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人間湊數的日子 第九章 劍元
春日裡的微風總是若有若無的懶懶拂過,便能悄無聲息的撩撥起人的思緒。特別是晚春的風,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躁動。此時余良便偷得半日浮生,把搖椅搬到院內的綠蔭處,鹹魚一樣躺在上面,一邊調息邊在這清風的慫恿下半夢半醒的陷入某種不甚值錢的自我感動中。
可惜余良並未在這種類似於老父親的複雜情緒中沉浸多久,便被風風火火一頭撞進院子的李嗣打斷了。余良有些迷茫的睜開了眼睛,只微微瞥了眼門口,發現新修好的院門跟大黃一樣有氣無力的耷拉在一旁。心中既有些許「賢者時間」被打斷的惱怒,又有種微妙的無奈睏倦,最終化成一個有些潦草的哈欠,便果真如鹹魚般翻了個身,打算眼不見為凈。只是低聲嘟囔了一句「這嗜睡的毛病倒像是被依依這丫頭給傳染了。」
糾結期待了一晚上的李嗣,好不容易擺脫了自家老爹的魔爪,恨不得飛一樣的趕了過來,哪裡肯讓余良就這麼睡過去,緊趕幾步用力一把拍在余良大腿上,卻好似拍在了山石上震的整個手都發麻,疼的鼻子一酸,不由得「嘶」了一聲,使勁甩了甩,看著渾無所覺的余良。便氣惱的貼著余良的耳朵,使勁大吼到「起床了,起床了,說好教我劍法呢,你可別想賴賬!!!」
余良吃了這一記「獅子吼」的偷襲,再多的困意也都消散,只能無奈翻身坐起來,仔細又認真的盯著李嗣看了起來。
李嗣被余良難得認真的盯著看了會,反而忐忑不安起來,收起齜牙咧嘴的樣子,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正打算說些什麼,便見余良漫不經心的的抬起手,伸出一根指頭似慢實快的一指點來,一愣神的功夫便點在額頭上,瞬間便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指頭一觸即收,這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指實則已經耗盡余良心神,大有身體被掏空之感,若非已經突破怕是還力有未逮。余良看著還僵在原地的李嗣有些無奈的長舒了一口氣。「就看你小子的造化啦。」
余良之前就覺得李嗣的身板子有些異於常人的硬朗,剛剛仔細一看便發現一日未見,李嗣的肉身強度竟然堪比下境武夫了,略微思索一番便想明白定是老李暗中長期耗費自身元氣給李嗣淬鍊根基,才能使李嗣的根基在還未修行時便紮實無比。或許是危機將近,老李不知使了什麼法門,竟是悄無聲息的強行將李嗣送入了煉體境。不禁心中感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
想到此節,余良索幸便決定成全了他,原先怕李嗣承受不住只傳承幾分的劍意,此時已經是毫無保留,輔以心中感悟夾雜些私貨,以秘法「靈犀一指」灌輸而去。
仔細算來,這大概是「靈犀一指」這秘術第一次現世——這是老頭子新創的。大概是被余良各種奇怪問題擾的不厭其煩了,便糅合了「龍虎山」的傳道「浩然學宮」的解惑以佛門「灌頂」的手法,隨手創出了這個秘術,余良再有什麼麻煩的問題便一指點過來讓他自己想去。饒是余良神魂異於常人也是被點的有些吃不消,至於「靈犀一指」的名字則是余良自己取的。
想到如今也有機會讓人嘗嘗這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余良心中倒是起了一種揚眉吐氣的莫名快意。於是雙手抱著後頸,重重了躺了回去,只是看著天上不斷變換形狀的雲彩,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了那個脾氣又臭又硬的老頭子,再被這惱人的風兒一撩撥,眼睛就酸了起來,乾脆閉了眼睛不去看,只是不知道心中是否仍有漣漪。
返觀李嗣,被這一指點中,還來不及思索,便陷入一片茫然的心湖之中,緊接著便感到鋪天蓋地的劍意迎面而來,心中若有所悟,於是閉眼隨著心中感悟指引,不自覺手中虛握做橫劍於前狀,不動如山。漫天劍意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什麼,竟是凝於身前三尺不得寸進,卻仍是前赴後繼,如此李嗣彷彿置身於一個劍意形成的圓球中,這劍意彷彿無窮無盡,圓球越來越大,劍意也越來越重,卻始終不得寸進,李嗣彷彿無知無覺陷入某種頓悟之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便聽到一聲清脆劍吟,一絲亮光透出,緊接著便彷彿開天闢地一般的一道劍光劃過,漫天劍意一掃而空。心湖中的李嗣有些虛弱的睜開眼睛,下意識的虛握了握,愣然無語。
僵在原地的李嗣終於睜開了眼,有些木訥的看著饒有興緻盯著自己的余良,才終於晃過神,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才勉強擠出了笑臉,澀然的喊了聲「良哥兒~」只是這聲音太過乾澀沙啞,嚇了自己一跳,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都嚇丟了去。
余良笑眯眯的遞過一個微溫的茶壺,努了努嘴示意他潤潤嗓子,有些促狹的笑道「看不出你小子能堅持這麼久,不錯嘛!」
李嗣接過茶壺,對著壺嘴仰天「咕咚咕咚」的灌了個半飽,才算是緩過了氣。便隨意尋了個台階一屁股坐了下去,看著西斜的太陽有些漫不經心的咧了嘴角問道「我站這多久啦?」
「一個時辰」余良微微偏了偏頭,把臉放進樹蔭里,以至於聲音都顯得有些朦朧起來。「原本我以為你大概可以堅持一炷香左右,這樣便可以基本領會這劍意了,待到半個時辰,你應該便可以完全掌握這劍意,可你既然入定一個時辰,肯定是領會到某些我意料之外的東西了」說到這裡微微瞟了一眼李嗣,發現他正整鬼頭鬼腦的四處張望,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沒好氣的說道「別看了,依依不在家」然後才狀似不在意的道「給我看看你的劍意,看你學了多少去。」
李嗣尷尬的撓了撓頭,才扭扭捏捏的伸出一隻手,凝出米粒大的一絲微弱的劍芒。
余良微微一愣,眯了眼仔細感應,待到想到某個可能,猛的睜大了眼睛,悄悄咽了咽口水,皺著眉頭低聲嘟囔「不會吧?這是劍元?」
什麼是劍元?簡單來說是一個劍修凝練自身劍意,走出自己的劍道的象徵。通常只有上境的大劍師才可以真正悟出自己的劍道,凝聚劍元。能提前尋到自己的道的無一不是驚才艷絕的天才,可據余良所知便是當今劍聖,也才是在入了下境才開悟尋得自己的道。至於在修行開始就入道的更是聞所未聞。
想到這裡余良嘴角狠狠抽了抽,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角,長吐了一口氣,理了理有些雜亂的思緒「你這個還不錯,不要給除了你爹的其他人看到。」說道這裡頓了頓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色莫名的搖了搖頭。
李嗣聽到這裡眼睛一亮,跳了起來湊到余良跟前一臉期待的問「很厲害,對不對?」
余良一臉無奈的推開李嗣湊上來的大臉「是是是,很厲害。這是劍元,可以溫養劍意,其他種種好處更是難以言喻。」頓了頓還是決定提醒一下「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裝著不肯修行,倒是被我誤打誤撞撞破了,以你展現出的悟性說是前無古人也不為過,還是不要輕易示人了。」
李嗣身形微微一僵,嬉笑的神色緩緩褪去,乾脆學著余良,單手抱頭仰倒在地上,望著漸漸染上一層金邊的流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吱呀」一聲,依依提著大包小包推開院門,便看到兩個人一個在椅子上,一個在地上躺著裝死,愣了下轉頭看著大黃眨了眨眼。大黃一臉一言難盡的無奈,表示自己對於什麼青春期的小小憂愁完全理解不能,讓我給你解釋這個實在太為難我了,乾脆的甩了甩尾巴裝作自己啥都不知道。於是依依只能一臉莫名其妙的悄悄往裡走。
倒是李嗣被開門的聲音驚的回了神,轉頭一看是依依回來了,趕忙起身換上一副大黃嘴臉,剛準備噓寒問暖一番,便吃了依依一記嫻熟的「白眼殺」並留下一句「晚飯沒有你的份」進了屋。李嗣只得燦燦的收了爪,拍了拍屁股。想了想正色對著余良說「我並不是存心瞞良哥兒你的,不管你怎麼想,我是真心把你當兄弟的,你也是我長這麼大唯一真心佩服的人。」
說到這裡又輕哼了一聲,換上一副傲嬌的嘴臉「不過依依是肯定要做我老婆的,你最好不要打她主意。」
余良聽到這裡有些欣慰又有些無奈,只能頭疼的揉了揉額角沒好氣的叫道「滾蛋滾蛋,沒聽依依說晚飯沒你份嘛,想蹭飯沒門兒。」
李嗣這才吧唧吧唧嘴,捂著肚子皺著眉頭「你這麼一說我還真餓了,這次神功初成只奈時運不濟,你等我吃飽肚子,明天再於你大戰三百回合」說著做瀟洒狀踱出了院子,飛快往家裡跑去。
余良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心裡又暗戳戳的想「本來還覺得鬼精一樣的老李是不是被戴了帽子,看李嗣這王八蛋的悶騷樣子倒是真的隨了老李。」
「不知道老李發現兒子是個大天才修出了劍元會是什麼表情」余良有些玩味的搓了搓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