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人間湊數的日子 第十一章 有客自遠方來,不勝其煩

第一卷 在人間湊數的日子 第十一章 有客自遠方來,不勝其煩

次日清晨。

李嗣頂著又黑又腫的眼睛一臉木然的出了屋,顯然是一夜未睡,想到昨天與老李的徹夜詳談,父子倆的互相坦白,父親對自己的解惑和叮囑。想到接下來可能面對的危局,彷彿一座大山壓在了身上,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咬咬牙眼神堅定的按照父親的囑咐出了門,一路向西往余良所在的院子走去,一邊走一邊心裡已經轉了無數念頭,想了無數種可能性,最後還是面漏苦澀的嘆了口氣,只是腳步加快了些許,若不是記得父親「每逢大事需靜氣」的叮囑怕是已經撒丫子跑了起來。

如此匆匆到了余良的院前,遠遠便發現門前竟然罕見的站了一個人,待到近前一看才發現是個劍眉星目的溫和青年,身著一身青色儒衫,卻又梳了個不倫不類的髮髻,此時正站在院門前,看著趴在門前的大黃皺眉不語。

許是注意到有人靠近,便轉身看了過來,待看到腳步虛浮走過來的李嗣更是眉頭深皺擰成了一個川字,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咬緊了嘴唇。

李嗣看著這人慾言又止的奇怪樣子暗自心想「這人怕不是有些什麼問題?」沒成想心中所想竟是脫口而出倒是讓倆人都一愣,緊接著就面面相覷起來。

不待李嗣說話,這青年終於是忍不住了,便打開了話匣子一般劈頭問道

「小哥是此地人士?」

「於院中人相熟否?」

說著眼前一亮「院中該就是余良了吧?」說到這不等回答才想起什麼似的有些歉然的繼續

「在下雲麓人士,姓王名予,字子玉,慕名而來,不知小哥如何稱呼?」說著微微頓了頓,又沒等李嗣做出什麼反應又繼續說下去。

「我觀小哥面有菜色,腳步虛浮,眼泛青紫,目光獃滯,該是操勞過度心力交瘁所致,少年要注意節制啊。」

「只是我觀你面色紅黑二氣流轉不休,該是最近有大機遇中卻帶有不小的劫數,需多加小心堤防才是。」王予嘰里呱啦說道這裡緊皺的眉頭才慢慢舒緩,終於有些滿足的長舒了口氣。

李嗣本就木然的眼神,被這無意中帶有些許神意的一通絮叨,更加獃滯起來,眼看著瞳孔已經渙散陷入某種癔症失了神。

自稱王予的男子這才「哎呀」一聲輕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趕忙站直了身子神情一肅輕喝一聲「子曰:不可奪其志。」

李嗣這才冷不丁打了個冷戰,從某種恍惚境地中脫離而出,只是好像還沒完全緩過神,獃獃看著眼前溫和的青年吶吶不知該說些什麼。

王予竟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十分誠懇的拱手作了個揖。

「抱歉抱歉,先生說我讀書讀淤了總是喜歡多說些無甚用的廢話,叫我少說些話。正巧路上遇到了個西邊來的禿驢,又很巧的交流了下學問,就拿了那邊的閉口禪試了試。只是這法門好似真的不太適合我,這幾天實在是憋的緊了,剛才神念有些收束不住,實在是個意外。」說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小瓶子遞過去「這是我閑來無事自己煉製的清露丸。沒什麼大用,不過倒是起些凝神凈念,調養身體的效果,算是對之前失誤的補償。」

李嗣有些傻傻的接過瓶子,眼看著這個話癆又要說什麼的樣子,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才終於回了神,連忙大喝一聲「停!」

揉了揉有些發木的臉面迫不及待的對著院內扯了嗓子大吼「余良趕緊出來接客,有人找你,別裝死了。」看著欲言又止的王予有些后怕的心想「以前倒是沒覺得讀書人有多麻煩,剛才我愣是一句話沒說就被問成了麻瓜,嘶~恐怖如斯!」渾沒注意到因為被擾了清夢而眼神不善的大黃。

王予看到李嗣的大吼不禁喃喃自語「雖說有些失了君子之儀,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悄無聲息的邁前一步,擋住大黃看向李嗣的視線。

過了片刻,余良才有些似曾相識的揉著額頭推門而出,看樣子是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倒實在是怨不得余良,本就剛剛突破境界不穩,又耗盡心力施以秘法已經是疲憊至極,囫圇的調息一番便沉沉睡去,此時不過睡了個半飽。樣子雖說沒李嗣看起來那麼慘,可是仍然感覺腦殼有些隱隱刺痛。此時出門看著外面的陌生男子微微一愣,悄悄打量一番心中對於男子的來歷已經有了猜測,心中有些複雜難明的意味。只是轉頭又看到李嗣一副被糟蹋過的凄慘模樣,實在忍俊不禁笑出了聲,又連忙止住笑意招呼倆人進了門。

余良引著兩人進了屋,還在奇怪平日了跳脫的李嗣怎的轉了性子突的沉默起來,又怎麼搞的一副虛脫的樣子。暗自打量了半天的王予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開口「不才王予,有幸在學宮求學,此次慕名而來,足下便是《西遊》和《蜀山》的作者余良嗎?」

余良一愣,心說果然如此便有些複雜的暗暗抱歉一聲應道「是我」說著隱隱帶著些期待的看向王予。

王予得了這個肯定的答覆,便是眼睛一亮「夫子們大多是抱著看別家熱鬧的心思覺得故事有些意思,我家先生卻贊了聲天馬行空,構思不俗,我深以為是。」

也不待余良說什麼又自顧自繼續「《西遊》隱晦寓意和尚和道士們互相打架搶地盤,故事巧妙有趣實在不俗。《蜀山》雖然有些美化里那些脾氣極臭的劍修,卻是難得微言大義,不拘小節。更難得是兩個故事裡有很些不俗的設想讓人眼前一亮,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十分值得探討一番。」

說道這裡又不知道想了什麼皺了下眉頭,「只是那句「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實在是有失偏頗,有些酸氣,實在不妥。」

余良聽到這裡心中隱含的期待已經息了下去,心中不覺苦笑「果然不是嗎?」

其實《西遊》和《蜀山》這兩個故事是余良在教依依說話的時候講她聽的,只是故事實在有趣便吸引了全鎮的孩子,出於自己心中某種「尋找同伴」的心思也就沒加約束,甚至偶爾還穿插幾個通話寓言,聊齋志異什麼的,又「偶然」被過往行商聽了去,便使得這故事慢慢流傳開來,不知怎麼就傳到了某個學宮夫子耳中,看的老夫子莫名開懷大笑連連高聲「有趣」。無形使得這故事愈發流行,據說便是遠至西婆娑州都流傳開來。

此時聽聞王予都是問些故事內容,心中不禁暗自嘀咕「畢竟是在你們學宮地盤,難不成講些《儒林外史》或者乾脆某個葷段子合集,怕不是要被罵的狗血淋頭,那些綠林故事或是樓起房塌的情情愛愛孩子們又不喜歡聽,乾脆講講和尚道士,劍仙風流罷了。」渾不知某個打算找他麻煩的和尚已經被眼前人「順手打發」了。心中念頭百轉間又忍不住起了一種「孑孓獨行」的孤寂之感。

還好小棉襖依依及時出現送了壺茶水進來才又婷婷聘聘的出去,余良各自倒了杯熱茶仔細砸么了一口才從某種不可說的孤獨感里跳脫出來,忍不住長舒了口氣。

王予有些面色奇怪的看著依依進出,又似乎注意到了李嗣隱隱的情緒變化,難得住了口,只也喝了口茶水,突然眼神一亮,只覺唇齒留香,回甘又清冽至極,不由暗贊了聲好茶。

反倒李嗣也不知道不是不是被嚇到了,自從進了屋便一言不發,顯得有些心事叢叢。

余良顯然沒有編造些什麼創作者的心路歷程的打算,只是眼前的王予一看便是個讀書發了痴又喜歡鑽牛角尖的麻煩角色,便只能隨口扯了幾句看似十分有理其實屁都沒說的大而空應付了事。

只見王予時而皺眉不語「不通啊」時而連連點頭「是極是極」,看樣子已經不知道神遊到哪裡,腦補了多少劇情了。

余良實在無奈只能微微瞥了眼李嗣試圖轉移話題「你小子平時看到依依恨不得貼上去,今天怎麼轉了性子,莫不是被你爹打傻了?」

有些晃神的李嗣這才抬了頭看著余良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說「我爹說鎮子里可能馬上會出事,已經在勸說鎮子上的人們儘快搬離,希望我跟著你儘早離開這裡。」說道最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已經是眼睛通紅。

余良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李嗣,按照他之前的猜測老李該是中境巔峰的武夫,不客氣的說在整個大周都是差不多可以橫著走的,可是卻近乎帶有託孤意味的讓自己趕緊離開,顯然這次的麻煩不是一般的大,心中不由有些無奈,只是還不待細想。本來神遊天外的王予突然一愣,眯了眯眼,轉頭看向東邊,然後無奈搖了搖頭「怕是暫時走不得了。」

余良這才若有所覺,只覺天地元氣猛的一滯,又有某種氣機暗自牽引。

李嗣突然面色一白「噗」的一口鮮血噴在雪白的窗上,明艷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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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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