喜歡吃糖的人，只是因為當初給他糖的人是他才會吃的，並且喜歡的。
可若是他拿糖來哄他也是因為從沈辭身上獲得的經驗的話，那麼他寧願不要。
酸酸甜甜的，才不喜歡呢！
雲靈辭倔強地想著。
「那讓我進去好不好？我想住下。」
「不要，不行，不讓！」
他生硬地反駁，不管他說什麼，都是不可以。
封陽苦笑，卻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只得暫時離去。
封父封母這段時間也察覺到了封陽的不正常，但他前段時間彷彿化身工作狂魔一樣，每時每刻都在忙碌，他們也沒時間問他到底怎麼了，直到最近，封陽才放下了一點工作，有時間和家人好好交流交流。
過程中，他了解到了不少當年封父追封母時的經驗，打算學以致用，不讓自己留下遺憾。
可每次前往四合院，依舊是連院門都進不去，問個問題，得到的回答依舊是『不要，不行，不讓...』。
這種狀況持續了半年，到最後，頻繁受挫的封陽眸子一轉，破罐子破摔般地問道，「那我永久離開好不好？」
「不好！」
雲靈辭條件反射般地反駁，封陽聽了之後唇角微勾。
「你又不讓我永久離開，又不讓我進去，到底想讓我怎樣？」
雲靈辭稍稍一頓，回過味來，氣鼓鼓地說道，「你套路我！」
封陽忍下了笑出聲以及挼他的衝動，溫聲回道，「我沒有套路你，我喜歡你。」
半年時間，雲靈辭的氣早已經消得差不多了，就是因為在溫綺思的教導下不讓封陽那麼容易成功才會一直這樣的，可這一天，他卻完全破了防。
「你說真的嗎？」
「嗯，真的，我喜歡的是你這個嬌貴的沈二公子，我不想你的身邊出現其他人，不想你傷心，不想你難過，讓我進去好不好，我們和好吧。」
封陽凝著一雙溫柔的眸子看向他，字字深情，雲靈辭一顆心跳動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最後，徹底淪陷。
「那你不能再喜歡其他人。」
「嗯，只有你。」封陽唇角挑起了溫暖的笑容，鄭重地說道，「哪怕你們兩個同時出現在我面前，我也會選擇你。」
這彷彿是世間沒最好的情話了，對於雲靈辭來說。
他很容易滿足，因為從小得到的就不多，所以只要給他一點點就能滿足，像是溫綺思和沈雅以及白清棠的感情，他從未奢求過更多。
但封陽不一樣，他想要他的全部，從一開始察覺出自己喜歡上這個人的時候就是了。
那個時候，他還是在雲靈，與他相隔兩個世界。
直到如今，目標彷彿就在眼前，他卻有些擔心這依舊是個幻境，就怕一戳就碎。
封陽用實際行動給了他安全感。
從九月一直到十二月，貼心的照顧和溫暖的關懷，讓他如獲新生。
第二個生日，兩人彌補了年初之際因為陸嫣出現而生出的遺憾，去了京郊的滑雪場。
細心的教導，雪地里翻滾的兩人逐漸升溫，回到溫泉酒店之後，情不自禁地發生了點什麼，一切都是那麼水到渠成。
溫綺思很是欣慰，辭辭的容光煥發讓她心生成就感，封陽也漸漸改口叫了小姨，她卻總是會莫名嫌棄。
很快便到了跨年那天，兩人接受了沈雅的邀請去了南灣，故人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現，宛若驚雷炸響。
「哈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要不是封陽扶了一把，雲靈辭能直接從樓梯上墜下來。
沈辭就像是噩夢一般出現在他眼前，陸嫣的控訴與嘶吼再次在腦海中響起，他忍不住看向封陽，眼神極度複雜。
真的同時出現了啊。
會怎麼樣？
慶幸的是，封陽兌現了自己的諾言。
『哪怕你們兩個同時出現在我面前，我也會選擇你。』
女帝的寵溺與少年的歡喜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哪怕是封陽，在看到了恩愛的妻夫兩人後，也沒了曾經的心思。
更何況，他如今有了想要好好保護的人。
雲靈辭依舊有些擔驚受怕，這半個月的時間，他看著沈辭與沈雅的相處，與白清棠的相處，與溫綺思的相處，那般熟稔和親密的狀態是他始終做不到的，他還是害怕會失去。
月中之際，一通告別電話打了三遍。
沈雅說，「哥，要好好的啊。」
「嗯嗯，放心，那肯定好啊！」
溫綺思：「辭辭記得替小姨向我姐問好啊！」
「記得記得，還有都說了不要叫我辭辭，小姨你怎麼一直都不聽呢！」
直到封陽那裡，便只剩了最後一句，「沈辭，再見了啊...」
「哈哈，有機會再見吧，祝你們兩個百年好合啊！拜拜！」
少年肆意清脆的嗓音逐漸消散，乾淨微沉的顫抖嗓音從身後浮來。
「你...後悔了嗎？」
763天的時光在眼前一閃而逝，雲靈辭看向那個說了自己沒有後悔的封陽，撞進他溫柔的瞳眸，一顆心瞬間安定。
「進去吧，外面冷。」
他看著那道高大的身影朝他一步步走來，耳邊落了那道低磁嗓音，他順從地跟著他一起進了屋子。
屋內溫暖的氣息將兩人席捲，褪去了一身寒氣，封陽將人抵在了門邊的牆上，看著他那乾淨無比、驚恐憂慮盡數褪去、盈了滿腔愛意的雙眼，低頭輕啄了一口。
「今年除夕，跟我回家好不好。」
「嗯...」短暫的沉默，垂眸思慮的雲靈辭輕咬了咬唇，良久，吐出一個微弱的音節。
「好。」
封陽眸中閃過喜色，他原本真有些擔心他還會拒絕，畢竟上半年兩人之間並不愉快。
「真乖。」
他話語中帶著滿意，笑意盈盈，忍不住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我爸媽都催過我好多次了，今年總算是能把你帶回去了，哈哈哈。」
封陽流露出來的喜悅令雲靈辭又心安了不少，「可他們以前認識沈辭的吧？發現了我和以前不一樣怎麼辦？」
「沒事，我都打過預防針了，而且，我爸前段時間買了不少無名氏的畫，他可推崇你了，就是不知道是你，等你去了，一定能給他個驚喜。」
雲靈辭眼神亮晶晶的，「你都看過我的畫了啊？」
「嗯，很好看，上半年的時候，我也買了一幅。」
封陽嗓音放輕了許多，語氣間帶了一絲愧疚，雲靈辭挑起了一個笑容，他不想記得那些不愉快的事。
雲靈辭拉著封陽去了書房，將自己藏起來的上百張肖像拿了出來，在遞給他的時候還有些猶疑，不過封陽卻是不容他收回去了。
「這...」
展開之後，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張張地翻過那些肖像，驚嘆無比。
「你對外出售的都是風景圖，我還以為你不會畫人像，原來...」
他還能將人像描繪得如此惟妙惟肖，就彷彿眼前真的出現了一個他一樣。
雲靈辭不禁有些小得意，「不給別人畫。」
這種獨佔的滿足感逐漸將封陽席捲，他情不自禁地將人圈在懷裡，眸光中泛著柔意。
「也不要把這些給別人看了，我要收藏起來。」
「啊？這些是我的。」
他有些氣鼓鼓的，攢了近兩年的畫，怎麼說拿走就拿走了呢，他自己都還要留著收藏的呀！
封陽颳了刮他的鼻樑，「畫是我的了，可我是你的。」
雲靈辭沒意見了，唇邊弧度甚至還加深了不少。
「不許騙人的。」
「嗯，不騙人。」
往後餘生，我都將是你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