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淡忘
此聲「爹爹」一出口,許朝暮輕輕捂住她的小嘴,溫聲教導:「喜樂乖,不能叫爹爹,要喚哥哥。」
語罷,轉眼看向傅言景,頗為赧然:「抱歉,童言無忌。」
傅言景不甚在意,笑容溫和:「既是童言,何必在意。何況小傢伙如此可愛,她願意喚,我也是願意應的。」
說這話時,目光片刻不離女子略微消瘦卻更顯美艷的臉頰,眉目更甚清冷。
好似冰天雪地間,覆了一層薄薄白雪的艷艷紅梅。
傅言景知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只適當表現出幾分情意,讓她慢慢感受。
至少,得等到心中血淋淋的傷口癒合。
說話間,寒月與夜鴉並肩而來,對傅言景抱拳:「公子。」
微微頷首示意:「坐吧,一起用膳。」
兩人並不推脫,在二人對面落座。
歷經世事,許朝暮倒也稍懂了些人情味,端了盛滿清酒的琉璃小杯起身,敬寒月:「寒姑娘,我不太懂得如何說話,但一路上多謝你的照顧,朝暮敬你。」
寒月起身回敬,眉眼英氣:「寒月分內之事,許姑娘不必客氣。」頓了頓,罕見多說一句,「是公子交代寒月保護好姑娘。」
寒月與傅言景不同。一個選擇讓自己開心;一個選擇讓對方開心。
不知是許朝暮太過愚鈍還是傅言景心思太過深沉,許朝暮對他背地裡做的事半分未聞,心裡真真是感激他的。
還想著,若是他以後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必定不辭辛勞。
恩情是一定要還的,她不喜欠人。
用完膳,傅言景抱著喜樂,許朝暮牽著平安,一同送兩個小傢伙回房。
夜鴉纏著寒月同她散步。
姐妹倆行至清寂的簪花小道上,夜鴉微微嘆氣:「姐姐,你其實早知道景公子心悅許姑娘了吧。」
「我知。」寒月道。
「你…怎麼想?」夜鴉試探問道。
因她並非傅言景的心腹之人,故許多事亦未知。
寒月謹遵傅言景叮囑,並未將自己做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親妹妹。
「沒有想法。夜鴉,你要記住,我們只是公子身邊的隨從,職責只是保護公子的安全,其他的,尤其是公子的私事,莫要多管,你可知?」
夜鴉失落垂首:「我知姐姐也心悅景公子,但我卻做不到同姐姐這般無私。」
「無私?」寒月蹙眉,「我僅僅是想讓他開心罷了。」
姐妹倆聊了片刻,夜鴉將話題引至許朝暮身上,問寒月的想法:「姐姐,我覺著那個臨王著實不是個好夫君,難怪許姑娘會離開她。若是有人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夫君還不允許我殺她,我定會連這個臭男人一起殺了!說起來,許姑娘也挺慘的。」頗有些同情。
寒月冷靜分析:「站在女子的角度去看,臨王著實可恨。但站在男子的角度觀察,他的處境進退亦難,一面是救命恩人的女兒,一面是自己的妻兒,換做是我,我也難以抉擇。」
夜鴉搖頭:「可他終究是自私的。報恩,那是他自己的事,同許姑娘沒有關係,同肚子的孩子更無甚關係。他選擇讓自己心安,不惜傷害許姑娘。要知道,一個母親被迫失去孩子,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旁人是不能理解的。」嘖嘖讚歎后,又補充一句,「許姑娘離開他是正確的選擇。讓他和那個勞什子夏侯姑娘過去吧!」
寒月也不是很懂情愛里的複雜事,替妹妹捋了捋耳鬢的頭髮,道:「別人的事,莫要議論太多,回房吧。」
「那,今晚夜鴉要同姐姐一起入寢,可好?」
「嗯。」
……
喜樂是真真兒將許朝暮當成親娘了,被送回房時,小手拉住她的淡色袖角,聲音軟軟糯糯:「喜樂和娘親睡睡,娘親抱抱~」
小姑娘總能令人心軟。
伸手將她抱在懷裡,捏著她白嫩的包子臉,笑問:「那平安哥哥呢?」
「哥哥……」歪著腦袋想了想,十分沒良心道了一句,「自己睡~」
平安撓撓頭,溫聲勸:「喜樂不能胡鬧,你夜裡愛踢被子,會擾著娘的。喜樂想要娘親睡不好覺么?」
眨巴著眼想了片刻,搖搖小腦袋,欲從許朝暮懷裡下來:「要娘親睡覺覺~」
在小姑娘臉頰上落下一吻,她道:「正是因為會踢被子,才要和娘親睡呀。」又對平安道,「安兒回去好生歇息,今夜妹妹去娘親房裡睡。」
平安乖順點頭:「孩兒遵命。娘親,醫聖哥哥安寢。」
帶著喜樂回到居室,許朝暮對傅言景道謝:「勞煩表哥。」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夜裡山風涼,快些回屋去歇息,記得蓋好被子,莫要受涼了。」
「嗯,明日見。」
臨走時,他輕輕捏了捏小姑娘的臉,溫笑道:「照顧好娘親,知道么?」
小姑娘信誓旦旦保證:「給娘親蓋被子~」
聽著一大一小對話,許朝暮只覺好笑,攏了攏小姑娘的衣襟,對傅言景道:「我回屋了,表哥也早些安寢。」
門扉開了又閉,直到半晌后室內燈滅,傅言景方才轉身離開。
不得不說,許朝暮同喜樂還真有母女的緣分。小的踢被子,大的也踢被子,結果第二日雙雙受涼,這令傅言景頗有些哭笑不得。
按照許朝暮的意思,傅言景先是給喜樂看診喝葯,將小姑娘哄睡之後,方才能來照顧她。
她並非嬌氣的女子,受些涼並未放在心上,奈何被傅言景強行塞回被窩,捂了半晌。
他親自熬藥,端了半碗黑乎乎的湯藥來,欲親自喂她,被許朝暮婉拒:「表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可以來的。」
傅言景淺笑反問:「怎的莫非只有小孩子才能被人喂葯?聽話,張嘴。」
傅言景堅定不已,許朝暮拗不過,乾脆隨了他去。
瞧著傅言景親自忙裡忙外,她心裡頓時開竅,生出一種令自己驚訝的想法。
表哥……莫非是喜歡自己?
她自認並非是一個愛自作多情的人,反倒還頗有幾分慢熱。但這次的直覺,實在太過強烈。
她攜著平安喜樂到此,是為客。若說這是主人家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過熱情。
待傅言景讓她躺下,細心掖被角時,許朝暮把心中想法問出來:「表哥…你,為何對我這麼好?」
傅言景何等敏銳,察覺她語氣有異樣,微微一笑:「因為你是姑姑的女兒,我的表妹。本是一家人,照顧你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