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家務(下)
已經是掌燈時分,玉妙坐在梳妝台前,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彷彿家裡的這些事情事不關已。
春暖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夏波也走過來,兩個人一起為玉妙卸了釵環。
鏡子里的人沒有了珠玉的陪襯,只是光溜溜的一頭烏髮,更顯得白生生的膚色兒。春暖想到了姑娘過了明天就是十四周的整歲了,再過兩年有十六歲,就要去做南平王府的王妃了。
想到了這裡,不禁撲哧一笑,玉妙斜了她一眼,嗔道:「又笑什麼?」
春暖忙用話掩蓋:「有個小蟲子飛來飛去,才笑的。」忙喚小丫頭來打。
因為明天是生日,有不少的人來賀喜,玉妙原就說了早早睡的。春暖待玉妙睡了下來,今夜當班的是水蘭,春暖與夏波兩個人攜手走出房,打蟲子的小丫頭急急地過來,小聲道:「好姐姐,我怎麼就沒有看到有蟲子?」
春暖悄聲笑著,豎了一根手指在小丫頭額上點了一下,道:「沒看到就去吧。」小丫頭答應了一聲高興地走了。
夏波站在燈影里,貼了春暖,悄悄笑道:「姐姐不用對姑娘說管家裡的事,姑娘是南平王府的未來王妃,哪一個敢小瞧了,過了這兩年,姑娘出嫁了,這家裡沒有大太太,肯定不會常走動的。」
春暖剛才笑,也就是想起來這一層,聽見夏波也這樣說,兩個人索性走到了院子里的假山石後面。
春暖也悄聲道:「幸虧大太太從小為姑娘指了這門婚事,不然太太一走,你看家裡亂成不成樣子。老爺只知道賺銀子,除了我們姑娘身上還上點心,從別人算起,不管是從小夭折的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還是現存的六姑娘,七姑娘,他一併都是不管的。」
話說到了這裡頓了一頓,夏波又接了下去道:「可不是,就是四少爺,是個爺,也只是生下來的時候香那麼幾天,老爺心裡啊,只有銀子,在我們姑娘身上留點心,還不是因為一則是大太太生的,二則借了南平王府的名頭,不知道為他掙了多少錢。」
兩個人正說著話,黑影里走過來一個人,先開始看不清楚是誰,走到了月光下面看到是一個白凈凈的丫頭,春暖就喚一聲道:「碧月,這麼晚了還往我們院里來做什麼?」
碧月是三姨娘的丫頭,她被嚇了一跳才認出來,笑道:「我來找姐姐說會子話。」又對了夏波道:「姐姐也在。」
夏波看左右無人,笑道:「你來一定是有事情的?」碧月還是大太太在的時候買進府來的,平時也多有照顧,所以有什麼事情就會過來通個聲氣兒。
眨了亮晶晶的眼睛,碧月果然是有話說:「我來對姐姐說一聲兒,明天姑娘生日,有什麼好東西千萬別擺出來,我們三姨娘又掂記了大姑娘房裡的一對寶瓶兒,就是前年王府里送來的那一個畫了觀音像。」
春暖與夏波臉色沉下來,忙齊齊拉了碧月道:「你仔細說出來聽聽。」
碧月說話也是謹慎的,她笑道:「不忙,等我先轉一圈去。」她圍了假山石轉過來,才小聲說明白:
「老爺帶了氣進來,一開始和三姨娘發脾氣,還說要找四姨娘來問話兒,你們也知道,今天家裡的事情兒。三姨娘一見了老爺哪裡肯放,又說四少爺有些不舒服。
老爺那個人,家裡的事情得過且過,又去看四少爺,就消了氣。三姨娘見老爺不生氣了,就提起來四少爺的抓周禮,說沒有好的擺設會讓人笑話,又說少爺雖然行四,卻是家裡的一根獨苗,說要借姑娘的寶瓶兒來擺上一天,「
春暖氣得白了臉,抓住了碧月問道:「老爺怎麼說?」碧月悄聲道:「老爺當然是不同意,可是我想啊,還是來告訴姐姐一聲,姨娘開始打主意了,沒有要到手還會再要的。姐姐得空兒知會姑娘一聲,凡事小心一點兒。我聽說啊,」
碧月更是壓低了聲音道:「老爺要姨娘裡面挑一個扶了正呢。」話音剛落,遠處撲騰騰一聲響,原來卻是一隻鳥。
碧月四處看了看,擺了擺手就離開了。
春暖與夏波各有了心事,兩個人互相看看,姨娘扶正,論先後論規矩,都要扶有兒子的那一個。
這個時候兒,四姨娘房裡卻傳出來摔打的聲音,四姨娘對面坐著一個男人,不是沈居安,眉毛眼睛與四姨娘與幾分相仿,正苦勸她:「姐姐,你何苦與三房的生氣,老爺今天不來,明天會來的。」
四姨娘挑起了眉毛,罵道:「老爺昨天說了今天會來我這裡的,先去了三房就留下了,有個兒子象得了祖宗,誰又不是不會生。」一面看了兄弟,拉了臉道:「都是你不爭氣,讓你管個鋪子都管不好。」
四姨娘的兄弟張堂一看怪到自己身上了,忙笑道:「都怪我,都怪你兄弟沒有本事,可是三房裡也沒有管好啊,她的三個兄弟個個都有差事,比我還糟呢。」
四姨娘抽了手帕子隨意擦拭了一下,道:「你說話有根據嗎?」
張堂從懷裡取出一卷帳本,在手裡拍了拍,笑道:「姐姐你看,帳本兒我都弄來了。」
四姨娘伸手去拿,張堂閃開了,託了帳本笑道:「這個你不懂的,還是姐夫來了,我自己和他說去。」
四姨娘就動了氣,看了自己的兄弟,道:「姐夫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喊的,他沈家原先是個書香門第,一貧如洗,娶了先頭太太,得了一門好陪嫁,書不念了,去經商,現在有了點錢,又從頭鬧起窮書生的規矩來,我不是正房太太,你哪裡能喊他姐夫。」
張堂不明白她哪裡來的氣,忙陪笑道:「還不是在姐姐這裡喊一聲,大太太沒了,姐姐是年齡最小的,一直都是姐夫最疼的嘛。」
四姨娘越發生氣,把臉扭了,道:「我要睡了,你也去歇著吧。」
張堂走出了門才明白過來,回頭看了一眼坐在燈下有些傷心的姐姐,心想:他不把你扶正,你把氣出在我身上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