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離死別

短短半年內，姜有真的身體就變得非常差，日常起居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卧床讓小輩照顧，她痛苦，卻不能說出口，自己知道壽命已經到了盡頭，就是放心不下三個孩子。

「媽媽....」

姜泰俊跪坐在姜有真的床前，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掌，語氣帶著濃厚的哭腔「醫生很快就來了，媽媽」

「泰俊吶，我老了」姜有真勉強睜著眼皮，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可臉色卻是無比的蒼白脆弱，眼神渙散的同時，看著孩子們卻充滿了慈愛。

母愛比蒼天還要偉大，雖然不是親生，可比任何人都要珍貴，還要愛他們，姜有真過了一輩子凄苦日子，最幸福開心的時候，就是跟孩子們一塊，看著他們打鬧，看著他們歡笑，這是她永遠的幸福源泉，可現在，她知道，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再也。

「媽媽，你不要說話了，我們等醫生過來，等他來了，你很快就好了」姜泰俊消瘦俊秀的臉上現在都是淚水跟懊悔，用力握著姜有真的手掌，急促的看了下外邊，等不及讓醫生跑過來，再怎麼捨不得離開那份手心的溫暖，也急忙的起身跑向外邊「我去把醫生帶過來，媽！你等我！」

姜有真望了望姜泰俊快速跑出門的身影，有些釋然，還，有些惋惜，微微的嘆氣看向了還在哭的姜詩雅，溫柔的呼喚了一聲「詩雅啊」

「媽...」姜詩雅抬起頭，哭的眼圈都是紅色的，看姜有真抬起來的手，趕緊擦掉眼淚跑過去緊緊握住「泰俊，去喊醫生了，吃了，葯，打了針，病就好了，媽，你，經常說堅強，但是你現在，一點都不，堅強啊，媽！！」

孩子現在祈求般的語氣，以及病魔折磨的狀態，姜有真的眼角終於留下了淚水，一滴滴的掉落在枕頭上，看到姜安娜身穿校服的跑進門，嘴角再次笑起「安娜啊，你回來了」

「媽媽，媽媽！」姜安娜看到此刻的姜有真，心裡好像被撕碎一下難受，在學校的時候就接到了電話，交由教導主任來傳達的，媽媽又生病了，比以前更嚴重，這才請假馬上趕回來，沒曾想，卻看到這樣心碎的一幕，失手丟下書包快步跑過去「醫生呢，媽，詩雅，醫生呢」

姜詩雅搖搖頭「不知道，早上就去喊了，現在都還沒過來，姜泰俊，去叫了」

「可是我回來的時候，就沒看到醫生啊」姜安娜現在望著姜有真，有種崩潰的情緒在腦袋裡面產生，她緊緊的握住拳頭，她現在已經成年，知道從小敬愛的姜有真現在是什麼狀況。

「媽...你說過...要看著我嫁人的，要給我織好衣服，還要看到詩雅泰俊考上大學，長大成人，你..」

「安娜啊，可能我要食言了，我要騙你了，現在我，看到你們長這麼大，真的，心裡已經沒有遺憾」

「媽！！」

姜泰俊從屋外跑進，最不願意聽，也最不願看到的畫面，他還是看到了，他看到了姜有真望向他慈愛的眼神帶著不舍，也聽到了她每日復一日的話。

「好好吃飯」

「好好學習」

「不要熬夜」

「我不能手把手教你們了，好好照顧，自己」

「我想看到你們，像是天上的太陽一樣，溫暖，我，這輩子，最愛，你們，我的孩子們啊」

幾句話，姜有真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合上眼的時候，努力的摸了摸孩子們的腦袋，給他們帶去了自己生命盡頭的溫暖，在這之後，她的身體，變得冰冷僵硬，溫柔的聲音不再出現在這個房子裡面，那個慈愛每天都在等著孩子放學回家的身影，也不會再出現了。

蒼老的醫生站在院子外，指甲狠狠的嵌在肉里，他在前幾天給姜有真開藥的時候，收到了姜有真的囑託，老人家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幾天的光陰，不想自己再因為病魔去壓垮三個孩子，他們懂事聽話，不應該被自己繼續拖累，所以就算是孩子們去喊醫生過去，也千萬，不要過來，千萬，不要救活自己。

一個慈愛的老人臨終囑託，老醫生心痛惋惜，可也答應了，聽著屋裡三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那是多絕望才讓他們變成這樣。

「唉」長長的嘆氣，他現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幫忙聯繫鎮上的人，大家一起湊錢，好好安葬那位剛去世的老好人。

夜晚，姜泰俊坐在院子里，揉搓著手指，面無表情的，好像院子裡面進進出出的鄉民是空氣一般，挺直的背在此刻經歷了親人去世，變得不再堅挺，頹廢的馱著。

姜安娜身心疲憊，蒼白的臉上還有淚痕，她是這個家的大姐，現在還要一一的感謝那些籌錢來幫忙的鄉民，忍住心裡的悲傷，強行露出一個笑容來面對他們的惋惜。

「姜詩雅」

一直保持沉默的姜泰俊總算開口說話，原本冷淡的嗓音現在卻嘶啞，像是又層砂紙在上面，喊了一聲坐在另一頭的姜詩雅，睜開眼睛盯住她「時間不早，回去吧」

姜詩雅轉頭看著他，以前她的眼裡都是活力，現在有的只有一層死氣跟悲傷，緩緩的點了下頭「好」

姜泰俊看了看她現在口不對心的狀態，呼了口氣，起身慢慢的走了過去，在她面前蹲下了身「上來吧，我背你」

「姜泰俊」

「恩」

「我們以後，一定要，好好的，我已經，不想再失去家人，媽媽她」

「好」

少年的語氣忽然堅定，背著少女回到了家裡，黑色的劉海蓋住了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臉上的淚痕更加明顯，咬著后槽牙強忍著什麼，被背上的少女看到，兩人沒有繼續說話，家人之間的默契，在此刻體現出來。

姜安娜跪坐在去世的母親身前，殯儀館的人明早才能來，她還想再陪一陪敬愛的母親，聽到外邊的細碎聲響，平時她都會喊兩句弟弟妹妹讓他們別鬧趕緊去睡覺，現在可聲音到了嗓子也沒力氣說出來了。

悲傷的氣息在這裡凸顯，幾乎是一夜沒有睡覺，姜泰俊一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姜有真在耳邊說的關心話，加上姜詩雅在隔壁房間低聲忍著哭泣的聲音，讓他心裡混亂，哭？淚水早就幹了，還有什麼可以哭出來，嗓子也啞了，姜詩雅總是讓他安靜點，現在也如願了。

『我們泰俊吶，以後是要成為像泰山那樣可靠又穩重的男人，可不能被閃電打敗哦』

『外邊打雷了，泰俊吶，快去休息睡覺吧，不然明天起來，又要好一陣打掃了』

『泰俊啊，幫媽媽把院子裡面的番薯摘兩個，晚上我們吃番薯粥，那個東西可營養了』

『泰俊啊.....』

『泰俊啊....』

「泰俊啊！」

巨大的聲響把姜泰俊徹底喊回神來，姜安娜紅著眼眶把走神的小弟喊回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下外面殯儀館的員工「我們一起去」

姜泰俊現在才回想起來，剛剛那兩名員工抬著棺材下來，把姜有真放了進去，老人的手中，還緊緊的握著這個家裡面唯一的一張花錢買過來的照片，是他們四個人的全家福。

「恩，我們走吧」

三人一起坐上了車，在這個偏遠的鎮上，車子都是非常罕見的，殯儀館的車很小，他們只能擠在一塊，可面對新事物，都帶著好奇。

司機就是殯儀館的負責人，看到只有三個孩子，心裡惋惜的嘆氣，聽人家說，去世的是一個大善人，一生勤勤懇懇的幫助別人，苦了自己，連安葬費都是靠著鎮上的人湊齊，唉，又是可憐人。

到了殯儀館，姜安娜將那張全家福抽了出來，這是唯一能緬懷姜有真的東西，目送著她被推進高溫的火葬，脆弱的心臟再次不爭氣的抽搐起來，轉身靠在了姜泰俊肩上悲傷的哭泣著。

姜泰俊紅著眼死盯著那一團火，由大變小，經歷了幾個小時的灼燒，等真的成為塵灰推出來時，再堅硬的心，現在也好似被冰火兩重燒一般劇痛。

「您一路走好，安心的，沒有任何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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