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緣
墨賢好似並不驚訝,「你想起多少了?」
「我,我也沒想起太多。偶爾的會對一些事情有那麼一點兒印象。」
「那你還記得龍子嗎?」
「那位白衣公子?」
「呵,果然,無論過了多少年,經了多少世,你還是記得。」墨賢有些悲涼,沖著玄冰里的弟弟大聲道:「墨言!你聽得到吧。你看看你喜歡的這個女人,他到現在記得的還是龍子。你算個什麼?早就忘了千八百年了。」說到後面,越來越輕。
紅綾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她不想傷害任何人,特別是與自己的親近之人更是不忍。可是看墨賢這個樣子,好像很受傷。
「墨大哥,我,我之前前幾日做夢突然夢到的。可是我也夢到墨言了啊,我夢到與他一起好像在侍弄什麼菜。」
聽到紅綾把藥材說成是菜,墨賢還是笑了。「那是你們在侍弄葯田,不是菜。」
「墨大哥,這些是真的發生過嗎?那龍子又是怎麼回事?」
本來,提前告知這所有,有泄露天機之嫌,不過這天條,他們都不知犯了幾回了,再來一次又何妨,虱子多了就不嫌癢了。凡人是這麼說的吧。
墨賢無奈又苦澀的笑了笑,當初葯尊大人應該就看出了這棵火靈草的跳脫了吧,跟自己說若是收了這麼個弟弟,有得自己煩的,果不其然,神煩啊……
「紅綾,你本是天庭之上,九天仙子纏在腰際用來跳舞的一條紅綾。沐浴仙氣,跟著九天仙子千年修行,有了人身。我與墨言分別是葯尊大人打理的葯園裡,兩株仙草。我是冰玄草,弟弟是火靈草。
一次偶然的機會,你追九天仙子的仙兔,追到了葯園,認識了墨言。此後你們兩個便了無話不談的好友。你幫她打理葯園,他陪你練舞。
然而,在一次仙家宴會上,龍王的獨子白龍子與你暗生了情愫。可你二人,一個是生來就是上仙,一個說好聽點兒,是法器修得的仙籍,不好聽的就是個物件兒。龍王如何肯同意。
結果那龍子也是個痴情的,居然想與你私奔,結果可想而知,你們兩個都被抓了回來。龍王認為你迷惑了他的兒子,盛怒之下,打散了你的真身。而墨言那個傻小子為了替你報仇,約出龍子,使計殺了他。而龍子做的更絕決,他自斷神魂,分成七分,散落人間,揚言,若不是你的轉世,便尋不回所有分散的龍息。
這樣一來,龍王更怒了,可也無計可施。最後九天仙子同葯尊大人一起向天帝求情,天帝折了千年修為,重聚了你的神魂,可記憶卻遺失了。眾仙家皆無法,都說這也算是個機緣吧。然後天帝讓你入地府,投胎去凡間集齊龍子散落的龍息。待一切完結了,許你重新修行,再列仙班。
可你入了地府之後,遲遲無法投胎,一是你缺了過往記憶,二是你從心底里抗拒。而墨言本是被罰做天庭洒掃,千年不得升遷。又是為了你,他自請來這暗無天日的地府,做了一名小小鬼差。
我不忍弟弟一人在這裡受苦,便也請天帝成全,來做了這一殿閻王。弟弟他一面護著你,一面很努力的辦差。從一個小小鬼差,一路做到判官這個位置,只經歷了短短五百年。
其實杜麗娘陽壽未盡,是他提前勾了人家的魂魄來。就因為他覺得你喜好歌舞,小姑娘的八字又難得的與你契合,便起了讓你取而代之的心思。
你以為我這點兒玄冰真能擋住他嗎?是因為他為了護你,屢屢觸犯天條,折損修為。如今更是把自己的靈根給了段天綺,期望那人死後,自己能借屍還魂,守在你身旁。可這樣做,就是為段天綺逆天改命了,結果會如何,沒誰知道。我怕這傻小子再出事,也就只好給他凍上了。
弟弟一直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可是在他的眼裡,你太美好了,他怕自己的喜歡錶示的太明顯,會唐突了你。所以你一直認為你二人的感情是普通的兄妹情。
潛意識裡,他也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因為你成仙比他早。哎……我的傻弟弟啊,其實只要彼此相愛,於身份,於能力又有什麼關係?
幸好,如今身懷龍息的凡人還真都給你找出來了。等交了這差事,我就把墨言放出來。放心吧,凍上幾日,這小子死不了。」
聽了這些,紅綾和慶王都一陣沉默,有震驚,有疑惑,有酸楚,還有太多太多……
「那這龍息如何取?都是誰?我怎麼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龍息要等魂歸地府之後,在投生門那裡才能被上仙感應到,然後收回去。慶王的想必你也見過了,就是之前從他身上飛出來的兩個光點。其他么,安舒,柳春江,段天綺身上都也都有。還有顏童和巴圖。」
墨賢說這話時,語氣中帶著輕鬆。廢話,快解脫了好不好?終於可以各歸各位,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牽絆,專心修鍊了。
可紅綾聽了卻入墜冰窟,遍體生寒。原來,她的命運便是這般,原來她真的是個災星。
慶王敏銳的察覺到紅綾的不對勁,上前把人攬進懷裡,好好護著。
「綾兒,別怕,別怕。閻王大人說的不一定是真的。」
「呵,不相信我?好驗證得很啊。如今安舒和柳春江的魂魄就在地府,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紅綾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聽到墨賢的話,抖了抖,抓緊慶王,有些歇斯底里。
「不!我不去!我不要相信!」
墨言火了,想把紅綾從慶王懷裡扯出來,上去就動手了。
「不去也得去!」
「閻王大人,你何苦這樣逼迫綾兒。」慶王也有點兒火大,緊緊的把陷入思緒中的紅綾護在懷裡。
「呵,事情因誰而起,便應該由誰來解決。這是她和龍子那段孽緣所致,當然應該由她來解決。你們來找我,不就是為了見安舒和柳春江的么?怎麼?改主意了?要見就跟我走。」
墨賢扯的更加用力,慶王就死命護著。
在誰都沒注意的時候,紅綾的眼睛里突然星移斗轉,快速的閃過一些畫面。終於在兩相僵持見,紅綾忽然抬起頭大吼了一聲。
「啊……!」
墨賢嚇得鬆了手,慶王也趕忙查看紅綾的狀況。
只見懷裡的紅綾,頭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邊長,最後都長的鋪在了地上。紅綾的衣服也邊了,紅色依舊是紅,卻是一件輕紗舞衣。墨發的顏色也隱隱變了,變成了紅色,然後越來越深,最後變成暗紅色,紅得發黑。然後自動飛舞起來,編成了一個隨雲髻。發間是墨言拿給她的那隻藍色飄帶的簪子,驚璇也背到了背上。
最後紅綾的眼神變了些許,多了一種叫參透或者叫滄桑的東西。
「慶王爺。」
慶王嚇了一跳,紅綾從來不這樣喚自己。「紅綾?」
紅綾笑了,她伸手摸上慶王的臉,拇指在他的唇上滑來滑去。「還是我。」
管她是仙子也罷,舞姬也好,慶王只覺得這個就是自己認定的傻丫頭,鬆了口氣,一把把人攬進懷裡。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
「怎會?逗逗你。」
「一點兒也不好玩。下次別了。」
「好,下次不了。」
紅綾又看向呆住的墨賢,「墨閻王,走吧。我們去看看安舒和春江。」
墨賢看著熟悉又陌生的紅綾,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你……」
「我記起所有了。嗯……讓我想想,剛剛墨閻王好像說漏了一點。我能與龍子私會,多少次可都是墨大哥幫的忙呢。你是想著,我若跟了龍子,就能離你的弟弟遠點兒吧。你知他喜歡我,可你卻不喜歡我,總覺得我搶了你的好弟弟。若說今日的局面,也有你的功勞喲。你來這裡當閻王,其實也不冤啊。」
「你都想起來了,那走吧。」墨賢說的有氣無力。墨言都聽見了吧,他雖凍在冰里,可並沒封了視聽不是?那他會不會怪自己?那麼信任的哥哥,背叛了他。應該是恨的吧……這段兄弟情,是不是也緣盡於此了?
墨賢又想起他來地府之前,葯尊大人對他說的那段話。
「墨賢啊,你只是為什麼一株火靈草,和一株冰玄草會這麼投緣嗎?」
「弟子不知。」
「冰與火,本來就是相生相剋的。你若包容那麼力量將更加強大,若是抵觸,那麼自然是力量的互相消融。上天既然安排你們做兄弟,自有他的道理。可以說火靈是你養大,你亦父亦兄,你要護著他無可厚非,可是你應該懂得過猶不及,過往矯正的道理。」
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自己只是想弟弟能堅定道心,安心修行,不要被那些情情愛愛的擾了心神,誤了自身。
難道一心向道錯了?突然的,墨賢好像悟到了什麼,為什麼幾百年就會有一劫,有情劫,有生死劫。這些種種,應該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吧。那自己呢?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