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郡主 第十九章,那些話,我聽了很難過

長安郡主 第十九章,那些話,我聽了很難過

顧泣還是那個模樣,端正規矩的坐著,一句話也不辯解,只雙眼瞧著氣急敗壞的她,眸中澄澈。

倒是豐晏有些沒忍住,吐露嘴的解釋道,「先生,那些人,來自南平。」

「南平?」扈席似想到什麼,一個大步坐在顧泣身側的椅子上,「那些人,是王上叫你殺的?」

她咧了個笑回她,「呼」了口氣,像是笑的有些僵硬了,活絡活絡嘴,良久「嗯。」道,「你這表情像是很意外?」

「哪有,」扈席轉側過臉,接著方才數落她的話繼續道,「那這一樁不談,陳林場?絞了那些達官貴族頭髮的該不是王上的指令了吧!」

顧泣笑了笑,沒回答她,她心中一咯噔,似是不能置信的轉眼看向豐晏,見她臉色越見愁苦,問道,「不會,也是王上的旨意吧!」

一片的沉默給了她最後的答案,她略微手抖的端起茶盞,嘗了幾口,道,「咱們這王上是要對南平下手了?」

顧泣拿過她放在桌上的扇子,開開合合一陣把玩后,無聊回道,「誰知道呢?」

沉默良久的豐晏,忽而走近,給扈席添杯蓄水,「郡主前日里似是著了風寒,豐晏有些不放心,先生可能替郡主診斷一二?」

扈席看她一眼,瞬間明白其義,也不管顧泣是否願意就將手扯過,寸指脈絡,片刻后,她雙眉緊皺,眸中是不同於方才的生氣,努力的壓制著,忍了好久還是以近乎罵的語氣,平述出了口,「這天朝的王還真是不擇手段,為控制無所不用其極,什麼下三濫的招都能使。」

未幾,顧泣問道,「說說吧!還有多久,我能死?」笑意微泛於死水之上,她真的很想死,想到死期將近,就會有片刻歡愉。

「砰!」第三下如期而至,豐晏掩嘴偷笑,聽扈席一字一句的斥責著顧泣,「以後這死啊死的字都給我去了,有我扈席在,還沒有救不回的人,不就是斷魂么!就叫你嚇住了?」

她勾唇微笑,搖了搖頭,瞧著外頭的光亮,岔言道,「行了行了,數落數落,教訓教訓的還沒完了是不,不是說要看燈花會的?還去不去了!」

講不過便耍賴,也是顧泣常用的招數,豐晏與扈席相視一笑,忍俊不禁道,「去去去,咱們的郡主啊,可還要做燈花會上最好看的姑娘呢!」

天朝的燈花會興於容德元年,卻盛於容德五年,容德五年冬至,蕭有悔執手之人的死去,也叫這盛極一時的燈花會有了式微之狀,但慶幸女兒家的心思總在,兜兜轉轉坎坷過了五年,燈花會雖沒落但一息尚存,只在偏遠城鎮里做個極討巧的玩樂。

直到兩年前,顧泣被冊為長安郡主,某一日里,蕭有悔問她想要啥時,她隨口提了一句,「想看滿園燈花。」這燈花會才重又起於長安。

所以,按著道理來說,顧泣對這長安人也不算毫無好處,最起碼,這滿街的燈花,是因她才復又興盛,不至於完全湮滅於歲月長河,像關於傅兗安的其他傳說一般,漸漸不為人知的。

一身宮裝,半步淑踏,透著帽笠的紗,瞧著這一切復起於她的燈火,顧泣眸中藏住片刻濕潤,豐晏同她說過,她的娘親,那個極美的女子最愛的便是這番模樣,攬手輕撫,燈影婆娑,一陣風過,吹動她帽簾輕輕,那一女子如畫上之人,纖腰嫚肢,盡態極妍,站在燈火闌珊處,朝她招手,喃喃喚著,「安兒,過來,快過來呀!娘親在這兒呢!娘親在這兒呢,娘親,來接你回家了!快過來。」

她痴了的小步追上,入夢痴傻,不辨真假,良久,眸中清醒,但張望身側,卻不見了同行的豐晏與扈席。

她不急不慌的打量了眼四周,摘下腰間荷包,縴手取出裡頭早前出府時豐晏硬塞給她的煙花信號,拔下木塞牽引,和景的煙花便一聲「咻」接著一聲「咻」的直衝上天。

推嚷人群突然止步,一個接著一個的昂著頭瞧漫天煙花如晨,有帶娃婦女也貪得這與相公的浪漫時刻,而忽略了一旁四五歲的稚嫩孩童,讓他鑽過重重人牆偷溜著跑到了湖邊,撿著顧泣方才丟棄的煙花簍子玩了起來,一陣星光過,她好一個激靈的跑向那孩童,奪了他手裡還未完全熄滅的煙花簍子一個漂亮弧線的就扔到了水裡。

玩具被搶,小娃娃哭聲破了天,聞著那哭聲,小婦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原已生娃,三步並作兩步的將那孩子一把摟住,雙眼惡狠狠的看著手半懸於空中企圖想要擁抱那孩子,安慰那孩子的顧泣,詰問道,「姑娘也這麼大了,怎麼還好意思欺負一稚嫩孩童么?」

因著帽笠,那婦人倒是沒認出她就是顧泣,她也樂的不做一回顧泣,收回手,聳了聳肩,很無辜的指著那水面上仍冒著細煙的煙花簍子解釋道,「我沒有欺負他,你看,那煙花簍子火都沒熄呢,他這樣小的孩子拿著萬一再傷著怎麼辦,我只是扔了那簍子,沒有欺負他。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她彎下腰,將頭伸到他面前,隔著帽笠眨巴了幾下眼,逗著樂的問道,「小娃娃,你和你娘親說說,方才,姐姐欺負你了么?」

在娘親懷裡的娃娃漸漸止了哭意,手舞足蹈的要掙脫開來,卻一個不小心掀了她的帽笠,精緻姣好的又倍花心思打扮的容顏就那樣出現在所有人眼裡。

那一刻,一個個都屏了呼吸,等著那個小娃娃回答,娃娃盯她瞧了好一會兒,張口剛要說些什麼,卻被那夫人摟著退後幾步,婦人失了態,對著她噗通一聲就是跪下,而後是結巴似的哆嗦喚道,「長,長,長安郡主?你,你是,你是長安,長安郡主?」

她「嗯」了聲,點頭應道,「是,我就是長安郡主。」

原本已經止住哭意的娃娃,在聽的「長安郡主」四個字后瞬間又啼哭不止,顧泣聽得有些頭疼,但又想將一切都說個清楚,只好弓著腰湊到他面前,耐著性子柔聲的接著問道,「小娃娃,你倒是說說看,姐姐我方才,可有欺負你?那煙花簍子,可是你半路撿的?姐姐是不是怕你傷著才丟了你的煙花簍子的?快,和你娘親講講。」

五歲的娃娃連話都說不利索,卻能毫無遲鈍的扯著謊,說,「是,是你,就是你欺負的我,你,你是壞人,阿娘說,阿娘說,唔,」小娃娃的嘴叫他阿娘一把捂住,婦人抱著孩子就是磕頭,一個頭接著一個的碰地,「砰,砰」聲刺入顧泣的耳。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啊!是婦人無知,是婦人沒管好自己的孩子惹了郡主,郡主饒命啊!婦人不想死,郡主,郡主就放過婦人與孩子這一次吧!」

顧泣沒理會那婦人,踱步再次湊近了那小娃娃,端著微笑,柔聲細語的接著問道,「你阿娘說什麼?可能同姐姐說說?」

「呸,」小娃娃的痰穩穩的落在了顧泣那娟秀長袍上,她神色一變,卻很快調整好依舊笑著看他,「這些,都是誰教你?」

小娃娃的手來回的捶打她,口裡,喃喃不清的是,「你個壞人,你是阿娘說的壞人,你走開,離我阿娘遠點,我討厭你,你走開。呸,呸,呸」接連又是幾口水痰朝她襲來。

她扯著那衣袍看了好幾眼,掛於嘴角的笑再也撐不住的落下,貝齒上下合了合也不知要說些什麼,良久,點著頭轉身的離開了那地,頭也不回。

「郡主!郡主,」豐晏看見煙花趕到時,見到的正是顧泣的這副模樣,雙眼空洞無波的坐在船邊,嘴角卻依舊依稀掛著那抹似是而非的笑,無人知她在笑什麼,也無人瞧見這笑會覺得歡喜,「郡主?」豐晏沁潤了眼眸,探著手想摸一摸她卻又不敢碰,她那樣坐著像極了個易碎的琉璃娃娃。

「顧丫頭?顧丫頭!」扈席見狀不對執起她的手便摸脈,摸了通透也只得個她無事的結論,可,她抬眼看她,覺得如今的她實在不算無事,再次出言道,「顧丫頭,那些人的話在意什麼?你是第一次聽見么?這麼在意做什麼!喪喪氣氣的你這是要砸我的招牌了?」

顧泣的眼眸微動了動,修長的睫毛也沾了水的扇了扇,良久,她扯過豐晏的胳膊,一個側身將自己整個臉埋在了她的胸口,蚊聲撒嬌道,「豐晏,有人欺負我了,他們說了好些我的壞話,那些話,我聽了真的很難過,我以為可以不難過的,但,但好像,好像不行,豐晏,豐晏,,

豐晏,我真的是瞧著那煙花簍子冒火星的,我是怕傷著了那娃娃,可,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信我呢?我沒有欺負他,真的沒有,真的沒有啊!」

那一夜,埋在她的懷裡,她哭的很大聲,像壓抑了很久,終於抑制不住的洒脫,泄洪而下,潰不成軍。饒是豐晏和扈席怎麼哄,都無用。

哭的累了,便大呼著氣,豐晏忙給她梳著背,理著氣,良久,她喘了喘,恢復平靜道,「一個教不好孩子的母親,還配做母親么?擇個濟孤苑把那孩子送去吧!

至於那婦人,長安城這周遭百里之處,我顧泣是不想見了。一個個的,不是怕我么?那便躲遠點好了,你說對吧,豐晏?」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何以望長安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何以望長安
上一章下一章

長安郡主 第十九章,那些話,我聽了很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