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這就是命運
這時林夢瑤吃驚地盯著我的腿，驚叫道：「啊……你、你受傷啦？」
「皮外傷……被刀子劃了一下……」我淡淡地說。
「你還可憐他們呢……這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幸虧你身手好，要不你就死定啦！」林夢瑤怒容滿面道。
「我真沒什麼。」我眼睛看著別處說。
林夢瑤緊張地說：「還說沒什麼，都流了那麼多血……」
我看了看她，心裡嘀咕了一句，吆！我差點忘記了，原來你也有同情心呀！嘴上卻說：「放心吧，我死不了！」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腿，鮮紅的顏料已順著長腿流下，流到腳踝處，又點點滴落在我米白色的運動鞋上。
林夢瑤怔了一下，焦急地說：「高小帥！讓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吧！」
這場戲演到這裡，各種鋪墊已就緒，但要將這戲送入高潮，還差一段凄涼悲壯的對白，而此刻，正是我說出這段經典對白的最佳時機！
於是，我醞釀了一下情緒，作出一副無奈狀：「只是……只是恐怕沒時間了……」
林夢瑤眨巴著睫毛，不解地看著我問：「為什麼？」
「哎……」我長嘆一聲，彎腰坐街邊花圃的圍欄上，一手撫著前額，用低沉的聲音說：「因為我還要去找工作……」這時我的姿態看起來一定像羅丹的雕塑名作《沉思者》。我身後的花圃里，是一大片「串串紅」，正開得艷，宛如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這都傷成什麼樣了，還說什麼工作呀……去醫院要緊！」林夢瑤義正嚴辭道。
「沒工作也等於死路一條，我老爸還躺在醫院裡頭呢！」我說，為了渲染氣氛，我連那個斷絕了父子關係的老爸都給搬了出來。
「喔……」林夢瑤同情了我一眼，忽然又盯著我道：「咦？工作？你不是有份工作嗎？昨天在奶茶店裡還……」她大概是想起昨天在奶茶店裡的情景，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我說：「其實，你一直都在誤解我。那天晚上的婚介派對上，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用不順手西餐廳里的刀叉；昨天在奶茶店裡，我真地是給我那個朋友幫忙的。我真正的工作是一名廣告文案，但遺憾的是，兩天前我失去了這份工作……我想說的是，你一直都在誤解我……」我邊說邊偷眼看林夢瑤，察言觀色。
林夢瑤時而皺起眉頭，時而又歪歪嘴角，待我說完，她吃驚地看著我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我說。
「喔……原來是這樣呀，那對不起啦，我誤會你了……」林夢瑤抿抿嘴唇，因為心生歉意，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悄悄觀察著林夢瑤的心理變化，心想，看來這場戲即將達到預期的效果，只要我按照昨晚編排的程序，繼續說下去！
我說：「昨天……我去您公司面試……也是攢足了勇氣才敢去的……」
「我公司？面試？你？」林夢瑤定定地注視著我。
「怎麼？你不記得了嗎？」我看著她，心想，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呢！
「不是，不是，我記得，只是……」林夢瑤低頭用手攏一攏拂到額前的青絲，搖搖頭，又點點頭，目光閃閃躲躲。
「只是什麼？」我問。
林夢瑤抬臉看我一眼說：「只是，只是我沒想到會誤解你這麼深……」她半低著臉，不好意思地笑笑。
「當時……你來會議室時，我正在筆試……前面的口試，還有我的作品，面試官都覺得我挺有潛力的……」我逐步提示，希望她能明白，如果她不從中作梗，我是很有希望被錄取的。
林夢瑤點頭，側了一下臉頰說：「我們在電梯里也見過……」
「電梯還出現故障了。」我說。
「我當時很害怕，是你幫助我逃生的……」林夢瑤俯首小聲說。
「別說幫助，幫你也等於幫我自己了。」我說。
林夢瑤忽然眉目舒展，微笑地看著我說：「既然面試官看好你，你就等著錄取的好消息呀。」
「那有屁用！如果你討厭我，面試官再看好我也是白搭！」這樣的話我當然不敢直接說出來，也只是悶在心裡頭的牢騷話而已……但我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我想林夢瑤應該懂得我的意思，既然懂得了，何必捅破這層紙讓她難堪，那樣反而對自身不利。
「希望能等到被錄取的好消息！」我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我送你去醫院吧！你等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林夢瑤這會兒眼神很堅定，不容我分說，轉身朝「楓葉紅了」餐廳的方向快步走去，一頭柔順的秀髮在她嬌巧的肩上，輕輕飛揚著。
望著林夢瑤快步離去的倩影，我心想，但願這位美女上司，能賜給我一次工作的機遇！沒錯，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我預先設計好的，你說我卑鄙也好，無賴也好，我都承認了……當一個人走投無路時，他的思想無疑是偏激了一點的！
當林夢瑤快手快腳地將法拉利跑車開過來時，高小帥已經走了。
林夢瑤坐在跑車的駕駛座上，怔怔地望著高小帥剛才坐過的地方，在那漆成綠色的花圃圍欄下的水泥地面上，還幾滴殷紅的血液，在陽光下，彷彿是「串串紅」隨風飄落的幾片花瓣兒。
林夢瑤驀地想起剛才高小帥那雙憂鬱的眼神，她覺得自己的心尖兒微微顫了顫，說不上來由的。
她腦海里，電影畫面似地閃過一串鏡頭……西餐廳里，她一杯紅酒將高小帥潑得滿面滴水，他卻死追著還要道歉；奶茶店裡，她逮著機會，故意找茬以泄私憤，他也只能可憐兮兮地執行她過份的要求；昨天在電梯里，明明是他保護了她，可末了自己還污衊他想吃她」豆腐」；剛才在「楓葉紅了」，她是故意耍他的，明知他沒錢買單，女侍應過來時，她還裝作玩手機，對他的窘境不理不睬；尤其是剛才，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她說不定就人財兩空了……
當這一連串鏡頭，紛紛飄來，林夢瑤開始覺得自己有點過份，有點內疚……難道就是因為他在婚介派對上，無意中的失手，讓她當眾出醜了嗎？
林夢瑤還清晰地記得昨天那一次電梯事故，當時要不是他在場，要不是他那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鬼話感動了她，她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救援人員的到來！也許，高小帥笑話過她的膽小，可是他不會知道她五歲時曾經歷過怎樣地電梯驚魂？當時她被困在電梯里長達十二個小時之久，周圍漆黑一片，那種恐懼那種絕望那種無助，是她一生都揮不去的陰影！以致於二十年後的現在，每次她都是帶著恐懼的心理進入電梯的，但生活在這個工業社會，永不乘電梯跟永不坐車一樣，現實嗎？一個人的生命中，有許多事情都是上帝賞賜的，不管好的壞的，你必須接受，這就是命運！
昨天在電梯里，林夢瑤就想，等她安全出了電梯，她一定要對他說聲謝謝的，可是終於安全了，她卻又開不了口了，不但沒說一聲謝謝，還當眾大聲恐嚇他……她覺得自己的脾氣真得是被老爸老媽寵壞了！
林夢瑤倚在跑車的座背上，望著那一大片「串串紅」，出了一會兒神。
「高小帥！你等著，敢放我鴿子，本小姐不會放過你的！」林夢瑤彎起唇角，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說。
一個禮拜后，我接到一個電話，一個讓我欣喜若狂的電話！因為是「遙遙」廣告公司人事部打來的，告知我被該公司錄用了！要我儘快去公司報到上班！
掛了電話，我真想跑到居民樓的頂層，對著大都市，對著茫茫的高樓大廈大叫：「哈哈哈……我被錄用啦！我我被錄用啦！我終於找到好工作啦！我的人生有希望啦！哈哈哈……」
平靜下來后，我心想，這很可能是林夢瑤的作用，她一定是改變了既往對我的認識……看來上次「英雄救美」精彩大戲的確打動了她的芳心！
女人，都是感性動物，不管她有多麼成功！
但是，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禮拜我是如何在油鍋里煎熬？我再一次深切地體會到現實的殘酷，生活的艱辛，那是容不得個人的幻想！
在原公司發憤圖強爭創大業的美夢泡湯了，連同著最後一個月的薪金也跟著泡了湯。要知道，那時我銀行卡里只有不到四位數的存款，本來是留著交房租的，可是突然的失業，讓這九百多元錢改變了當初的用途，如果真交了房租，我吃什麼呢？！
上演「英雄救美」的當天晚上，我、錢多多、宋建國、小麗，約在「玉樽樓」聚了一次。
開席之前我將錢多多拉到一邊，將五百元錢硬塞給他，說今天多虧了你，我知道你不在乎這點錢，但今天這齣戲如果沒有你出演，根本無法演下去，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了，今天在「楓葉紅了」的茶點錢你一定得收下，改天有機會了再約你那兩個兄弟到「德馨樓」喝茶吧。
錢多多知道我的怪脾氣，他叼根香煙眯著一對細眼看著我，沒有推讓，接過錢往上衣口袋裡一塞，說看來我不收你一定得跟我急，那我就收下。走，喝酒去，別再跟我酸不拉幾的了，今晚得搞你幾個「深水炸彈」。
吃完飯買單時，宋建國硬是搶著付錢，說是為了對我表示感謝，是我那個創意讓在「遙遙」廣告公司拋了頭露了臉，連林總都用溫柔的眼神看他了！
我也沒過分客氣，只是說那就讓你破費了，下次我請，下次我請。而實際上，如果當時我真付了那頓飯錢，我就真正是彈盡糧絕了，這個禮拜估計要過得更生不如死一些！
這個社會，只要一個人還在呼吸，他就要花錢！而當時自己錢包里僅僅只剩下兩百元了，那可是我所有移動資產的總和，想想都讓人心酸落淚！
這一個禮拜時間，我總計發了三十八份簡歷，但大都有去無回，石沉大海；去了三家中小型廣告公司面試，面試倒很順利，面試結束后只是被告知回家呆著等通知吧。
同時，我還真得去領了一大堆「非常口樂」的宣傳單，天天頂著烈日在廣場上、街道邊向人群散發，每天還能掙個幾十塊，否則連吃飯都成了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