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鷹與期待

語畢，瑪瓊林不等回答就把臉縮進去，怪獸的嘴巴再次齜牙咧嘴的大笑，周圍的火球火勢趨於猛烈。

不久，召喚破壞的即興咒語從不見人影的瑪瓊林的朱唇逸出。

「月水火木金土日、生婚病葬、速速現身！」

配合著一星期七天的咒語，火球幻化成七把利劍。

女孩的意識因矛盾的衝擊而陷入混亂。

楊沖手掌輕輕握緊手中的杯子，他眼神飄搖。

「是啊，風箏。」

拉米手掌交叉，淡淡的霧氣從咖啡杯里逸散開來，遮住了他的面孔。

「風箏想要飛高，就需要一個放風箏的人。放風箏的人握著線，站在地上，風箏飛在天上。這樣即使有著很遠的距離，哪怕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也有一線相連。放風箏的人手中的線握的越緊，風箏就飛得越遠；所以不要放開那根線啊，你以為是放她自由，以為它以後就有了風的陪伴，可以與風纏綿到天涯，可是」

拉米靜靜的看著楊沖的眼神，「風箏線斷的那一刻，就是風箏跌落之時。」

周圍只有火焰噼啪的聲音..

「所羅門格蘭帝！」

以及，對方的詠唱聲。

怪獸的腹部再次膨脹。

沒有了，那個雖然一臉酷酷，但在戰鬥時，卻能夠完全信賴的身影。

眼神空洞的女孩突然清醒。

（那裡是……）

眼前，怪獸所站立的位置。

那是與法利亞格尼交戰之後，那個人，抱著她從天上落下的時候

他抱住第一次哭泣的她站在的地方。

「很好。」

幾乎是出於下意識的，女孩飛奔向前打算將怪獸驅離那個地點，然而七把利劍矗立在她的周圍，圍成一個讓人動彈不得的牢籠。

（那個地方……）

曾經是一個少年所站立的地方。

任何人都不準觸碰的重要場所。

「到此為止，喝！」

怪獸口中噴出的火焰，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朝著被困在利劍牢籠的女孩一擁而來。

（不準，站在那裡！！）

將「贄殿遮那」高舉至眼前只是單純的反射動作。

大刀劈開怒濤般的火焰，卻無法發揮原本蘊藏在其中的力量，因此導致失敗。

女孩可以感覺到，灼熱的高溫襲來，但是，她卻什麼也做不到

只能無奈的，將灼眼闔上。

大腦一下子變得無比的清晰，紛紛擾擾的記憶如雪花飛舞。

她想了起來，那個時候，對方抱著她的時候，他應該是要推開自己的，可是最後只是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頭髮。

那個時候，因為淚水，她沒有看清對方的眼神。

但那個時候的感覺，卻慢慢浮現出來。

那個人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露出的眼神

千草叫她小緣時的感覺

對方毫不猶豫稱呼自己為【贄殿遮那】時的感覺

咖啡廳靠窗的座位上面，楊衝陷入了沉默之中。

「哎呀呀，「天壤劫火」你這小子……對於得之不易的合約人興起監護人的保護意識，所以不把實情告訴這個少年……」

看著眼前的男孩陷入沉默之中，拉米臉上依然是淡淡的溫和，但心中卻轉過了這樣的念頭。

搖了搖頭，在等待楊沖消化好了自己說出的話后，他再次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這些話，是經過了何等經歷才得出的結論，不過……」他語氣一頓，「這個世界，有無數個星球，那為什麼從異世界來的我們會出現在這個地球？為什麼我們的世界『紅世』位在無法到達的另一端，卻又與你們的世界緊緊相鄰？」

「..」

楊沖沒有說話。

而拉米也並不期望得到答覆，他徑自說下去，「你知道使徒是怎麼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嗎？紅世與此世之間，相隔著劇烈的時空風暴，然而，為什麼我們卻能夠那麼容易的降臨到這個世界？」

「..」

「因為，情感的共振啊！」

他看著楊沖的眼睛，輕聲說道。

「情感..的共振？」

楊沖輕聲重複著這個詞。

「是的，因為與人類相似的情感波動，使徒才能降臨到這個世界」

所以也會有喜歡上人類的紅世使徒。

這麼想著，他心中又苦笑起來。

使徒能夠降臨到這裡，是使用情感共振的方法，所以說

「你們和我們是一樣的。唯獨存在的方式不同而已……然而，感情是一樣的。」

楊沖沒有說話，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動著漸漸冷卻的咖啡，聆聽著拉米的話。

「所以，不要以異樣的眼光看待她……她，還有我們，也和你們一樣，會高興，會傷心，會難過，同樣的……」

「我們，也會愛啊……」

「..」

因為，喜歡你啊

冥冥之中，彷彿有千萬句嘆息在一起傳來。

「因為，零從來沒有嘗過蜜糖的味道。哪怕只是一滴..」

「因為，捨不得啊..」

「為什麼你要給我希望啊」

「你不要我了嗎？師傅？」

彷彿有一對對透著哀怨與眷念的美眸同時睜開，也許悲傷，也許迷惘，也許怨恨

但沒有後悔。

「..」

楊沖用力握住了手中的杯子，那陶瓷做的杯子如豆腐一樣支離破碎，溫熱的咖啡從男孩的掌心滑落。

「現在的年輕人啊」

拉米輕輕一彈，周圍的人頓時對這裡的情況選擇了無視。

他看著楊沖。

楊沖眼神空洞，看著不知名的地方。

「想看一下嗎？」拉米說道，「女孩小妹妹此時的狀況。」

「..看得到嗎？」

楊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聲說道。

「恩。這個城市裡，我有著不少用來監視，或者說，放哨的『眼睛』。」

他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楊沖手掌握緊，將手上的碎片揉得粉碎，他手中閃過火焰的流光，將手上的咖啡燃燒殆盡。

嗯，來自見一眼就會的凈化之炎用法。

躊躇了一下，楊沖最後還是問道：「怎麼樣？」

聽見如此回答，拉米微微一笑，他抬起頭，閉上雙眼……

「不太好，顯然落於下風……」

拉米說道。

「是嗎。」

楊沖本來虛無如同死水一樣的瞳孔，在此刻就如同被煮沸的水面一樣劇烈的沸騰起來

他撲扇著背後的羽翼，飛到一邊的高台上，然後將女孩輕輕地放在地上。

他輕聲說道：「等我一下……」

然後起身，盯著將女孩擊敗的對手。

此時

一方，是披著似熊似狼的戰鬥外衣『托卡』的『蹂躪之爪牙』的火霧戰士，瑪瓊琳朵。

一方，是一個體內燃燒著殘渣之火的火炬，密斯提斯，楊沖。

兩方相互對視著。

由於剛才楊沖的亂入，讓眼看著就要勝利的瑪瓊琳一陣不爽。

「喂，小子。你很沒有禮貌耶……」瑪瓊琳不爽的聲音透過戰鬥外衣『托卡』響起。

「就是，就是，隨隨便便打亂別人的戰鬥真是無禮啊，尤其是打亂了我美麗的酒杯瑪瓊琳的戰鬥，哈哈哈……」『蹂躪的爪牙』馬卡西亞斯肆無忌憚的用著下流的笑聲大笑著。

「是嗎」

楊沖淡淡的看著那個似熊似狼的火焰巨人『托卡』，在嘴角，勾勒出了一絲猙獰的弧度

在那左邊的瞳孔之中，那如夕陽與晨光的眸子顏色漸漸染上了深色

化為了

如血的鮮紅。

「那我，就陪你好好打一架吧！！！」

「哈啊」

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巨大的笑話一樣，瑪瓊琳忍不住大笑起來，狼型的托卡也發出了猖狂的大笑。

然後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

楊沖背後雙翼展開，他一隻手握著贄殿遮那，一隻手中，握著的是由【正規升半音號】組成的劍。

他的左眸，已經完全化為血紅。

如同燃燒的血焰

【紅是鮮血的色彩，染紅了我的雙眼。】

然後，以他為中心

「封絕」

一層血色的領域展開

世界，化為了一片鮮紅。

「血色戰場。」

世界的風景化為了鮮紅的戰場。

地面是被鮮血浸透的黑紅之色，處處可見留下的血跡。

天空也染上了血紅的色彩，一輪血色的明月從雲中浮出。

「這是怎麼回事？！！」

極大的震驚充斥著瑪瓊琳的心情。

剛才，那是，封絕？

以及，同樣不可思議的疑惑。

可是

她明明已經布下了封絕了啊

這倒不是說封絕這東西有排斥性。

只是這麼說吧，封絕這樣能夠孤立時空因果的產物，按理來說，應該是那種超級大能才能掌握的術式。

可是對於紅世使徒來說，甚至是那些火霧戰士來說，哪怕是女孩這個自在法白痴，也能學會封絕。

它對於紅世使徒的意義，就像是1+1=2一樣的簡單。

因為這其實是一種對世界漏洞的利用。

因為紅世與現世存在著交疊的規則領域

使用封絕的原理就是，在找到了這個規則領域后，只需要用存在之火在那個【點】展開特質，將這片空間紅世化

然後，這片空間就會被世界排斥，但這種微不足道的紅世化卻又不能完全將其排斥到紅世去。

這就相當於一個人被地球力量排斥離地懸浮，但也只懸浮一厘米的效果..

這種排斥，就像是用通電改變了被吸附的鐵的磁性，讓其被磁鐵的力量排斥出去。

與其說是靠自己的力量，還不如說是靠世界的力量。

其實這就是世界漏洞。

找到世界漏洞后，就很簡單了。

封絕之所以不能同時發動兩種也是如此。

來不及再多想，由瑪瓊琳化為的巨狼托卡猛地躍起，然後在空中，怪獸的剪影不停搖晃並分裂，向著不同的方向閃開。

同時在躍出一定距離后，一分為二的黑影再次一分為二

最後

在閃過了楊沖劈來的這一劍后，怪獸的數量反而增多到了十幾隻

怪獸們繞著圓圈站立，圓圈的中央便是楊沖，並且這些怪獸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這群怪獸各自張開血盆大口唱歌、嬉笑。

「莎莉繞著太陽轉圓圈！啊、哈、哈！！」

「莎莉繞著月亮轉圓圈！嘿、嘿、嘿！！」

刺耳的聲音此起彼落，但男孩不為所動。

一層層彷彿是虛幻的波紋以楊沖為中心波動開來。

就像是湖面掠過的漣漪。

『波紋』中心的楊沖身軀也變得無比的虛幻起來。

不好

瑪瓊琳本能的感到了不妙，但她沒有畏懼，反而心中的殺意越加狂暴起來。

然後，所有的怪物同時向著楊沖撲去。

恐怖的氣勢與威壓從四面八方壓向楊沖。

他彷彿變成了風暴的中心。

然而處於風暴中心的男孩，眼神卻沒有一絲動搖。

那雙瑰麗的異色瞳，此刻卻宛若深邃的夜空。

他嘴角輕佻地勾起，彷彿若有若無的嘲諷。

然後

瑪瓊琳就明白了。

在那層幾乎是四面八方360度展開的波紋掠過那群怪物的身上時

「噗」、「噗」、「噗」、「噗」、「噗」

就彷彿是被針扎中了氣球一樣，那些狼型的怪物一個個如同在陽光下的冰雪一樣瞬間消融。

只剩下瑪瓊琳的真身高高的躍在高空

男孩看著她，瞳孔中倒映著那隻巨狼的身影。

而俯衝下來的巨狼，瞳孔之中也清晰映照出了男孩嘴角那絲嘲諷的弧度。

下一刻

一個血色的巨大十字籠罩了半個天穹！！！

天空已經漸漸黑了下去，一盞盞路燈慢慢亮起。

楊沖背著女孩如同夜色中的黑貓一樣在各個電線杆上跳來跳去。

「你認識到了你的愚昧了么？」

墜子裡面傳來了陳拉斯沉穩而厚重的聲音。

楊沖繼續一個跳躍，然後穩穩停留在另一個電線杆上。

他站在那個電線杆上，眺望著這滿城漸漸亮起的煙火。

「她是我們選中的戰士，也是我們的親人，是我們的寶貝，而不是工具，現在，你明白了你的愚昧了嗎？」

「是挺蠢的。」

楊沖瞳孔之中倒映著滿城的光火，他聲音很輕，在夜風中被吹得很遠。

這時，楊沖感覺到背後的少女開始漸漸的蠕動，陳拉斯立刻沉默了下去。

楊沖依然看著這滿城的煙火。

然後，他感受到了背後的一陣陣短促的呼吸聲，同樣脖頸上感受到了濕潤的味道，似乎是在女孩在抽泣。

最後感覺實在是有點不舒服的他只好無奈的開口。

「喂，別哭了好嗎？」

然後他就感覺到了背後那如同烈火般強烈情感的瞪視。

「嘶，嘶，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女孩的手掌捏成小拳頭一下一下的捶著楊沖的肩膀。

楊沖沒有說話，依舊背著少女在各個電線杆上跳躍著。

「戰鬥的時候也是！明明在戰鬥當中！都是你害的！！…………」

女孩仍然不停的叫喊著，聲音越來越大。

「全部都是你的錯！誰叫你做出那種……那種事！……誰叫你……」

男孩靜靜聽著她帶著嗚咽的指責，然後微微用力托緊了自己背後的嬌小少女。

而女孩只是不停的在他胸口吐露出情緒化、亂無章法的句子。

「你知道嗎！這不是後悔！也不是生氣！這叫做傷心！為什麼我會傷心？楊沖，全都是你的錯！」

女孩的身體嬌小纖弱，背在身上幾乎感覺不到重量，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昏暗之中顯得暗淡的黑髮，透過衣服傳遞過來的體溫有些冰冷，不知為何讓他感到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很不喜歡、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女孩把臉埋在楊沖脖頸上，她雙手使勁揪住楊沖的立領往自己拉近。

女孩柔軟的髮絲有縷縷鑽入男孩的脖頸，髮絲劃過肌膚的時候，有種觸電似的麻癢感。

同時一股淡淡的香味擴散開來，那是一種令人昏眩又放鬆的淡淡幽香。

「我很不喜歡、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女孩大喊著，臉上是幾乎快要哭泣的堅強，她將頭埋在男孩的肩膀處，滴答的淚水撒在了楊沖的肩膀上。

男孩停了下來，他靜靜望著那天邊漸漸升起的明月。

「那就..變強吧。」

他輕聲說道。

「變得更強，要變得更強……」

「恩。」

背後傳來的是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同時也蘊藏著不滅的意志。

「變的更強」

她輕聲說。

「變得更強。」

「要變得更強！！！」

月色下，女孩的聲音很大。

傾圯碎裂的石牆、倒塌焦黑的樑柱、四處瀰漫的黑煙、自己沾滿煤灰與鮮血的雙手。

充斥在眼前、四周、遠方的，儘是一片熾紅的烈焰。

其中……

前方矗立了一個……

燃燒著銀色火焰的張狂身影……

手腳宛若要覆蓋什麼似的整個攤開，銀色火焰襲卷著變形的西洋鎧甲。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從鎧甲縫隙，

不斷鑽出類似蟲腳的物體。頭盔頂著如同鬃毛般揚起的銀色火焰，盔帽之下則是眼睛、眼睛、眼睛……！！

這些眼睛全部都在笑。

那是嘲笑。

然後畫面突然一轉

同樣是碎裂的地面

那個人的瞳孔之中燃燒著血色的焰火

如同月光般的銀色長發

那嘴角掀起的嘲諷的笑容

他在笑

在嘲笑我

然後，是巨大的鮮紅色的十字

「..」

瑪瓊琳慢慢睜開了眼睛。

「嘿嘿哈哈！」

馬可西亞斯的笑聲依然張狂刺耳，卻掩蓋不了其中的那分無力：「真是闊別已久的狼狽啊，我易碎的酒杯，瑪瓊琳朵。」

「哼！」

女子冷哼一聲，她咬了咬牙，卻沒有心情跟自己的契約魔王扯皮了。

「啊……」

她抱著精裝的大書無力的嘆了口氣，倚著牆角，再次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