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們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 1

銀色的古斯特停在市郊的一座墓園門前，沈雲致走下車，儘管是盛夏的午後，墓園四周卻有些涼意。

他的懷中抱著一束梔子花，這是奶奶生前最愛的花。

一路向墓園深處走去，在綠樹掩映處，沈文山和徐煜冰的兩塊墓碑並肩而立。

沈雲致將梔子花放在墓前，微微低下了頭。

爺爺去世的時候，他才五歲，對於爺爺的記憶早已模糊。然而奶奶卻一直將他撫養成人，所以沈雲致和奶奶之間的親情，甚至比和父母都要深厚許多。

也正因如此，對於奶奶的死，沈雲致久久不能釋懷。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知道是誰將桑遙的那份死亡報告的複印件寄給了奶奶。儘管他懷疑過溫婧歡，懷疑過他的司機、秘書，可三年過去，這件事依然沒有一個結果。

那是在桑遙失蹤后的一個月，那天他正在雲苑喝了個爛醉，忽然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說奶奶在看了一份文件后突發心梗，在醫院昏迷不醒。

當他急匆匆地趕到醫院時，奶奶已經住進了ICU。

一周后，奶奶還是離開了人世。

回想起那一周的掙扎和折磨，沈雲致的臉色陰沉地像冬日的烏雲。

他無數次地恨著桑遙的不告而別，甚至留下了這樣一份最終導致了奶奶死亡的文件。可沈雲致心裡也很清楚，桑遙對於奶奶的感激和敬愛無比真誠，所以這份文件決不可能是她寄給奶奶的。

往事就像一個謎團，每當沈雲致想起奶奶，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桑遙，想起她手術后的那個月時不時流露出的憔悴，想起她離別前有些詭異的笑容，想起過去十幾年間她在他身後的一點一滴。

那時他才終於確定，他是愛她的。

可是她不見了。

沈雲致看著奶奶的墓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甚至連一個合格的出軌男人都算不上。

從桑遙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生命中缺了一塊，所有的情感順著那個空洞向外不停地涌去。

甚至他忽然發覺，自己從來沒有愛過溫婧歡。

他很少親吻她，連牽手和擁抱都只是禮節性的罷了。除了那個意外而來的孩子。

「奶奶，我要怎麼辦？」他低聲問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墓園裡微涼的風。

太陽漸漸向西方移去，沈雲致抬頭望了望天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將墓碑上的灰塵擦了擦，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原本就不是祭拜的日子，時間也有些晚了，沈雲致原以為墓園裡只有他一個人，卻沒想到就在快要離開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西南角的墓碑前。

他的眸光沉了沉，然後邁步向那個方向走去。

「我該走了。」墓碑前的女人說道，「這些事情我回去慢慢考慮吧。」

沈雲致停在她身旁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

女人把墓碑前的花束整理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轉過身來，冷不防地看到不遠處站著的沈雲致，想要邁出的腳步頓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