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素野酒吧。

若干年前。

晦暗曖昧的燈光，荼蘼狂躁的音樂，在擁擠的舞池裡，人們隨著音樂節拍，扭動著肢體，相互摩挲，相互撫慰，似乎要把心中的各色慾念，都淋漓盡致地宣洩出來。

這裡，是各種慾望，各種厲害，各種觀念相互充斥的地方，人們容易卸下偽裝，摘下面具，將自己的顏色赤裸於世。

因為昏暗。

因為黑夜。

夜色，最容易讓人壯膽，借著黑暗的掩飾，人們會變得迷失而狂亂。。。。。

一個少年穿梭在擁擠而狂歡的舞池，神色倉皇，他似乎在尋找什麼。

他閉上眼睛，畫面閃現。

畫面中，是一個憤怒而無助的女人，她被人鉗制著，灌下了一杯紅色的液體。

少年睜眼，目光銳利。

他循著畫面里的場景，急忙撥開人群，穿過舞池，走向酒吧深處。

這裡，是一間間的包廂。

外面，幾個穿著黑色西裝，手拿對講機的男人，正不停來回巡視。

少年見狀，趕快停下腳步，躲藏在角落。

他再一次閉眼，用心感應那股熟悉的味道。

沒錯，就是這裡，他要找的人一定就在這裡。心裡那股熟悉的電流，充斥著少年的身心，他看起來更加焦慮。

瞬間，少年消失了，就像空氣一般。

這少年，就是驍墨痕。

他獨自隱匿於人世千年，只為等待一場時間輪迴，等待一個前世約定。這麼長久的等待啊！

這一瞬，他終於感應到了等待的這個人。

只是，這種感應，卻是躁動不安的。

這個人現在身處險境。

驍墨痕跟著心中的感應，來到了這裡——S市的繁華商圈，素野酒吧。

「在哪裡？煙兒，你在哪裡？」

心裡，他暗暗呼喊著這個名字，這個他絕不會忘記的名字。

熟悉的氣息再一次侵襲過來，驍墨痕渾身一震，這種氣息越來越濃烈，他穿過一間包廂的牆壁，進入其中。

一個女人，幾個男人。

女人被強行灌下一大杯紅酒，她掙扎著，哭泣著。

驍墨痕隱匿在暗處，心在顫抖。

他剛想用法術制止這一幕，只是，那個女人的臉映入。。。。。。

「不是她？不是煙兒！怎麼會這樣？我明明感應到了她的氣息！」

驍墨痕一驚，收了手。

這個女人，很快就在他眼前失去了意識，不再動彈。

其中一個男人說話：「已經死了！趕快處理乾淨！」

暗處，驍墨痕心一緊，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涼。

這個世界的是非塵雜，他從來都有意遠離，和人世保持著距離，他不想介入。他歷經千年，看盡人世浮華，對人世的黑暗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的法術，改變不了人世間滾滾向前的時間流，這是自然之道。

包括黑暗，他改變不了。

只是，在這一瞬，他還是感到了絕望。外面燈火璀璨，依舊掩蓋不了黑暗的滋生。在這間華麗非凡的酒吧里，在這片繁花似錦的商圈中，那些黑暗，更加肆無忌憚。

驍墨痕轉身，從暗處隱現。他大步穿越過舞池，穿越過狂歡的人群，悄然離去。

「這個男人好帥！」

「是啊，就是有點冷！」

舞池中，幾個小太妹抽著煙，目送驍墨痕離開。

而在這段時空里，戴薇薇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她正被一對和善慈愛的年輕夫婦抱在手心，細細端詳著。

「老戴，這孩子和我投緣，你看她這雙大眼睛，真好看。。。哎呦呦，你看，她朝我笑了！」

年輕的女人看著手裡的孩子，滿臉溺愛。

他身邊的男人，雖然話不多，但看得出來，他也很喜歡這個孩子。

「兩位，請到這邊來辦理一下領養手續！」

一個正裝打扮的中年女人輕輕招呼了一聲。

男人接話：「好！」

中年女人又說：「這個孩子是在我們孤兒院門口被發現的，在一個多月前。當時她被毯子裹著，放在一個小籃子里，身上有一張寫著出身日期的字條，還有這個！」

說著，中年女人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禮盒，遞給男人。

男人接過，打開。禮盒中，是一隻純金的手鐲，上面刻著採薇兩個字。

中年女人又說：「我看你們夫婦，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她和你們生活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

男人沒有說話，只靦腆一笑。

男人姓戴，是個開早餐店的小老闆。他和妻子結婚數年，相濡以沫，感情很好。只是，兩人一直沒能懷上自己的孩子。經過很多事情后，兩人決定領養一個孩子。

這個剛出身就被扔在福利院門口的女嬰，就成了這對戴姓夫婦的養女，根據隨身金手鐲上的刻字，夫婦倆給她取名叫戴薇薇。

只是，與此同時，這個叫戴薇薇的女嬰，怎麼會知道，在一個叫素野酒吧的地方，她的生母，已經被人灌下了毒酒，離開了人間。

時間的長河奔流消逝，從不停歇。

這個叫驍墨痕的少年，在某一瞬，突然感應到了某種熟悉的，不安的情緒，他以為是她出現了！

當他走出素野酒吧，回眸黑夜中的璀璨燈火，他驀然了。心中，那份久違的，銘心的感應，漸漸消退。

「不是她！幸好。。。」

驍墨痕穿過車流，消失在夜色里。

。。。。。。

素野酒吧。

男人手裡夾著煙，深吸一口。

幾個穿黑西裝的安保，低著頭，不敢多言。

「都處理乾淨了嗎？」男人緩慢吐出煙圈，低低問話。

為首的安保抬頭：「老闆，請放心！絕對乾淨，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只是！？」

男人目光一閃，語氣加重了：「只是什麼？」

「只是，她那個剛出身的女嬰。。。還沒有線索！」為首的安保怯怯回答。

男人又深吸一口煙，很久。

「這個女人，不簡單！罷了，只是一個剛出身的嬰兒，先放過吧！」

幾個安保點頭。

男人又說：「這女人隨身戴的那隻金手鐲呢？可有找到？」

「也沒有！」為首安保垂眼，不敢看男人。

男人又開始沉默，顧自吸著煙。

半晌，他才對身邊一個親信嘀咕了一句：「林管家，暗中找人繼續查，一定要找到那隻金手鐲！」

林管家已經會意，暗自點頭。

酒吧里，依舊紙醉金迷，人們依舊狂歡沉醉。

誰也不知道，有多少罪惡和荼毒在這裡暗自生長。

。。。。。。

驍墨痕獨自在這塵世間徘徊千年。時空輪換，多少人事的經歷！他有意避開人群，能不和人打交道最好。在這個人世間，他用自己的方式來變換自己的身份，但不管時空怎麼變，他卻從不曾離開顧煙柳消失的那個地方，他怎麼能忘記，他的煙兒，是怎樣被示眾，被羞辱，被荼毒。。。

而他，卻不能救她！

想到這裡，驍墨痕的心就會如萬箭穿心一樣。

那個老道說：「狐狸，我看你可憐，起了憐憫之心！不過，你要等得住才行！我也不能確定，幾世的輪迴你們才能再見。。。。。。」

驍墨痕獨自面對著夜色，想著老道當初的預言。

城市的燈火，徹夜不滅，就像他心裡的執念。

「也許，我還要再等等！她一定會來的！」

他默念。

腳步聲響起，女人手裡捧著茶點，慢慢靠近。

「老驍，夜深了，吃點東西，歇息吧！」

驍墨痕從窗外收回目光，轉向女人，微笑：「小喬，我不餓！我還有點事情要去查一查，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女人輕輕抬頭，眼裡閃出一絲疑惑。

「老驍，你剛才不是說，酒吧那個女人，不是你要等的那個嗎？你還要去哪裡？我擔心。。。」

驍墨痕拍拍女人的肩，抿嘴：「別擔心！我只是覺得那個酒吧有些奇怪，想去查一查而已！」

「可是，你不是從來都不管人間嘈雜事的嗎？那個素野酒吧，是市區最奢華之地，出入那裡的人非富即貴，而且魚龍混雜。。。看著就是一趟渾水，我怕你。。。」

女人追上來，拉住驍墨痕的臂彎。

驍墨痕深深看著女人，說：「小喬，我知道不能去管人間的污糟事，可是，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她，今晚，我終於感應到她！是她，一定是她讓想我見到這樣的一幕。。。我總覺得事情不簡單，我不能不管！」

女人還是扯住驍墨痕，搖頭。

「可是老驍，你忘了你的禁忌嗎？如果你硬要用法術介入人間之事，你會受傷的，你甚至會消失的。。。若你消失了，你還怎麼見得到她？」

驍墨痕略微頓了頓，輕輕笑了：「放心吧，我不會介入素野酒吧的事。我只是想查查這個酒吧，探探它的底細而已！」

女人終於鬆了口氣，放開他。

「那你自己要小心點，不要顯露出超能力，不要被人看見。。。」

驍墨痕調侃：「這可就難了！又要不被人看見，又要不用法術，這不是相互矛盾嗎？哈哈哈。。。放心吧，我用隱身術，不會讓人發現我的！」

女人自己也笑開了。

「好吧好吧！早點回來，明天見！」

驍墨痕點頭，之後，他就消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