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巨聲

翌日，清晨。

在隱蔽處埋葬了怨屍的林同一路急行，沿著他之前摸好的路線來到一條溪流邊緣，隨後在水中向溪流上游跋涉數百米后這才在對岸上岸繼續趕路。

如此又行二十里地卻是已經十分疲乏。

山路不比坦途，加上天氣炎熱，此時的林同已經汗流浹背，髮絲被汗水黏在好看的臉蛋上倒是有幾分出水芙蓉的感覺。

肚子卻是餓了。

林同張開嘴巴，一陣鳥鳴銀鈴般的聲音從中發出，節奏分明，抑揚頓挫竟真如鳥類在林中鳴叫一般。

僅是片刻后，幾隻小鳥從林中飛出，疑惑的圍著林同繞著圈子，然後隨著林同繼續發出那種聲音也紛紛鳴叫起來。

最後更是落在林同的肩膀、伸出的手指、或者髮髻上。

道術·通百靈

這是林同當年第一個學會的道術，也是老道士僅有的三個入品道術之一，其功能是溝通近百種鳥獸。

靠著這一手道術，林同很快在幾隻小鳥的指引下找到能吃的野果充饑，隨後他在溪水邊喝了水便繼續趕路。

如此走走停停，渴了就飲用溪水，餓了就靠著小鳥指引找到附近的野果，累了就找一處陰涼地休息。

入夜，在溪水邊大樹上睡了一覺，又走一日眼前的森林已然和昨日全然不同，也和林同這些年在青陽山淺處遇到的森林不同。

和許多靠近人煙的森林與深山老林一樣，青陽山外圍幾座便於行人的山峰大多還是數十年、百餘年的樹木居多，林木雖密卻也不至於是原始森林一般。而沿著這溪水一路向大山內進發到如今，林同所見的森林卻開始逐漸風格森然。

目之所及，高聳翠柏皆足成人腰肢粗細，接連成片，遮天蔽日，林同一路沿著較為光禿的溪流河道行走時向兩側的這般樹林中看去卻是一片漆黑，溪流中的水流也因為兩側樹冠的遮蔽而看上去呈現黑色。

一些不知多少樹齡的老榕樹常常忽然出現，粗大瘤結的枝幹扭曲、斑駁甚至全部脫落了樹皮的樹身上龜裂成片，然而這些數百上千年的老榕樹卻依舊枝葉翠茂，一些大樹甚至自己就能遮住一兩個籃球場的面積。

大樹的增多也有些許好處——那就是森林地面行的雜樹、灌木和野草大多都因為不見天日而稀疏起來。

林同本想在這些大樹下「平坦」的地面上行走，這樣總比在卵石嶙峋牙突的溪水河道中行走輕鬆。

然而當他以走近那些大樹就發現靠近它們的地面上多是累積的不知多厚的腐敗樹葉。

這些動輒幾十厘米甚至可能超過一兩米的腐敗枝葉被表層的泥土和落葉遮蓋，一旦踏足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

林同老老實實的回去爬石頭。

好在野貓的能力下這些路上的障礙問題不大，如此走到了下午，正在爬一塊兩米多高的攔路巨石的林同卻忽然聽見極遠處傳來的一陣詭異聲音……

嗚~~~！嗚~~~~~~~！嗚~~~~~~~~~~！

類似於汽笛又似乎是巨大號角中發出的沉悶巨響從溪流上游不可見的深山中傳來，在林同聽來這聲音極度古怪而不合時宜。

一種錯亂感不知為何在心底生出。

直到聲音結束后許久繼續上路的林同才突然意識到這詭異的聲音竟有些類似於後世某種防空警報或者某種基地、工廠中的巨大汽笛警報聲。

聯想到此處，林同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本來只是逃亡的他決定追溯這這條溪流去尋找那巨大聲音的來源。

『也許是某種山谷的回聲吧。』林同如此想到，但旋即便又覺得有些不對——此處雖然是深山老林，但也並非全無人跡。

一些採藥人、獵戶、甚至山賊罪犯都有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往這邊鑽。

而這麼多年下來為何青陽縣乃至周邊幾個縣城都未曾傳出過關於這巨聲的傳聞？

某種不詳的預感在林同心頭盤亘。

然而此刻早已經沒了退路。

用腳指頭想林同也明白此時回到青陽觀很可能被人埋伏，而青陽山附近幾條下山的道路恐怕也被鎮魔司的人設卡攔截。

儘管不知為何自己會遭到鎮魔司這種朝廷鷹犬衙門的追殺，但林同也不打算現在回去質問對方。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林同繼續趕路。

而黃昏時分，當他坐在溪邊吃野果時那詭異的巨聲再次響起，還是那種警報般的長鳴，因為距離拉近的關係似乎也更加清晰了。

一夜無話，警報聲在大約丑時，也就是大概半夜兩三點鐘時再次響起。

而後。

隨著林同的逐漸接近，那聲音也愈發大了起來，山中溪流沖刷出的河道也逐漸收窄，當林同又走半日也未見到一條像樣的支流時，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接近了溪流的源頭——也許也快要接近那詭異巨聲的源頭。

「鎮魔司的人總不會追到這裡吧！」林同拄著劍鞘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腳下的布鞋早已經破碎。

休息中，林同餘光忽然看到身邊一塊卵石上的紋路。驚訝的一回頭：正好瞧見了那卵石的異常——在那塊比人頭稍大一圈的卵石朝上一面竟然生著如同人耳朵一般的紋路，如同鏤刻石雕一般與人耳幾乎九成相似，耳廓、外耳道、甚至中間深陷下去看上去曲曲折折看不到底的耳洞都一應俱全！！！

這引起了林同的好奇。

然而不等他細看，在他來路方向一道衝天而起，帶著尖銳哨鳴的煙花卻是陡然炸響！

咻——！——！——嘭！！！！！

此時還是白天，煙花不算怎麼閃亮，但那尖銳的哨鳴聲和爆炸聲卻是足以讓周邊大片範圍內的人直接觀察到。

心中咯噔一聲。

在這深山老林中哪裡有放煙花玩的人？林同立刻便意識到這煙花很可能是追命鬼——那些號稱大明豺狼的鎮魔司的人所發射。

「艹！」林同爆了粗口，雖然這幾天一直擔心被鎮魔司咬住，但身後一直沒用動靜卻是的確讓他認為鎮魔司的人很可能不會追來了……

慌張之後便是迅速而來的冷靜。

重新判斷了下煙花的方向和距離，隨後林同意識到：「山裡追蹤人不可能太多，如果我不是非常重要，最多也就一到兩個小旗……不，既然能被委派這種任務，這種隊伍在一個百戶里應該都是精英！放在地球就是連隊里的偵察班！」

「這樣一來他們的速度可能不會太慢，必須走了！」想到這裡林同不再猶豫立刻便拔腿快走。

稍稍調整氣息，也不再太過節約體力，許多障礙直接靠著自己野貓般的敏捷躍過，如此片刻後邊逃出數百米……

然而……

當林同注意力稍稍放鬆卻駭然的發現隨著這數百米的跋涉，他所行走的溪流河道在愈發狹窄、潮濕的同時，溪流中、兩側的崖壁凸出的卵石、岩壁上竟然越來越多的出現他剛剛休息時看到過的「耳朵」！！！

這些大的、小的、與人耳惟妙惟肖的石耳就那樣越來越密集的出現在溪流中的大小石頭甚至兩側的大塊岩石上。

林同的心越來越涼，似乎從胸口中沉沒到了無底的冰水中一般……他剛剛甚至在一塊兩人高的巨大岩石上看到了密密麻麻數百隻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