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不是你媽

易池看見，那個頭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跟著明姻走進了電梯。明姻，葉凝昔日的好朋友，樓承之的前未婚妻。易池好奇，自從十五年前葉凝和明姻絕交，易池也就在女兒失蹤的那一年裡見過明姻一面之外，這是時隔二十年第一次見她，她竟然有一個女兒！

走進電梯的明希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怔在那裡的易池，隨著電梯門的關閉收回了視線。易池不是好奇的人，但就是有一股奇怪的感覺，想跟上去探個究竟。然後，他跟到了明姻的病房，隨後在醫生那裡了解到明姻的事。也正是這樣，他找到了失散十二年的女兒。而明希也從未想過，就那樣不禁意的一撞，就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病房裡，床上坐著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臉色蒼白，看樣子是生了很嚴重的病。明希照顧著弟弟喝水，一邊給弟弟講著笑話。

「姐，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啊？」明越喝了一口水，偏頭問著明希。

明希看了一旁坐在沙發上假寐的母親，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看向明越，輕輕的微笑著，「小越，相信我，你會好起來的！」

「姐，」明越用力地點點頭，隨後虛弱的一笑，「我現在特別想上學，姐，我以後要當記者，然後專門去採訪你，好不好？」

「好啊！」明希笑著回答，嘴角流露出微微的苦澀。醫生說，弟弟的白血病已經是晚期，後期的治療不僅需要大量的費用，而且只是維持他的生命而已。而媽媽......

明希在弟弟睡著后被明姻叫了出去，在醫院走廊里，明姻疲倦的看向明希，一言不發。

「媽，」明希弱弱地叫了一聲，隨後被明姻打斷。

「別叫我媽！」明姻大喊，「我不是你媽！」明姻要賣掉她，有個變態老闆看上了明希，說出錢要她。這筆錢，足夠維持明越的生命。

明希咬著嘴唇，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明姻忽然柔聲對她說話，「明希，如果你救了你弟弟，我可以告訴你你親生父母的下落。」

明希瞪大了眼睛看著明姻，親生父母？她自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明姻的孩子，可是明姻說，自己是被她在孤兒院里收養回來的啊！

「你自己好好想吧！」明姻說完就進入病房，獨留明希一個人在走廊里站著。

良久，明希轉身。映入眼前的正是易池，聽到她們談話的易池。當時的易池就只有一種感覺，當年在醫院裡女兒失蹤時，明姻正在醫院生產，而之後，女兒就失蹤了。

當是明姻懷孕，葉凝雖然與她已經絕交，但是知道后也讓他派人偷偷看顧過，只不過後來葉凝生病住院，易池也就沒管，女兒失蹤后，就忘記明姻一事了。如今想來，明希會不會？

明希看著易池，走進他，「叔叔，我認得您。」

易池疑惑。

「您是江城一初中的葉晴的爸爸，易氏企業總裁。」明越喜歡看記者採訪節目，就經常看到他，他不是經常被採訪，但是每年的六月十六都會有一期關於失散子女節目的採訪。她看過一次這個節目。她想，這個善人，可不可以幫忙救弟弟。

然而就在和易池談話的幾天後，明希知道，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在明越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里，準備去找醫生的明希透過虛掩著的門看見了明姻和一個背對著自己的女人在說話，那個女人是葉凝。

她聽到女人的抽泣的聲音，本想推開門進去，就看見母親向她下跪，哭著說，「葉凝，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小希是你的女兒。」

明姻拉著她的手，乞求著她，「葉凝，小越現在時日不多，我求求你，別帶走小希，好不好，我只有她了。葉凝，我也不想賣掉她的，可是，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走投無路？」葉凝一把甩掉她的手，疾言厲色道，「走投無路你就可以賣掉她，你就可以偷走我的女兒嗎？明姻，這是你的報應！你活該！我一定會帶走她的！你休想再見到她！」

葉凝說完，不再理會跪在那裡苦苦哀求的明姻，轉身打開門，頓時，定在了那裡。

明希永遠都忘不掉，當葉凝看到門外的自己時，那種驚喜又無措的眼神，身在半空的雙手無處安放，似乎是在強忍著什麼才沒有放到她的身上。

葉凝嘴角蠕動著，還未開口，明姻已經跑到明希那裡，一把將其抱住，「小希，媽媽錯了，別離開我，好嗎？」

「不行！」葉凝瘋了一般的拉扯著明姻，喊叫著，「我的，我的女兒！誰也不能搶走她！」

瞬間，場面慌亂。明希一言不發的被明姻死死地抱著，葉凝已經被趕來的易池拉開。等葉凝鎮靜下來，易池走進明希。

「孩子，你，沒事吧？」

明希看著這個男人，明明已經是近五十歲的人，卻絲毫不影響看出他英俊的面容。

「我沒事。」明希費力的扯出一絲微笑，隨後躲開易池伸過來要碰觸她的手，掙脫明姻的懷抱。

「媽，我們先去看看小越吧。」

後來的明希，仍然沒有認易池和葉凝，但是對於她們的接觸也漸漸地默許。葉凝夫妻二人一直都沒有提過當年她失蹤的原因，她也沒有問。對於當初在辦公室門口聽到的葉凝的話「休想再見到她」，明希在後來第一次見到葉凝就說過，「即使她並沒有給我一個純粹完整的母愛，但是是她收養了我，撫養著我，我不可能離開她！」

後來明希想，在她對明姻這個母親失望的時候，上天讓她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可就在她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時候，明越的死，卻帶給他最大的打擊。

明希不知道明越是如何知道自己找到親生父母的事，只是知道這件事時，明越卻逃離了醫院。等明希找到他的時候，明越已經倒在血泊之中。明越出車禍了，明希親眼所見。

「姐，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和媽媽，可不可別丟下我？」

明希抱著血泊中的弟弟，雙手顫抖，不斷點著頭，哭著答應，「好，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永遠都不會和丟下你的，小越，你不要死，你一定一定不要死，小越。」

急救室外，葉凝看著瀕臨崩潰的明希，躊躇不敢上前。最後，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小染。」小染，易星染，她易家大小姐的名字。

明希看向她，就在剛剛，她知道，明越之所以跑出去找她，是因為聽見葉凝和明姻的談話，雖然不知道兩個人為什麼會爭吵起來，但是葉凝說，等明越治療無礙之後，她會帶走明希，希望明姻母子能夠主動離開，不再見她！否則，她不會救助明越的。

「你都答應我了要救他，為什麼還要那樣說？」明希緊緊逼問，「我說了我不會不要這個弟弟的，你為什麼答應我了還要騙我？你說了你不會打擾我弟弟的，誰叫你來這裡的？你說啊！」

「小染，你聽媽媽解釋，媽媽不是......」

無視葉凝的哭泣，明希跑向剛剛出搶救室的醫生，「醫生......」

醫生摘下口罩，搖搖頭，「請節哀！我們儘力了。」

明希呆住了。這時，葉凝沖向面色蒼白的明姻，口中大叫，「你這個女人，都是你，你——」

在易池等人攔著葉凝的時候，明希護住明姻，目光犀利看著葉凝，「我不會原諒你的！」然後扶著明姻，「媽，我們走。」

後來呢？這一晚，易星染睡著了，卻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她夢到了明越，那個她的弟弟。

易星染看著洗手台鏡子里的自己，後來，她還是回到了易家。為什麼呢？因為，她害怕，害怕自己就這樣忘記小越的死，她無法面對葉凝，可是，她卻更恨自己。因為當時，她真的有想過，等小越的病好，她就回到易家，可是，她從未想過拋棄弟弟。

所以，她回來了，以這樣不肯真正承認自己的身份的方式，報復著葉凝，更是折磨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