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狀元紅征聯憶述

香港常有各種征聯之舉，就近年我曾擔任過評選人的征聯來說，規模最

大的是宋城征聯，其次是觀塘藝術節的征聯。這兩次征聯的佳作，我都曾

在前面談過。但還有一個征聯，規模雖然不及上述二者，也是頗具特色值

得一談的，這就是和「狀元紅」名酒有關的征聯，簡稱「狀元紅征聯」。

此一征聯由代理商中慶公司和《香港商報》合辦，聘請包括老作家任真漢

在內的五位評選人，我也忝屬其中之一。征聯方式則和宋城征聯有點不同，

宋城是徵求「大富之家」的門聯，上下聯均由應徵者自擬，可以比較自由

發揮。「狀元紅」的征聯則是先出上聯，要求應徵者對出下聯，上聯是：

千載龍潭蒸琥珀；

稍微解釋一下，「狀元紅」是河南省出產的中國古老名酒，據說創始於

明朝末年，具有三百多年歷史，是用河南上蔡縣城外卧龍崗上的龍潭泉水

釀成的高粱大麴，配以多種名貴藥材，色澤紅潤晶瑩，質地醇香可口。上

聯是點出這一名酒的產地和色澤的。「琥珀」本是一種樹脂化石，色澤紅

褐透明，此處用作「狀元紅」這一名酒的代稱，好像「屠蘇」（本是一種

草名）、「綠蟻」（酒面上的綠色泡沫）都可以作為酒的代稱一樣。

「狀元紅」的征聯，由於是用「求偶」方式，我曾擔心會限制作者思

路，但結果卻是頗出我的意料。不但應徵踴躍（來件約一千五百副），而

且各具巧思。具有一定水平能夠進入複選的有一百七十五副，結果選出五

名優異獎（不分名次），四十四名優勝獎。先談獲得優異獎的五副。

其一下聯是：

十年蚌石變珍珠。

「千載」「十年」、「龍潭」「蚌石」、「琥珀」「珍珠」，每個字都

對得非常工整，因而此聯獲得評選人一致推薦。

另一副獲得評選人一致推薦的下聯是：

幾回雞塞聽琵琶。

論對仗之工，此聯似稍遜上聯，但論文采，則似更勝一籌。「雞塞」即

「雞鹿塞」，古代地名，在今內蒙古杭錦后旗西面。漢時為北邊要塞，名

將竇憲北擊匈奴，即出此塞。南唐中主李璟的《攤破浣溪沙》一詞有句云：

「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此「塞」雖非王昭君抱琵琶出

「塞」之「塞」，但「聽琵琶」則可借用。

深宵牛渚下絲綸。

李白有《夜泊牛渚懷古》一詩：「牛渚西江夜，青天無片雲。登舟望秋

月，空憶謝將軍。余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明朝掛帆席，楓葉落紛紛。」

「深宵牛渚」云云，典出此詩。又，《周瑜傳》亦有周瑜出牛渚、屯兵江

陵的記載。用「牛渚」對「龍潭」，兩者都是實有其地的。與第二聯的「雞

塞」一樣，對得很工巧。「絲綸」且有雙關意義，一可解作釣絲，一可解

作古代皇帝的「詔旨」。此處「下絲綸」，可目為「姜太公釣魚」，志不

在魚也，不過「深宵」對「千載」則不及第一聯「十年」對「千載」之工。

另外兩副獲得優異獎的聯語，寫得也很典雅。其一是：

六幺琴操入琵琶。

《琴操》傳為東漢蔡邕著，是中國解說琴曲標題的第一部著作。「六幺」

是工尺譜中的音名。

其二是：

幾回鸝館醉醇醪。

「醇醪」即旨酒。就字面說，「醇醪」對「琥珀」稍欠工整，但「琥珀」

在上聯是作為酒名的代稱的，因此也不算「出格」。

獲得「狀元紅」征聯優勝獎的也選談幾副。

九天花雨落琵琶。

此聯設想新奇，白居易形容琵琶聲為「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

底滑，幽咽泉流冰下灘」，此聯則用倒裝手法以「九天花雨」作為喻象，

兼有音色之美。但「花雨」對「龍潭」則不及用實物（如「蚌石」）、實

地（如「雞塞」「牛渚」）對得工巧。

一時金谷碎珊瑚。

此聯用晉代豪門石崇的故事。石崇築有金谷園，他曾與另一豪門王愷斗

富，用鐵如意將王愷自以為是天下奇珍的一支三尺高的珊瑚樹擊碎，然後

拿出六七支更好更長的珊瑚樹來任王愷挑選以作賠償。用典亦甚恰當。

一池碧水泛芙蕖。

意境甚佳，惜「碧」為虛字，「碧水」對「龍潭」稍欠工整。

百年燕市換滄桑。

此聯寄託遙深，但「滄桑」對「琥珀」稍欠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