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程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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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休假回來，第一天上班，桌上堆了厚厚一迭信，還有編輯郵來的報紙雜誌。我一一翻看，發現有一封信很陌生，是四川讀者寫來的。他在雜誌上看了我的一篇文章，深有感觸。他從編輯那找到我的地址，想在春節過後，來大連打工，以便結識我。

以前，常有讀者來信來電，和我交朋友、談人生，還沒有一個要求見面的。更何況四川那麼遠，僅憑一篇稿子，千里迢迢來大連，未免太幼稚了。

我趕緊提筆給他寫信，先說一通人生道理，然後，委婉地勸他不要來大連打工。

40分鐘后，他站在我的辦公室里。我打量著他，瘦瘦的，中等個頭，穿一套深藍色西裝，拎了個很舊的旅行包。儘管坐了兩天兩夜火車，但是，看不出疲倦的樣子。

我們聊了起來。他出生在距成都兩小時路程的一個小鎮，今年26歲，中師畢業，當過兩年小學教師。他因為不安於家鄉的生活，19歲那年，外出打工，做過推銷、保險，去過成都、重慶、武漢、北京，大連是第一次來。

中午，我請他在單位附近的飯店吃飯，問他來大連有什麼打算，要不要我幫忙？他說，打工的事，自己會安排的，不需要我幫忙。打工之餘，他喜歡看書，思考問題，可是，有了想法，周圍沒有人可以交流，他希望在不打擾我的情況下，能在一起談談話就行。

我有些慚愧，原以為他千里迢迢投奔我，肯定要麻煩我，讓我幫他找工作、找住處。不知怎麼，他越不求我幫忙，我越想幫他做點什麼。我說：「如果沒有住的地方，我的同學在大學教書，可以幫忙安排住在學生宿舍，一個月收費才一百多元錢，很便宜的。」

「100元太貴，我去找四川同鄉搭夥住，每個月交四、五十元錢就夠了。」

「你第一次來大連，怎麼認識同鄉呢？」我有些不解。

「你沒聽說四川是全國打工大省嗎？幾乎每個城市都有四川人打工。我們這些外出打工仔，都有一份同鄉名錄。」

吃過飯，他說要去找同鄉，待安頓下來，就給我打電話。他轉身要走，我忍不住叫住他，問：「你帶的錢夠嗎？」

「夠了，我還有150元錢。50元交房租，100元是這個月的伙食費、交通費。下個月，我就賺錢了。」他坦然的說。

「你只有150元錢？連買回程票都不夠！」我驚叫起來。150元錢，別說外出，我連家門都不敢出。平時，我的錢包不會少於1000元，如果外出，就要帶的更多，不僅要帶足現金，還要帶上信用卡，出門在外，是害怕的就是沒有錢回不了家，每到一處，第一件事就是要留出回程的車票錢。

「在我們家鄉，男人女人到了18歲，就開始外出打工。如果找不到工作，或者受不了苦而回家，是非常丟人、非常讓人看不起的事情。我從第一次出來打工，只帶買單程票的錢和第一個月的生活費。如果找不到工作，我就要流落街頭、就要挨餓。我必須在一個月內找到工作，必須賺到錢，才可以回家。開始打工的第一年，流落街頭、沒飯吃的事常發生，等到第二年，只是偶爾發生，以後，這樣的事，再也沒發生過，你根本不用為我擔心。我不帶錢，不是沒有錢，家裡的存款已經超過5位數，我只是不想把它們帶在身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