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34章:功法【上】
只要不是特別緊要的任務,時限一般都不是特別緊張,辦完正事還可以到附近逛逛。只要是規定的日期之前回山即可。今年開春之後,寶玉和大俊等人當然也有下山的機會,可以抓緊時間辦完正事,說不定還能抽空繞過武夫丘進入南荒一趟。
寶玉看著大俊似笑非笑道:「你恐怕不僅是想去看夏卓師兄吧?」
大俊也沒否認,厚著臉皮呵呵笑道:「齊羅姑娘在那個蛇女村落里很有地位,而你與她關係又那麼好,能不能幫師兄也介紹某位蛇女妹妹認識,有機會可好好交流一番嘛!」
寶玉:「上次有那麼多蛇女姑娘跑出來,師兄到底看上哪位了?」
大俊:「其實我想問的是——她們中到底有誰看上如此英俊的我了?」說到這裡,他又又莫名長嘆一聲道,「上次南荒之行,我有種很深的感觸,心中非常羨慕夏卓師兄。」
寶玉問道:「哦,這又是為何?他可是未能登上主峰,才不得不下山離去的。你羨慕他什麼呢,難道是因為他有嵐媚兒嗎?」
大俊望著遠方若有所思道:「可能是吧,但也不完全是,那只是一種感覺,我也不太好形容。……小路師弟,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麼、此生所求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恰與寶玉前段時間閉關時的思考有關,但他的那些感觸也不太好言述,只得答道:「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也不知能否有完成心愿的那一天?」
大俊:「其實我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有我尚不清楚的責任與使命,但這一切都結束之後呢?……你又想做什麼、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寶玉望著遠處爛漫的山花,也陷入了沉思道:「我想知道我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我好要去尋找一直想尋找的人,要去求證我想得到的答案。我是一名修士,便要去探尋修行大道的本源。」
大俊:「修行?」
寶玉點了點頭:「是的,修鍊一切所求伴隨所行,我稱之為修行。其實不僅是我們這樣的修士,世上形形色色的人所走過的歷程,何嘗不也是一種修行?言行舉止坐卧談笑,迎來送往諸事諸思,對天地歲月之感懷,其實都是一種修鍊。我突破五境修為後,對此感觸更深。」
大俊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道:「其實我方才的問題本身,同時就是答案。當做完我要做的事情,很想就像夏卓師兄歸隱山林。既有一身修為,也足以安身立命、享受此生。」
寶玉笑道:「你倒是很喜歡過那種小日子啊?」
大俊反問道:「難道你不喜歡嗎?再大的人物,操心完天下的事情,回到家中過的不也是自己的小日子?這世上的大多數人,也不如夏卓活得那般逍遙快樂。我這麼說,倒並非胸無大志,想當年武夫大將軍威震天下,最終不也是歸隱這武夫丘上、過自己的日子嗎?我有神通修為在身,可以過得很滋潤啊,假如你再給我介紹一位蛇女妹妹,那滋味就更美妙了。」
寶玉:「說來說去,你又繞回到蛇女身上了!可我琢磨了半天,你打的好像也不是壞主意。有可能的話,我倒願意幫你找個機會再與那些蛇女打交道,至於有沒有美麗妖嬈的蛇女姑娘你看上你,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大俊趕緊起身向寶玉行了一禮:「小路師弟,我和我的愛侶,兩口子都要多謝你了!」
寶玉被逗得哈哈直樂道:「影子還沒有的事呢,你就代表人家來謝我了?」
這時山林里傳來汪汪兩聲叫,小天晃著尾巴跑了過來,大俊道:「汪汪師弟回來了,我們趕緊去找小俊和瀚雄吧。」
兩人一狗離開砍柴峰,經過磨劍峰前往生火峰半山腰的瓜果園。也許是因為大俊剛才的問題,寶玉走在路上仍若有所思。同時他還有種感覺,這位大俊師兄來到武夫丘,恐怕也有著自己的秘密。
這世上的人,誰又沒有自己的秘密呢,比如小俊,又比如寶玉與小天。但他們來到瓜果園時,瀚雄已經將那池水注滿了,正坐在池邊與小俊吹牛。
看見他們,瀚雄大老遠就扯著嗓門招呼道:「你們來的正好,一起吃瓜果吧!武夫丘特產的青瓜,能補益中氣、調理氣血、柔嫩肌膚、滋養容顏。新鮮的青瓜,帶著春天的氣息。這可是我親手種的靈藥瓜果,一般人絕無機緣嘗到,你們的運氣真好啊!」
大俊笑罵道:「你跟誰學的這些?是不是生火峰上挑水,天天偷瓜果去討好那些女師兄、女師弟,說的都是這一套啊?」
寶玉亦說道:「明明是火伯種的瓜果,怎麼成了你親手種的?」
瀚雄:「我天天挑水灌溉,這園子里的瓜果都是春天剛結的,也算我親手幫火伯種的。……大俊師兄,你可不要亂說啊,我怎能偷這裡的瓜果去討好生火峰上的女弟子?今天還是第一次請人品嘗呢。」
他在園子里摘了一些剛剛成熟的瓜果分給大家,就連小天也捧起一根青瓜在那裡啃得津津有味。大俊吃了幾口道:「怎麼感覺越吃越餓了?」
瀚雄一本正經道:「我親手種的青瓜特有靈性,可補益脾胃,有助消食。」
小俊笑道:「那就先清一清消腸胃吧,恰好今天晚上吃肉,你能多吃點!」
瀚雄又看著小天道:「說到吃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汪汪師弟的個頭這麼小,居然比我還能吃。」
大俊也笑道:「假如比賽啃骨頭的話,我們誰都不是汪汪師弟的對手!……對了,小路師弟方才說了,汪汪也要和我們一起登上主峰。」
瀚雄與小俊都驚喜地跳了起來,揉著小天的腦袋誇讚了一番。在一起混了這麼長時間,他們不僅知道小天有神通修為在身,也清楚這條狗完全聽得懂人話。
眾人當即就約定,明天便拔出神劍、斬開千步長階登臨主峰,地點便是磨劍峰。大俊吃完瓜就準備去稟報尊長,小俊卻叫住他道:「師兄不必著急,我還有一個想法,不知你們願不願意?」
瀚雄:「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出嘛,只要有道理,以我們的關係,還有什麼不願意的?」
小俊站起身來,正色道:「我等千里迢迢、先後來到武夫丘相聚,這是世間之大緣法;又曾結伴深入南荒歷險,亦可稱生死之交,這武夫丘上的歲月未曾虛度,希望將來能永留這份情誼,有什麼事大家能守望互扶,不如我們就結為兄弟如何?」
小俊這是要結拜的意思,在巴原上關係特別好的知交,儘管出身於不同的部族,往往也會立下情同兄弟的誓約。大俊點頭附和道:「好啊,我們本就是同門師兄弟,如此就更親近了。」
大俊亦開心地笑道:「我當然沒意見!小路師弟,你呢?」
寶玉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又伸手指了指小天。眾人都笑道:「既是我等結拜,當然也包括汪汪師弟。」
小天蹦了起來,晃著尾巴很開心地叫了兩聲。這條狗從來都將自己當成一個人,現在終於有幾個人類兄弟,怎能不高興!幾人便在園中壘土為壇、放上瓜果為祭品,朝天而拜,立誓結為兄弟之交。
幾人中以大俊年紀最長,其次是小俊、瀚雄、寶玉。其實寶玉與小天之間說不清誰的年紀更大,但小天很謙讓,自覺地做了小五老弟。結拜已畢。大俊又拍著寶玉的肩膀道:「小路啊,其實我們五個當中你才是老大,不僅修為最高,而且大家都得過你的幫助。」
瀚雄亦說道:「小路,我見你施展過各門妙法,就連我長齡門所擅長的煉藥手段,你也比我更精通。這天下的秘傳神通,究竟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寶玉:「應該還有很多很多吧,多得我都數不過來。」
小俊卻說道:「我看啊,那些都是因為你的修為境界未足。也沒有見過。假如你的境界到了、又看見了,我簡直懷疑你是不是都能學得會?」
寶玉有些靦腆低說道:「這我也不清楚啊,或許有可能吧。」看他的表情很謙虛,可是仔細琢磨這話的口氣,簡直已經大得沒邊了,然而他自己卻沒覺得。
眾人結伴離開生火峰,陪大俊先去登徑峰找小四長老。可是來到登徑峰一看,後山那條插著神劍的小路口,竟圍了五、六十號人。有人在那裡搖頭嘆息,有人在笑,也有人在那裡大聲鼓勁。
視線越過那小路口瀰漫的雲霧,抬頭往高處望去。那碗口粗的長索上竟然站著一個人,正奮力一步步踏向主峰。那根粗索上根本站不住人,此人怎能踏步而上呢?因為他天生特異,背後展開一對羽翼。正在不停地鼓動著風力。
寶玉已經在山上呆了四個多月了,與大部分雜役弟子基本都認識了,他也認出了正走在長索上的人。此人名叫飛郎。就是與寶玉同一天成功踏上武夫丘那位羽民族人。羽民族的涵義很廣,並不特指某一支妖族,而是巴原民眾對所有的生有翅膀的妖族統稱。
寶玉問旁邊的一人道:「師兄,飛郎這是在幹什麼呢?劍都沒拔出來,他就想憑著翅膀飛上主峰嗎?這麼干,能算數嗎?」
旁邊有人七嘴八舌解釋了一番。飛郎因為天賦特異,去年冬至那天登上武夫丘比別人要輕鬆得多,然後也留下來做了雜役弟子,就命住在登徑峰上。飛郎的特長有一個大用處,就是上下山特別方便、特別快,去年大雪封山前的短短十來天,他還幫師兄們跑了好幾次腿,因此大家也都挺照顧他的。
飛郎背生雙翼,身體結構與常人有些不同,骨頭輕、體格也不是那麼健壯。大雪封山的這個冬天,他一直在修鍊開山功,好幾次還把自己給練傷了,幸虧小四長老及時調治才沒有留下隱患。平時分派給他的雜役活,前兩個月都是在師兄們暗中幫忙下完成的,可是上個月他實在沒完成任務,這個月眼看也夠嗆。」
飛郎不僅沒練成開山勁,而且將被送下山了。這名妖族弟子心眼很實在,換個說法就是腦袋一根筋,居然想到了這麼干,而且如今的山中眾弟子,也只有他能這麼幹了。飛郎並鼓動雙翅直接往主峰上飛,還是得踏著長索走過去,奮力扇動雙翅平衡著身體,腳尖其實並沒有著力,子一步一步點在長索上前行。
這一幕吸引了登徑峰上的眾多雜役弟子前來圍觀,寶玉在心中暗想飛郎並沒有拔出石中神劍,但他憑藉特異天賦、就這麼踏著長索走上主峰的話,是不是也能成為正傳弟子呢?
大俊卻搖了搖頭,在眾人耳邊悄然道:「沒用的,他不可能成功的。」
瀚雄問道:「是因為沒有拔出神劍、斬開千步長階嗎?」
大俊又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武夫丘當然說話算數,他如果能這樣踏過長索登上主峰,也能成為正傳弟子,但他卻不可能踏過去。」
小俊:「可是飛郎有翅膀,人家其實是飛過去的,腳踏長索只是做個樣子。」
大俊:「他只要做了這個樣子,就不可能過得去。你們接著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寶玉亦眯著眼睛道:「我也看出點門道了,他的確不可能成功。」
飛郎正扇動雙翅,腳尖點著長索一步一步往上走,高處的長索弧度越來越陡峭,感覺就像在登山。照說這百丈余長的長索,早就應該走到頭了,可是他不知邁出了多少步,再抬頭一看,主峰仍在那麼遠的地方。
圍觀眾人漸漸都不吱聲了,瞪大眼睛在遠處看著。只見飛郎鼓動雙翅似在虛空中邁步,可是他不論怎麼走,到了一定的距離之後就像在原地踏步,彷彿困在一個無形的空間里,而那長索似能以某種奇異的方式無限延伸。
這在人們正常的認知中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偏偏親眼見到了,卻無法看得太真切。寶玉展開神識,亦察覺有無形的阻隔、使其不能窺探究竟。朦朧的元神感應中,那應是一種移轉空間的大神通,也是武夫丘鎖山劍陣的妙用之一。
終於有人叫道:「飛郎師弟,你這樣是不可能成功的,別累著了,快回來吧!」
扇動雙翅在虛空中向上踏步,對於飛郎來說也非常吃力,他好歹還算有點功夫在身,否則也不可能堅持這麼久。此刻他全身都汗透了,感覺已經快脫力,假如再耗一會兒扇不動翅膀,估計就得摔下去。他長嘆一聲終於放棄,張開雙翼滑翔回到了登徑峰上。
有人發出鬨笑,也有人的目光充滿同情。這位羽民族人滿面通紅,低著頭匆匆離開了人群,躲到自己住的屋子裡不出來了。飛郎這麼做本已夠丟人,假如能當眾登上主峰,哪怕被尊長訓斥一番、趕了回來,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心愿,可如今簡直臊得臉都沒地方擱了。
寶玉等人倒沒笑,大俊只輕輕搖頭嘆了一口氣:「這武夫丘的主峰,很多雜役弟子最終都是上不去的,我至今還記得夏卓師兄下山時的神情。」
小俊亦感慨道:「小路,多虧你來了!我能體會飛郎此刻的心情,假如你沒有來到武夫丘,我回到巴室國后的感覺,只會比飛郎此刻更難堪。」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當初未曾嘗試的那些打算,比如腰間系一個繩套、順著長索爬過去的主意,幸虧只是想過未曾真地試過,否則丟人可丟大了。假如別人最終知道了他的身份,那麼丟人的「事迹」恐怕會傳遍巴原五國的。
小俊又說道:「看樣子,飛郎明天就要下山了。我們也別明天去登主峰,讓飛郎看見了心中只會更受傷,且緩一天吧,後天再說。」
第二天,飛郎在四座山峰上轉了一圈,向熟識的眾同門打告別,並告知自己的家鄉部族所在,歡迎諸位師兄弟們將來若有機會路過附近,到他那裡作客,然後便黯然下山。飛郎謝絕了幾位師兄相送,迎風展開雙翅獨自滑翔而去。
第三天,磨劍峰上又突然熱鬧起來。山中幾乎所有的雜役弟子,都聚到了磨劍峰那插著神劍的小路口附近;而絕大部分正傳弟子,則都跑到主峰上、連接磨劍峰長索的另一端等著。可以說除了正在閉關修鍊者,武夫丘眾人上幾乎是全體出動,堪稱盛況空前。
剛剛經歷了前天那場鬧劇,聽說今天又有四名雜役弟子將嘗試著登上主峰。很多人還不清楚究竟是哪四名雜役弟子呢,只知其中有已上山三年多、曾失敗了好幾次的小俊,而另外三人,居然全是去年冬至剛剛與那飛郎一起上山的。
不少人都感到很驚訝,暗道這幾人的修鍊是否太快了、或者太過自信了?也有人在暗中議論,這幾人是否與那飛郎一樣,在山中實在呆不下去了,眼看已開春,便找個機會試試運氣,不行的話便就此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