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46 官打兵捉賊
()鄧知弦說是念舊情,不想見死不救,特來通風報信,提醒姻親有個補救。
周騰疑其為人,八成是來佔便宜的,可是聽他的話,似乎又有幾分道理,於是予些錢財,打發了他去。可是,他猶是有所疑竇。又過了幾日,先時給任家送去的畫卻給退了回來。這讓他立時緊張起來。是所送的畫不合對方的意,還是人家瞧不上眼,或者是根本有意要刁難?
他趕緊去找江家求助,可江忱仍在太倉港未返,江濤是小輩,周騰欲言又止,旁敲側擊,打聽任家動向:「你與任弛向來交好,可知他是何意?」
江濤很是謙恭地道:「那些畫,世叔不是要送給中官太監的嗎?想來不是任家所為吧。」
周騰不語。江濤卻道:「濤是晚輩,有些話說出來,許是冒犯了世叔。」
周騰道:「世侄如今只管全數說來,但求有補救的法子。」
江濤遲疑地道:「若此事真為任家所為,世叔與任家結親便是了。或不是其所為,由任家從中斡旋,豈非兩便?」
周騰不悅道:「任家難道要我賣妹?」
江濤忙道:「我早說了,這話不中聽,世叔必會生氣。任家是求親,世叔許了便是了。」
周騰在一下小輩面前失了顏面,有些惱,道:「如今他沒聲沒息了,難道要我求上門去?」他心不甘,怏怏而回。
李氏聞聽,便勸道:「咱們養她那麼多年,如今也該她出力了。又不是一母同胞,你何必顧念這些?」
周騰怒道:「糊塗!這不是讓外人指著我脊梁骨罵?!」
李氏不吭聲,卻暗中讓人去打聽任家的意思。偏偏任家現在風停雨息,一絲音訊也無,李氏大悔當日不該。
周騰惱她,不讓她再參與其中,道:「我自繞了任家去,織造中官又不止他家娘舅一人,還有其他人呢,多送些禮便是。再不濟,還有欽差內使。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了,沒他任家,便真箇不成!」
可是,他連欽差內使的面都不曾見得,其他內官,他以前從來瞧不上這些閹人,也未曾多聯繫,此時告急,奔走無望,託了其他人,周轉迂迴,耗時耗力,於事無補。
免不得,又去找江家問詢。
周騰懇請江濤去幫自己問問口風。江濤自是點頭,他家果然辦事很得力,不過才兩日,便有了回信:「織造太監喜歡的畫乃是《子敬書練裙圖》類,又或是《九峰雪霽圖》,世叔要投其所好,只怕旁的畫作他定是瞧不上眼。」
周騰歸家,著四弟周同幫著尋覓圖卷。
周同一臉為難狀,道:「三哥,這要是真跡,可就為難了。」
周騰氣惱地道:「家中諸多畫卷,難道連一冊也不曾尋著?」
周同瞧著三哥這般急躁,給他倒了杯茶,道:「家中藏畫,也非專藏襄陽居士或者太痴道人的。如今單點這二人所作之畫,我哪裡尋去?可若是書帖,非真跡,倒是可尋一二。」
周騰立時抓住這點希望,急道:「四弟,既能尋到,便是好的。可是哪家有?我同你且備了禮去拜訪。」
周同嘆口氣道:「三哥,這事哪裡好這般隨意的。太痴道人的書卷,在沈家我倒是曾見得過一次。若不要真跡,興許讓沈世兄臨摹一卷便是。只是,如此一來……」
周騰不解地道:「又如何?」
周同抬頭瞧向兄長,可惜三哥向來只鑽研生意,這些事可真是漠不關心。「三哥,只怕對方這是試探啊。既能有摹本,那自是有真跡了。到時他再讓兄長覓真跡,那可是沈家的家傳之寶,難不成三哥再讓沈家……」
周騰懊惱地道:「如今我這生意上九死一生,沈家若是伸手相幫,我自是念他恩情。不過一幅畫而已……」
周同搖頭道:「三哥,嗜畫之人,視畫如命,沈家的畫便如同三哥的鋪子一般貴重。一畫千金,輕慢不得。」
周騰起身道:「我省得,省得,你莫在我面前說教。且去沈家幫我問詢問詢,先取得摹本再瞧。」
周同稍點頭應允,卻又聽得三哥問道:「沈家可另有《煙江疊幛圖》與《瀟湘白雲圖》?」
周同一愣,道:「這兩幅,好似在沈三哥家出現過。只前一幅又非居士所作,三哥怎知?」
周騰一擺手道:「你就別管我由何處所知了。既有,那就好。如此說來,便是在杭州了?」
周同不吭聲,見三哥仍緊盯自己,道:「杭州我可是不想去。再說,沈家遭變故,誰曉得是不是變賣了?」
周騰只讓他明日去找沈家問,既然要不著真跡,只怕難交差,不如雙管齊下,於是心裡又盤算著如何讓文箐去杭州打聽。
五月紅,乃桃。果甜,肉細滑,味醇。文箐得了沈家送來的一筐桃,分作四大份,連彭氏那邊也送了一份。送桃出三叔院門時,聽到鄧氏鄙棄地道:「不過是個小桃子罷了,又不是沒吃過,瞧你這般饞相。」文筠十分愛桃,卻受鄧氏所訓。
文箐故作不聞,正巧見弟弟散學,在園子里與一眾兄弟嬉戲,原來玩的官兵捉賊的遊戲。
文箐見他們玩得滿頭大汗,生怕著了涼,趕緊道:「文簡,大舅姆送來了桃,可鮮呢,咱回屋吃桃去。」
文簡一聽有桃,立時玩興沒了,叫道:「不玩了,不玩了。吃桃去了。」
文笈跑過來道:「文簡太滑頭了。他明明是賊,卻挑得我們這群官兵內亂,自打自,他偷著笑呢。」
文簡嘿嘿地樂,道:「那是你笨。」
文籌也道:「文簡太詭了。二哥作官,也被他騙過去了,竟打的我與文笈。」
文簽在一旁笑道:「兵者,詭道也。咱們玩不過他,認輸便是了。」
所謂「官打兵捉賊」這一遊戲,其實與「官兵捉賊」差不多,一個是四人玩的,一個是五人玩的,其中「打」專管打人,就象劊子手一般。官最大,只是官要是屢犯錯,便被其他兵給罷了官。這便增強了遊戲的趣味性。沒想到,玩來玩去,最後反而是文簡這個小賊當了官。
文箐聽著這幾個小兄弟之間的玩趣,也甚樂,替弟弟抹了一把汗,道:「這是幾個哥哥讓著你呢,你可莫得意。」
文簡一抻脖子道:「我才不要他們讓我呢。」被姐姐敲了栗子,便趕緊跑了起來,道:「吃桃去了哦……」
其他男孩聽說自家屋裡都有桃,便各自散了去。
文箐見文簡吃得桃汁滿下巴流,勸道:「慢點吃,又沒人同你搶。」
文簡不好意思地停下嘴來,嘟嘟囔囔道:「好吃……姐,你怎的不吃?」
嘉禾趕緊替他擦了下巴,道:「少爺,桃多著呢。」
文簡卻道:「那不是容易壞么?你也吃啊。」如今他也越發有節儉意識了。這得歸功於修那宅子,沒錢的事被他聽到,於是在意了。現下也不鬧著要吃點心了,手裡的那點零花錢也不再叫著要打賞了。
文箐見他越來越懂事,心裡也十分有成就感。待他吃了幾個,便不讓再吃,只讓嘉禾趕緊給他洗了手,道:「三舅姆那邊來信,方才我去與三叔說了,許咱們去杭州呢。你去不去?」
文簡一聽,手也不洗了,歡蹦亂跳起來,道:「真的?去,去!甚麼時候呢?」
文箐笑道:「明日一早,坐家中船去。」
文簡立時便道:「那咱們給楫兒小表弟帶桃去。我不吃了。」
文箐見他這麼歡快,便又道一句:「陳媽明日也陪同咱們一道呢。」
文簡聽了,自是樂得大呼小叫起來,一待高興完了,洗了手,便道要去自己整理小包袱。
嘉禾那邊裝著桃,對文箐道:「小姐,少爺這一讀書,越發懂事了。」
文箐也覺得弟弟去上學后,一日比一日長進,而且現下他是過得有些如魚得水一般,在家中兄弟間十分吃得開,尤其是長房幾個哥哥們十分照顧,與文笈之間也沒了誤會,也不象原來那般抵觸文笈了。問他原因,道:「喜子他們有幾個兄弟,咱們家中只我與姐姐,可我有堂兄弟,哼!」喜子是定旺的兒子,以前來家中玩時,便以兄弟多而仗勢欺負人,文簡小小年紀已經明白了兄弟多好辦事的道理,每聽人道:「哼,你等著,我去叫你哥來打你!」他有些傷感,只是與文筵混得時間長了,也懂得堂兄弟也是兄弟。所謂人多力量大,兄弟多了,便不會挨欺負。
現實的事例更會教導人的認知,遠勝過語言。文箐一想,雖然在周家有好些委屈,可是每次見文簡與眾兄弟之間和樂融融,又認為帶他回歸周家是一件極正確的事,至少現下的文簡,比在路途上要開心得多,也長進得快。先時還十分擔心,父亡母喪這些傷心事,會讓小小年紀的他長成了憂鬱少年,如今終可以略舒一口氣。
華嫣給文箐寫信,乃因杭州沈家,確有難事。也非是讓文箐親去解決,而是她與沈吳氏一籌莫展,想聽聽文箐的意見。
現下關於沈家有匿有千萬家財一事之傳聞,是越傳越廣。那些債主雖也覺得不太可能,可是傳的人多了,人難免就不想著儘快追債歸家。其他人去討債了,自己若是去得晚了,便吃虧了。於是最近這段時日便不停地去長洲騷擾沈家人。沈貞吉本想躲了出去,可家中有老祖母卧病在床,驚不得,只得出面周旋,他也說不出這種話來:「我與沈博吉本非親兄弟,不過是同堂同宗罷了,你們要討債,自去找他家去,與我家無關。」
其他沈家族人也不勝煩擾,便有人透露出沈博吉家人在杭州。於是便有人打中到杭州來了。既是生意往來之人,總究有些是熟人。一來二去,便瞧到了劉進取,於是鋪子開不下去了。
劉進取沒想到突然來這麼一大變故,自己還在圖謀著如何將這鋪子得手呢,卻碰到了債主事件。沈吳氏只讓他趕緊歇了鋪子,劉進取十分惱火:沈家有錢財一事,他打中了這許久不曾知曉下落,一直捂著。這些外人又是如何曉得的?他思來想到,隱約想起年初在蘇州與人賭錢,喝多了,一時說漏了嘴,是不是那會被有心人惦記上了?
這時候,他悔不連迭。鋪子一關,他在外的賭債如何償還?此時,他比沈吳氏更為急切。於是,便再次催促阿惠。
阿惠煩躁地道:「沈家根本沒有這個錢,你叫我如何給你變出來?」
劉進取一跺腳,怨道:「不可能!當日沈三親口所言。」
「三爺如今人都不在了,難道你讓我去九泉下問來不曾?!哥哥,你迫我如此,小妹又不是三頭六臂的……」阿惠越說越委屈。
劉進取仍不放棄地道:「又沒人逼你死。哥哥只讓你再與趙氏好好詢問,是不是在那個虞氏處?」
阿惠見哥哥只認錢,半點不講情面的,這般下去,非逼死自己不可。道:「你不也暗中同趙氏交好嗎?你都問不出來,我又哪裡問得出來?虞氏都死了,如今二爺帶人去了山西,有甚錢財,你自去問二爺去。」
兄妹二人越談,越是說不攏,劉進取也撕破臉面道:「咱們家養你何用,連這些須小事也辦不成!我要是沒得錢,仔細我便賣了你去!」說完,要走,又轉身瞧她兩眼,道,「你這般模樣,怎麼著也能賣個千貫。」
阿惠又氣又嚇,哭著往屋裡跑,趙氏見得,好心地問道:「阿惠妹子,這是怎的了?」
阿惠沒理她,趙氏一臉疑惑。打第一回沈肇受傷,阿惠伸手相幫,她便信賴了阿惠,與阿惠交好,連帶著也認識了阿惠的哥哥,劉小掌柜的。
她往廚房去,卻在角落處碰到劉進取突然站出來,嚇了一大跳,捂著胸口道:「劉掌柜,你……」
劉進取嬉皮笑臉道:「趙娘子,二少爺進來可好啊?」
趙氏十分吃劉進取這一套。似乎家中也只有劉進取認可了沈肇為沈博吉的二兒子,故私下裡總稱呼二少爺,趙氏便以為這是在沈家對自家少爺最有利的一人,對劉進取便也沒設防。
只是,偶爾間來往,若是落到沈老太太眼裡,那自然是一頓惡罵,是以,趙氏也不敢明著與劉進取來往。此時,趙氏見劉進取站得離自己十分這,隱約聞昨鼻息著男人的味道,忙往旁邊躲了一步,道:「多謝劉掌柜掛記,肇少爺如今多得奶奶體恤,也跟著大少爺進學了。」
劉進取色眯眯地瞧了瞧趙氏,發現這二十多歲的婦人,雖說是奶媽,可顏色是半點不輸於當家奶奶沈吳氏,尤其是如今似乎有些春光滿面,更是顯得比正經奶奶要嬌弱,略有些楚楚動人之態。因平時瞧著越氏走路迎風弱柳之態,便猜測她定非好人家的娘子,十有**是個風塵煙花之地出生,卻也沒說破,只在嘴上沾些便宜。
「娘子,可莫忘了,二少爺能進學,那也是小的在當家奶奶面前說破了嘴皮呢。」
趙氏略點頭,道:「妾在此替肇少爺多謝劉掌柜一片愛護之意。」她欲讓劉進取讓出道來,偏劉進取卻小聲問道:「上回我問小娘子的事,還沒回復呢。如今可記起來了?」又遞給越氏一個小銀鐲子,道,「昨日關了鋪子,見得旁邊銀鋪里這個小物事,大小肯定能合越娘子玉腕。」
說著,不容她推卻,便握起越氏的手,套了進去。手卻不鬆開,端詳道:「可然是再合適不過了。」
趙氏想從他掌中抽回手,卻抽不回來,驚懼間不免失神,現下既叫不得,又要被他佔了便宜去。
劉進取撫摸對手的手,發現比自家婆娘的可是嫩滑得多,只覺對方掌心要泌汗一般,又要掙脫兔出去,他現下使足了功夫,於是運手如蛇一般,沿手腕處直往上……
趙氏生怕被人瞧見,她本來就被老太太看不入眼,如今要是再被人撞得,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掙了一掙,脫不得身,低聲求饒道:「劉掌柜,使不得。老太太……」
劉進取輕笑一下,道:「如何?若是老太太不曾瞧見,咱們便鴛夢一度,如何?」他一邊說,一邊往角落處讓了讓,如此,外人也瞧不見了,掐了一下趙氏細腰,只聽對方嚶嚀一聲,倒在了自己身上,便知這是她的弱處,復擰了幾下。
趙氏急喘,面紅耳赤,嬌聲道:「莫,莫……」劉進取哪肯就此放手,道:「趙娘子,此次便與我一解相思之苦。」說完,又問前事,可記得了?他說的前事,自是指虞氏的產業,沈三在外頭可到底藏有什麼。
劉進取以為她情動,便想這次終能到手,若今朝她是自己的人了,看她如何能不向著自己?未幾,推開旁邊的門,進得屋去。趙氏嬌嬌柔柔,劉進取方要再好好調戲她一番,卻不料,趙氏趁他不備,用力一掙身子,大腳使足了勁兒,往他下身一踢,擊個正中。
劉進取「啊」的一聲驚叫,趙氏趁機脫出了他的掌心,慌忙奔出來,將門環一扣,關了他在內里。出來整了整衣裳,在外頭罵道:「呸!你在我面前裝甚麼好人?臭男人,老娘我在山西見得多了!想算計我,哼!」
劉進取下身痛得緊,否則早就捉住她一頓暴打了,此時起不得身,只咬牙在屋裡恨聲罵道:「臭婆娘,不得好死!你若踢壞了我子孫根,我便把你那如珠似寶的私生子給滅了!」
趙氏在門外聽得這話,也吃了嚇,威脅道:「你要敢動肇少爺一根寒毛,莫要以為我便沒有你的把柄。你三不五時打聽爺當初在山西置產一事,心懷叵測,他人不知,卻瞞不過我!仔細我說與奶奶聽,看你這個掌柜的還能保得住保不住!」
劉進取揉了揉身下,仍是痛得緊,沒想到這北地的臭婊子力氣還真大。「奶奶能信你的話?你且說去,我自有話回。我這是幫奶奶討回家私呢。你要敢說,我就更要動野小子。哼,這八成是你的私生子,硬說是三爺的吧?」
趙氏又氣又急,眼淚直往下舊,心裡又委屈,嘴上罵道:「你血口噴人!你個王八羔子,老天爺怎麼不將你天打雷劈了去……」
她還欲再罵,卻聽得遠處沈肇同吳家二小子在說什麼話,便一抹淚,整好衣衫,趕緊離開了,再不聽屋內劉進取胡說八道。
趙氏猶豫再三,關於劉進取不懷好意之事,到底如何才能說與沈吳氏聽。
沈吳氏如今能讓沈肇上學,還是因為文箐勸華嫣:你要麼養廢這麼一人,只是日後他若真成了潑皮無賴,只怕日日也會擾得家中無寧;要麼便也同表哥一般認些字,知些書,便識得些理,讓他對你們感恩戴德,日後兄弟間長大了,便省卻些煩惱。
沈吳氏權衡,歸蘇州時,與姜氏也提及這事,姜氏也道后一種法子好。以仁善待之,教其仁德,施其恩義,最好不過。沈吳氏便許可沈肇隨了華庭一同上學。沈老太太是不高興的,這事沒經了她的主張,對著沈吳氏還發了通脾氣。
趙氏也感覺,初來那一刻,沈吳氏對自己與沈肇的敵意,如今是慢慢褪了。可是要說真正善待,沈吳氏對趙氏與沈肇更多的是無視,有關於他們二人的事,比不聞不問狀。這令趙氏也知沈吳氏是故意疏遠自己,不過沒有故意刁難於自己,這讓她還是很感激的。可是她在沈吳氏面前也沒有說話的份兒,如今要揭露劉進取的壞心思,沈吳氏會信自己?
她一搖頭,或真說出來,只怕到時被劉進取倒打一耙。可是劉進取拿沈肇的性命相逼自己,她一時為難。關於沈家在山西有多少產業,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就是沈恆吉去查探,如今想來也七七八八的都清楚了。她自認為無愧於沈肇,無愧於虞氏當日所託,可是如今在沈家,亦是左右為難。
趙氏苦於自己的身份,說不得此中的事。心下煩惱,又擔心劉進取將今日的事說出來,故意潑自己的污水。可是,要去向劉進取求和,她自是不甘。又不知會有誰放出劉進取來。
她心神不定,在屋裡暗自出神。
阿惠進來,小聲道:「我三哥被人關在屋裡了。吳嬸那邊問呢,你可曉得?」
趙氏心裡緊張,強作鎮定,道:「我與他本不打交道,自是不知。」
阿惠狐疑地瞧她兩眼,趙氏低頭,捏著錢線用功的樣子。「我曉得,肯定是他來尋你麻煩,你關了他。」
趙氏慌道:「你莫亂說話。無緣無故,我關他作甚?我……」
她越是慌,越是顯露心中的不踏實。
阿惠卻捏著她的肩道:「你莫慌,我又不是替他來討帳的。我三哥,打著你的主意呢。」
趙氏慌神,道:「我雖是寡婦,可也行得正,坐得直,如今卻照顧著肇少爺,那些閑言碎語的,又是哪個這般在背後編排於我?」
阿惠笑道:「我三哥這回是偷雞不著反蝕把米。方才他可是恨你入骨了。你還在我面前裝,我可是曉得的。」她一想到,慣常在自己面前發狠的三哥竟能讓眼前看起來懦弱不堪的趙氏給狠狠地削了一回,便對趙氏越發高看一眼。
趙氏知定是劉進取與她說了些甚,此事顯然是她面前掩蓋不住,便欲與她劃清界限:「既如此,你還來找我作甚?你若是替他來討公道的,我只消說那是他活該!」
阿惠卻硬是坐下來,道:「確實活該。我與他本不是一路人,你何須防我這般緊?我此來,便是一番好意提醒的。方才我在吳嬸面前說,我與你一直在一塊,這事兒自是不曉得。你不謝我,以倒是怨起我來了。」
趙氏愣道:「你為何幫我?」
阿惠不吭聲,陪著她坐了一會兒,問道:「江北之地,哪處地肥?」
「我曾聽人道是洛陽之境,乃風水寶地。」趙氏發現阿惠經常問自己一些南北之事,她所知也有限,只將自己一路見聞說與她聽,阿惠聽得極入神。
阿惠嘆氣,道:「那是九朝古都。」末了,又低聲道:「我小時候,記得好似聽父親所言,我娘乃是祥符人士。」
趙氏憐惜地看她一眼,發現阿惠確實同劉進取完全不是一樣的人。要是自己說出劉進取來,會不會連累她?耳邊又聽阿惠低低地道:「我哥不是好人。你留神些,我說他打主意,自然……算了,反正我如今自身不保,我說這些,你又不信,我……」
趙氏狐疑不定,心中越發慌亂,更不敢作聲。
阿惠苦笑道:「你定然以為我瘋了。我是他妹妹,卻暗裡說他壞話。我也快發瘋了,被他逼的。」
趙氏疑惑地問道:「他不是平素待你極好嗎?」
「那是他有求於我。他把我當一工具在沈家,要脅我,你以為呢?」阿惠慘然一笑,道:「劉家,沒一個人真待我好。我是不是真的劉家人,都說不準。我三哥,他,這人心術不正,只是說出來的狠話,從來便是他心中所想的。我,我只怕……」
趙氏聽得越發心驚,頭皮發麻,心想,劉進取放出狠話來要對沈肇不利,那自己該如何是好?「他,他……」
阿惠抬頭對她道:「這個家中,如今我也只同你能說得上些話。我原先有過貪心,現下也算是想明白了。不是自己的,便是付出再多,也枉然,終歸是奢望。」
趙氏低聲道:「咱們都是下人,自該本份些。」
阿惠不知不覺流淚道:「那又如何?錯過一回,你再想挽救,也沒人信了。」
這話勾起了趙氏的一點舊心思,便沒搭話。稍後,回了句:「日久見人心。咱們沒害人之心,自是……」
她也說出不多的話來寬慰,對阿惠的過去也不甚了解。平素見她在老太太面前十分受器重,自己有時被老太太罵,也幸得她給解圍,對她十分有好感。
兩日後,阿惠突然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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