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耗
柳影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八月正是艷陽高照,天氣晴朗的時候。
可是,她卻感覺不到太陽灼熱的溫度,感覺不到風吹過的痕迹,感覺不到車水馬龍紛紛擾擾的世界。
巴掌大的小臉沒有了往日,溫婉動人的笑容,那雙乾淨清澈燦若星辰的眼眸,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她的眼中一片灰暗,茫然無措地走在路上。
柳小姐,你的病情況太特殊,這種罕見的基因突變,在醫學上從沒有過,目前的醫學水平暫時無法醫治。
柳小姐,我們無能為力。
柳小姐,你的身體機能在成倍地下降,細胞再生能力變弱,你最多只有三個月的壽命了。
三個月,三個月…
最多還有三個月,她柳影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這世間所有的好與壞,看過和沒有看過的精彩,感受過和沒有感受過的情感,都將與她無關。
柳影捏緊手中的化驗單,茫然地看著前方,她今年才二十四歲,年華正好的年紀!她還有很多想去的地方,還有很多想看卻還沒有去看的風景!
都將與她無關了呀!
事情的起因,還得由柳影前不久參觀了一次新出土的文物博物館展覽說起,當時她新接了一個設計合同,為了尋找靈感,她去了那個展覽館。
那次博物館展覽,宣傳的主題就是:自然與真實。跟她這一期的服裝設計主題很相近。
她沒想到由於工作人員的疏忽,在更換展覽作品的時候,與她撞在一起,她的手還被不知名的器物割傷了,傷口做了簡單處理,當時誰也沒有在意,後來她突然暈倒住院。
那時候她的身體機能已經在急速下降,醫院找不到病因。後來給她做了全身檢查,一遍遍排查,才在她受傷的手上檢查出某種不知名的毒素。
但是那個時候博物館早已經把那摔壞的器物處理了,就算沒有處理其實也沒有什麼用處,就現在的醫學水平,根本醫治不了她。
所以今天她決定放棄治療,從醫院離開了。
在最後的時光她想留給自己。
柳影從醫院離開的時候,一通電話從醫院打出。
「喂,您好!先生,柳小姐已經出院了。」
「是的,她剛出的院。那研究是否…」
「好的,明白,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繼續研究的。」
柳影如果在這裡,就會認出說話的正是她的主治醫生,據說是一位非常厲害的,人類基因研究專家,都說她運氣好剛好遇上這位專家帶團隊來到江城做學術研究。
不知電話那頭是哪位人物,才得這位天才專家這麼客氣相待。
柳影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彷彿已經平靜地接受了這個她不久於人世的事實。
如果忽略她那平日常常掛在嘴角,溫婉的笑容的話。
柳影平靜地把手中經營的書店轉讓出去。給她合作的每一個公司發了終止合作的郵件。把她所有的遺產捐獻給慈善機構。
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她跟研究所簽訂了遺體捐獻的協議,她的病症太特殊,醫學上從沒有過,有很大的研究價值,她也希望以後能找出醫治這種病症的可能。
安排好這一切,最後的時光她想到能到達的地方看一看。
讀書的時候,常常被問到「如果生命還有最後一天,你會做什麼?」
她想,她大概有答案了。
昨晚她已經訂了去F國的機票,那裡將是她旅途的第一站。
柳影安然自若地收拾行李,檢查出門需要用到的證件。彷彿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旅行。
昨天她和陳景濤通過電話,他們夫婦會在今日來給她送行。
說起陳景濤,他們是高中同學,陳景濤這幾年對她幫助挺多的,經常給她介紹客戶,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她。她的妻子還是她的大學同學。說起來她還是他們兩人的媒人呢。可以說她們夫婦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了。也是生命最後她唯一有所牽挂的人,能證明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柳影六歲時,父母就因為車禍離世,她是跟著伯父伯母長大的,在她高一那年她就以方便學習為由,從大伯父家裡搬了出來。這次生病的事情她沒有告知他們的打算。
當初大伯父之所以接她過去撫養,為的只是她父母留下來的大筆遺產。
小的時候她對大伯母一家很依賴,六歲的小女孩在失去雙親之後,對身邊的人會更加依賴,她也曾經很喜歡他們,把他們當成她唯一的親人。所以當他十六歲那年知道他們一直在打她父母遺產的主意的時候,她很傷心難過,之後她把父母的遺產分了一半給大伯父一家,就當是感謝他們十年來對她的撫養,雖然他們是為了那份遺產,但是他們卻給了她童年,讓她平安長大了。那之後她再沒有回過大伯父家去。
現在就更不可能再回去了。
「叮咚」
柳影放下手中的衣物,起身去開門。
「嘿,你們來了。」柳影如同往常一樣跟他們打招呼。
門外李玖眼眶通紅著,明顯方才還哭過。
李玖伸手把柳影抱住,「小影…」除了呼喚她的名字,再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柳影回抱住李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陳景濤綳著臉,朝柳影點頭打招呼。男人嘛,總比女人情緒內斂。
「好啦,玖兒,咱們先進屋再說。」陳景濤伸手拉住李玖。
李玖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急忙把眼淚擦乾,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看來是陳景濤在來的路上囑咐過她。
柳影去廚房給兩人倒水,陳景濤看了眼屋裡放著的行李箱。
「你這是,準備去哪?」陳景濤指著行李箱問柳影。
柳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雙手撐在兩側,踢了踢腳。
「想去F國,去白海灘看看。」柳影笑著說,「想去很久了。」
「還回來嗎?」陳景濤張了張嘴,還是問出來了。
「嗯,看情況吧。」柳影歪著頭想了想。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對於這個看情況是什麼情況,三人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