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時空里，一切靜止無聲。

天女湖邊，水中的倒影映入眼帘，一隻傷痕纍纍的火狐，他掙扎著站起來，可是很快，又重重摔倒。他的眼裡，淚水開始閃出。他的記憶湧現，街市上的一幕，他記憶猶新。

「顧煙柳！顧煙柳！你等我，我來救你！」

他深深呼號起來。

一個聲音傳來：「小狐狸，別枉費心機！」

老道士出現。他手裡拿著一隻土灰色的陶碗，蹲下身子，從天女湖中舀出半盛湖水，慢慢放在火狐跟前，說：「喝口水吧！你會感覺舒服一點。」

火狐凝視他，一動不動。

老道士見狀，輕輕搖頭，在火狐身邊坐下來，看著漫漫湖光，露出難色。

「小狐狸，你救不了她！你已經法力盡失，還有，就在剛才，顧煙柳已經被人們投入此天女湖，命喪湖底！」

火狐一陣抽搐，他深深看著老道士，眼裡，絕望和痛苦瀰漫開來。

老道士嘆息：「我不爭名，不求利，一生逍遙快活！唯一的喜好，就是喝酒！我那個小徒弟給我送了一罈子好酒，趁我喝醉時，他拿走了紫金缽！我沒有騙你們！只是讓紫金缽落入奸人之手。。。」

老道士話音未落，卻見火狐一個俯衝，鑽入天女湖中。

「小狐狸！」老道士驚叫。

隨著一陣微光，小狐狸被牽制住，懸浮在湖面上，老道士一收手，將它拖上岸。

火狐氣息奄奄，用幾近絕望的眼神，盯著老道。它眼裡的那份空洞，那份寂寞，那份寒涼，讓人捨不得去深諳。

老道士觸碰它的身，深深感嘆：「小狐狸，你怎麼能跳湖自盡？難道，你不知道顧煙柳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你的性命？如果不是她，你早已經被紫金缽吸入，化作虛煙，消失無蹤！她如果知道你如此輕生，該有多傷心！」

火狐聽罷，用盡餘力，發出一陣鑽心的哀鳴。

老道士實在不忍。

「小狐狸！你要活著！因為，你們還會在另一個時空，相見！」

火狐猛然抬頭，眼裡再次閃出火光。

老道士欣然，他含笑，說：「你看，這個陶碗就是紫金缽，現在，它已經成了一件普通的器皿，不再是神器！你和顧煙柳之間這種至真至純的真情，破了它的魔法！紫金缽破裂時，裡面的戾氣被解封，讓顧煙柳成了妖物之身，但同時，這股戾氣，也無意間打開了時空之門。所以，在未來的某個時空里，你會再遇見她的，這或許是上天對你們的眷顧！」。

火狐如同獲得了新生般，從萎靡中恢復，他突然開口：「真的？我真的還能見到煙兒？你沒騙我！」

老道士突然大笑一聲，隨後，他化作一縷青煙，融化在火狐眼前的陶碗里。

空氣中，他的聲音迴響著：「小狐狸，喝下陶碗中的水，我將自己這副千年修道之身，化在水中，你喝下后，就能恢復法力，千年長存！記住，你一定要守住真心，等待顧煙柳再次塵世輪迴！」

火狐大驚。

突然，陶碗中的水逆行而上，注入火狐嘴裡。

瞬間，火狐幻化人形，驍墨痕醒來。

此刻，天女湖突然發出奪人眼目的光輝，映照得整個叢林金光閃閃。瞬息間，金光散去，湖水輕輕泛著，低低呻吟，似乎是在訴說著什麼。

。。。。。。

時空的長河，漫漫而悠悠。

在遠離塵世的山野叢林，有一隻火狐經常出沒。

他遠離人世，深藏密林，松月為伴，清風為鄰。

偶爾，人們也會在某處的鬧市，看見一個超塵絕世的美男，他頭戴紗笠，手持佩劍，匆匆穿過人流，消失在人群中。

這個人，就是驍墨痕。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顧煙柳，他有時會穿越高山，穿越人海，只為能感應到她。

不知過了多久，驍墨痕自己也不知道。人世匆匆，浮華縹緲，生生世世，南柯數夢而已。

有一次，驍墨痕又來到天女湖邊，他迎風佇立，深深凝視湖面。

他嘴角觸動，淚光滿盈。他那迷離而閃光的眼，穿過叢林，穿過天際，穿過塵囂，他就這樣仰望著！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伴著微風，飄飄渺渺，很不真實。

「小狐狸，你如此寂寞！」

「小狐狸，去人間等我！」

驍墨痕四顧，拚命想找出這個聲音，這是顧煙柳的聲音。他發了瘋一樣，穿行在湖邊，想抓住這個聲音。

可是，只一瞬，這個聲音便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驍墨痕拖著疲憊的身體，停止找尋。他再一次靜靜注視湖面，發出一絲微笑。他意識到，顧煙柳希望他去接近人間，去融入塵世。

他懂了。

再後來，再再後來。

世事輪迴中，驍墨痕不斷更換著身份，隱匿在塵世間，扮演著各色人物。他熟悉了人世間的生存規律，深諳人心人性，徹徹底底成了一個「俗人！」

人間的煙火，塵俗的喧囂，讓他懂得怎樣存活於人世，懂得怎樣隱藏於人間。他從不與人深交，從不糾纏人事紛爭，從不干涉人間世俗。

他就像這個人間劇場的看客，若即若離，似有似無。

他積累了能混跡於人世間的最實用的東西-----財富。他並非是個勢利者，貪婪者，但，幾生幾世混跡人間，他見過太多的人間鬧劇，鳥為食亡，人為財死之事，他深諳。

他想，如若有一天，他能再見到顧煙柳，絕不會讓她因為錢財利益而困擾，而迷失。

他也絕不會因為這些，而迷失。

人世間的善惡是非，對錯美醜，在驍墨痕看來，最終都歸為同一，化為虛無。

他眼看著，高樓起又高樓塌，浮華起又浮華盡。人事流逝，宇宙卻依舊。真正能留下的，能永久的，卻是---愛。

他突然懂得，那天在天女湖邊，他聽到的那個聲音的含義。他懂得了，顧煙柳為什麼讓他來人間等待。

看盡花開花落，看盡悠悠長河，驍墨痕變得更堅定而透徹。

看著星空，驍墨痕淺笑，他在心裡默念著：「顧煙柳，因為你，我貪戀著這塵世的煙火！」

。。。。。。

驍墨痕不停在時空里搜索顧煙柳的氣息。他一直守著天女湖，守著那片叢林。

多少年來，人世滄桑，山河巨變。

天女湖和矮松林歷經時空洗滌，早已經面貌巨變，甚至消逝。

驍墨痕一度懷疑過，那個老道士許下的諾言，到底存不存在？太久了，過去太久了！這麼多年啊，他竟從來沒有感應到過顧煙柳的氣息。

她的來世輪迴，到底存在嗎？

驍墨痕開始害怕。他怕那個老道士給他一個美麗的謊言。

幸好！在某個瞬間，他終於感應到了顧煙柳。

她終於來了

那天，驍墨痕剛結束一個身份！

他不斷讓自己結束上一個名字，上一個身份，然後隱匿叢林一段時間，再搖身一變，用另一個新身份，新名字再次來到人世。

他上一個身份是個古董商人，在某個城市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古董行，深居簡出。

一晃眼，他就已經在古董行幹了幾十年，為了掩飾自己從不會因為歲月而改變的容貌，他決定讓自己消失。

於是，他開始製造一起事故，讓自己和這個古董行一起消失了。

當他再次回歸山野，回到當初的天女湖時，卻發現這裡已經成了城市的開發區。人們帶著幾台現代機械，正在日夜工作，機械發出嘈雜的巨響。

驍墨痕一打聽，才知道這裡是S市的開發區，市政府準備招商引資，把這裡建成全市頂級的度假別墅群，供給社會名流和富商居住生活。

驍墨痕看向這片荒郊，突然，他的眼前閃過一絲火光，熟悉的氣息侵襲而來，他的心為之一動，發出鑽心的疼痛。他知道，顧煙柳出現了。

顧煙柳終於來了。

驍墨痕笑了。

所以，不久之後，S市就多了一個低調的文化名流，他的名字叫驍墨痕。這一次，驍墨痕沒有隱姓埋名，他就用驍墨痕這個名字來到人間，因為，他生怕顧煙柳會找不到他！

幾年之後，S市郊野，建成了一座隱匿在松林里的度假別墅群，名叫紫松山庄別墅。

這座山莊別墅背後的最大投資人，就是驍墨痕。

從此以後，驍墨痕開始了新的人間之旅。他知道，他會在這個時空里，遇見某個女子，某個讓他等待了千年的女子。

。。。。。。

晨曦初升，塵煙咖啡館在微光中靜默著。

戴薇薇依舊趴在吧台上，沉睡著。她時而凝眉，也許，夢裡的世界讓她感覺到了什麼！此時，店的門被輕輕推開。

大鵬躡手躡腳地進來，四顧一下，他看見趴在吧台上的戴薇薇。

大鵬舒了一口氣，笑了。他快步靠近戴薇薇，輕聲自語：「薇薇姐，委屈你了！」

說著，大鵬伸出手，準備抱戴薇薇去二樓房間好好睡。

只是，沒等他開始動作，戴薇薇猛然睜眼，看著湊上來的大鵬，一句：「好你個李大鵬，你還知道回來安頓我啊！你不是和王小雨互相堵嘴巴去了嗎，你這麼早回來幹什麼？」

李大鵬一個趔趄，差點摔跤。他驚呼：「天哪，薇薇姐，你。。。你這是裝睡？」

戴薇薇站起來，伸伸懶腰，深深打著哈欠。然後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李大鵬，咧嘴：「大鵬店長，你昨晚和小雨乾柴烈火，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我能不被你們吵醒嗎？」

李大鵬汗顏，他看著戴薇薇，臉色別提有多尷尬。

「薇薇姐，你。。。你。。。」

戴薇薇噗嗤一笑，指著大鵬的胸口：「什麼你你你的！我是怕影響你們！你們好不容易捅破這層窗戶紙，敞開心扉愛一場，這是何等的暢快喜事啊，真是值得歌頌的！所以，我戴老闆就只好委屈一下自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嘍！」

大鵬「啊」了一聲，撓撓頭，說：「薇薇姐，但，你也不至於整晚趴在吧台睡覺吧，你不會去二樓睡沙發嗎？那至少會舒服一點。。。」

「我願意！」戴薇薇沖大鵬胸口捅了一拳，調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