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必要，我習慣了
餐桌上，顧傾城與南黎辰面對面而坐。
因為南黎辰有潔癖，晚餐主餐是西餐。
與大家不同，顧傾城左手執刀，右手握叉，即便她的動作優雅，可在一眾右刀左叉中，依舊顯得有些突兀。
唐家並無食不言寢不語的傳統，相反，唐老和唐天翊經常在餐桌上討論問題。
此時也不例外。
顧傾城沒有參與幾人的談話，而是專心致志地吃牛排。
即便她想專心，奈何因右手無力，即便只是簡單的握叉，對她來說也有些吃力。
她不得不切幾刀就停下來，活動活動右手，再繼續。
就在她活動手指的時候，幾個男人剛好結束一個話題，唐天翊便把視線放在了顧傾城身上。
看到她的舉動，唐天翊只覺得這一幕灼得他的眼睛生疼。
十年前，他可愛如同仙女一樣的表妹，十年後，竟是連一頓普通的晚餐，都沒法順利吃完。
喉頭埂得難受，美味的食物有些難以下咽，唐天翊乾脆放下刀叉，「傾城，你的手……」
話語一出，眾人全都看向顧傾城。
唐天翊有些懊惱，「傾城，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問問，還能治癒嗎？」
顧傾城動作不停，莞爾道，「表哥不用自責，只是無法用力而已，其他方面倒是還好。再說了，我有兩隻手，右手沒用了，還有左手不是嗎？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此話一出，就連唐老也嘆了口氣。
習慣啊，習慣真可怕。
若不是被逼到了絕境上，習慣又怎會養成呢？
南黎辰的視線也落在了顧傾城那雙纖纖素手上，他的眸色微深，無人能猜透他在想什麼。
好一會兒，他緩緩開口，「顧小姐的手是為國家傷的，國家自然不會如此放任。皇家醫院會成立專門的醫療團隊，讓顧小姐的手痊癒。」
顧傾城看著他的眼睛，淡然、涼沁。
倏爾，她兀自輕笑，「沒必要，我習慣了。」
意料之中的拒絕，可即便如此，南黎辰還是萬分不悅。
顧傾城啊，真是一隻刺蝟，動不動就豎起全身的刺，將對方扎得鮮血淋漓。
「顧小姐，你要明白……」南黎辰頂著她，壓迫十足，「民眾都知道前雪影特戰隊隊長因負傷專業，如果我對你不聞不問的話，輿論會怎麼看？」
顧傾城有點無奈。
不愧是政治家，一點小事都能扯到輿論上，她甘拜下風。
扯了扯唇角，她有些無力，「閣下，真的不用了。我的左手很靈活，不會影響以後的生活，所以您真的沒有必要如此……」
頓了一下，她盡量用了一個十分委婉的詞，「勞民傷財。」
「勞民傷財與否，由我說了算，你只需要接受就好。」最後，南黎辰沉了臉色。
顧傾城不想與他爭執，只好敷衍的答應了。
此刻她先答應了，到時候去不去醫院，還不是由她自己說了算。
氣氛有些詭異，唐天翊看看南黎辰，又看看顧傾城，只好轉移了話題，「閣下也是一番好意，傾城會了解的。先繞過這個話題，今天上課的時候，金融系有個學生提出了一個新的投資設想……」
提到這些專業性的話題，顧傾城頓時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然而，餐桌旁的這些精英們，卻是如魚得水，一個個侃侃而談。
就連成熟穩重、話語不多的白零，都滔滔不絕。
這個話題一結束，白零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是內閣幕僚成員的號碼。
白零對幾人微微頷首，便擎著手機出了餐廳。
三分鐘后，他回來，恭敬道，「閣下，有份緊急文件需要您簽署。」
唐老一臉嚴肅，「工作最重要。」
南黎辰不再停留，「抱歉，告辭了。」
唐天翊攙著唐老起身，幾人一同去送南黎辰和白零離開。
總統車隊就停在唐家別墅外面，南黎辰腳步一頓，「唐老，留步。」
唐老沒有拒絕，吩咐顧傾城，「傾城，送送閣下。」
顧傾城，「……」
跨越一個庭院而已，他又不是不認路，何必讓她送呢？
心裡雖然百般怨念，她還是認命地送南黎辰出門。
白零打開車門，南黎辰坐上車，顧傾城客套的開口，「閣下，路上小心。」
聽出了她話語里的敷衍，南黎辰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顧小姐，沒人告訴你，你很虛偽嗎？」
顧傾城，「……」
這個閣下真惡劣。
挑了挑眉，她微笑，「沒有，您是第一個。」
「呵——」南黎辰冷笑，連與她說話的慾望都消散殆盡，「砰」的一下關門車門，隨後又滑下車窗，略顯不耐，「三天後別忘了去皇家醫院！」
「好的。」顧傾城微微頷首。
不想再看她敷衍虛偽的模樣，南黎辰無情的搖上車窗，話語冰冷，「開車！」
司機文昊和白零對顧傾城點了點頭，緩緩啟動車子，總統車隊駛出了唐家別墅。
對揚長而去的車隊做了個鬼臉，顧傾城深深吐了口氣。
不愧是總統閣下，與他相處，真是累人。
顧傾城搖了搖頭，返回唐家。
陪著唐老說了會兒話，主要是顧傾城說，唐老聽，說了她這十年來的生活和經歷，唐老和唐天翊心疼無比，她倒是覺得還好。
主要是她覺得習慣了。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
唐老本想留顧傾城在唐家留宿，奈何唐家離學校太遠，她明天一大早就有課，趕不回去，所以只能拒絕了唐老的好意。
顧傾城抱了抱唐老，「外公，既然我回來了，就不會再走了，以後我會常來看您的。」
話別後，唐天翊送顧傾城離開。
驅車到顧傾城的公寓，顧傾城下車，「表哥，上來坐坐嗎？」
「不了，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別太累了。」
顧傾城順從點頭，「表哥，路上注意安全。」
唐天翊揉了揉她的頭髮，寵溺道，「記著自己的承諾，別再一聲不吭的消失了，表哥就你一個妹妹，妹妹丟了十年了，好不容易回來，再走的話表哥第一個不答應。」
顧傾城點點頭，眸中氤氳了些許水霧。
生怕嚇壞了小表妹，唐天翊笑了笑，「回去吧！」
顧傾城轉身進入公寓。
「傾城，你要記著，你永遠都不是一個人，唐家永遠留有你的一席之地。」
顧傾城腳步一頓，不想讓唐天翊看見自己眸底的水光，她沒有回頭，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在塵世宛若浮萍一樣漂浮了十年，於今終於有家了。
媽媽，我不再是一個人了，我有家了，你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