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波托姆

■約翰·波托姆

一

約翰·波托姆曾是一位出色的裁縫

整個樂思屯城無人不曉他的大名。

他裁剪得體，縫製結實

而且要價公平。

二

他和他心愛的妻子

住在整潔的小房子里

一會兒使針線，一會兒用熨斗

整天忙碌不息。

三

ЗаказыБоттомунесли

Поройиздалека.

Былапривинченакдверям

Чугуннаярука.

常常是十里八鄉的顧客

都來找波托姆做衣服活。

釘在門上的是

一個鑄鐵的把手。

四

咚咚咚咚——找他做衣服的敲門聲，

梅麗這就去給開門——

波托姆，你拿上鉛筆哈，

記下來量的尺寸。

五

Нораз...Ильэтотолькотак

Почудилосьслегка？-

Какбудтостукнуласильней

Чугуннаярука.

但有一回……出現了幻覺

也許是這樣——

像是鐵把手

把門敲得更響。

六

是你永遠的詛咒，

一九一四年！

隨後便到了波托姆這裡，

就像依次降臨所有其他人跟前。

七

於是忠實的約翰

與忠實的梅麗告別了一整日

並且一整天他都在

繞著小房子看個仔細。

八

就這樣梅麗讓他感覺特別可愛，

而且小房子也這麼的溫馨安泰。

可是想這些做什麼呢？反正：

你又不能把它隨身攜帶。

九

波托姆拿過妻子的一張小照

還有她的頭髮一綹，

一天後一艘輪船

把他運到了一塊大陸。

十

СражалсяхраброДжон，каквсе，

Какдолгичестьвелят，

Авночьнатретьефевраля

Попалвнегоснаряд.

遵命視打仗為義務和榮譽，

波托姆像所有人一樣，驍勇作戰，

而就在二月三日這個夜晚

落向他的是一枚炮彈。

十一

一個彈片將他的胸膛刺穿，

就在那一夜他離開了人間，

而他的右手

被炮彈炸飛到一邊。

十二

德軍把我軍炸得七零八落，

向著戰壕紛紛擁入，

約翰的屍體清早被抬走

而後被裝進一口棺木。

十三

人們從一俄里處

找到一隻死人的手

於是放在了他的胸脯……

悲催的是，不是他的那隻手。

十四

Рука-топлотничьябыла，

Вмозолях.БедныйДжон!

Втакойрукедержатьиглу

Никакнесмогбыон.

可憐的約翰！這是一隻木匠的手，

一隻滿是老繭的手。

他的那隻手是拿針的手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這隻手。

十五

於是他的靈魂在天國

憤懣不休：

「憑什麼給我安木匠的手？

還我一隻我自己的手！」

十六

「我用我的手裁剪衣服二十個年頭

什麼樣式的衣服我都縫製過！

這隻手是用來拿綠松石繞圓箍線，

沒有它我還算是什麼約翰！」

十七

「Пускайягрешникизлодей，

Аплотникбылсвятой，-

Ноневозможномненикак

Лежатьсегорукой！」

「就當我是個作孽的人和兇犯，

而木匠卻是神聖不可侵犯——

但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帶著別人的手躺在陰間！」

十八

就這般，在高天的極樂世界

約翰仍感到悲傷難過，

但是他的聲音被

天使們讚美的合唱所淹沒。

十九

Амеждутемегожене

Полковникнаписал，

ЧтоДжонсражалсякакгерой

Ибезвестипропал.

與此同時

上校寫信給約翰的妻子，

說約翰作戰英勇

但下落無從尋覓。

二十

孀婦哭了兩年：

「嗷，約翰，我心愛的約翰！

我連你的墳墓都無法找見，

你的屍骨安葬哪邊！」

二十一

Ослаблинемцынаконец.

Ихбилимы，какмоль.

Ивот-Версальский，строгиймир

Импрописалкороль.

德軍終於勢力減弱。

他們被打得如同蟲蛾。

就這樣，國王與他們

簽下威嚴的凡爾賽合約。

二十二

Актоймогиле，гдележал

Неведомыйгерой，

Однаждымаршалыпришли

Нарядноютолпой.

有一回，一眾

著裝整齊的元帥高官

來到那座躺著

無名英雄的墓前。

二十三

讓人敬重的約翰被挖出了墳，

他的遺體被運到倫敦，

伴著禮炮和紅旗的獵獵有聲

他在修道院入殮安身。

二十四

國王本人走在靈柩旁，

所有人都在哀哭。

約翰從天國走近

迎接這份盡有的榮譽。

二十五

他開始略感自豪

甚至為自己的命運。

有一件事讓他傷心之情猶存，

不幸只有一件，一隻手非他本人！

二十六

那曾是一隻木匠的手，

布滿了老繭……可憐的約翰！

他的手是只拿針的手哇

說那是他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能。

二十七

許多哀傷不已的母親，

許多忠貞不貳的妻子

每天絡繹不絕來到他墳前

向他鞠躬致意。

二十八

只是老也不見梅麗的身影。

四季輪迴，交替前行——

在遙遠的勒斯屯市

她一直就是這樣淚雨紛紛：

二十九

「你撇下了屬於你的梅麗，

嗷，約翰，狠心的約翰！

哎呀，就連你的墳墓找也不見，

你的屍骨現今葬在哪邊！」

三十

她的倫敦鄰里不斷來信說，

說修道院那裡躺著一個孤獨的不知名的男子

他是大家共同的父親、丈夫、兒子。

三十一

但梅麗哭叫著：「去那裡我不幹！

我只忠實於約翰！

我幹嗎要一個與我無關的男子？

我是約翰的妻子！」

三十二

這一切都被天上的約翰看見

於是重又發出了怨言。

他甚至打定主意

來到使徒彼得面前。

三十三

於是他這麼說道：「使徒彼得，

我道聽途說，

死人降臨人世

常常是在夜半時刻。」

三十四

「請你稍打開點兒你的聖障，

就讓我想想辦法

以鬼的模樣現身在我妻子面前

只為跟她說幾句悄悄話，」

三十五

「就說這是我，這就是我，

並不是別人，而是約翰

我被入殮在修道院

那塊無名的石板下面。」

三十六

「我告訴她。這是我，是我

躺在憋悶的棺材裡頭——

隨我同葬的有一隻讓人生厭的手，

擠進棺材的黃土堵住了我的口。」

三十七

使徒彼得晃了晃一串鑰匙

威嚴地開啟尊口：

「這用於戴罪的鬼魂。而你嘛——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三十八

約翰·波托姆無言，

懷著不可思議的煩悶走向一邊，

從那時起他終日苦惱不堪，

天堂對他也無力回天。

三十九

他的陰魂安放在陰間田園

陰沉而又憂鬱愁煩，

他的棺木莊重體面

可他看也不願看上一眼。

1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