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落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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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六歲時起，南明就喜歡上了獨自一人行走在城市間的大街小巷之中。那時正值高一，學校的教學抓得還不算緊。空閑的時候，南明不去打籃球，也不去踢足球，只因為不想那樣子的去瘋玩。無聊的時候，就外出亂逛，毫無目的的穿梭在城市之中。可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儘管每次一個人逛的時候，內心裡總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但自己卻又經常的一個人出去；儘管每次與方靜萱的不期而遇並在之後一起遊玩時，自己從心底里感覺到的是愉快，但自己卻又屢次在遇見方靜萱的時候，有種想躲避的感覺。為什麼呢？????

穿過廣場，南明轉向了北大街區。那是一條商業街，也是整座城市之中最為繁華的地段。走在北大街上，抬起頭看那兩邊的建築物時，會讓人覺得自己很渺小很渺小，那天空也似乎就只剩下一小塊了，然後自己似乎也就真的成為了那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南明繼續向前行走，並思索著那些問題。「為什麼見到方靜萱的時候，總想迴避呢？為什麼明明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快樂，但自己卻又害怕見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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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是在進入高中的時候才隨哥哥來到這座城市，那是他和哥哥一起的第二次搬遷。第一次搬遷是在小學四年級時，那年南明跟隨著哥哥從東南的老家遷至了中部地區的一座小鎮上，後來才又從那座小鎮搬遷到這座北方的大城市裡。

關於方靜萱，南明了解的不算很多。但就自己知道的情況來看，覺得方靜萱似乎太過完美，至少自己在心底里是那樣覺得的。

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兒。父親在北大街區的一家銀行裡面擔當要職，母親在她出生之前曾是一名中學教師，待女兒出生之後，就辭去了教師的工作，呆在家裡服侍丈夫，照顧孩子。父母鶼鰈情深，女兒乖巧懂事，一家人生活了十幾年，真的就如同祝福時才會出現的詞語那樣：和睦，美滿，安康????

方靜萱人長得也很漂亮，並且屬於那種不喜歡張揚，偏向文靜的女孩子。平日的穿著也就是紫色或是黑色的外套，配上黑色或者是深藍色的牛仔褲外加上永遠都是白色的鞋子。偶爾會在夏天的時候換上其它顏色譬如淡黃或者是白色的T恤衫，總體讓人覺得很樸素的裝束。並且除了發卡之類的的物品，南明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靜萱配戴任何首飾。甚至是現在已經年滿十八歲了，也可以看見靜萱的耳垂依然完好，沒有打過孔，也沒有打過孔又癒合之後留下的疤痕。

有時南明覺得愛美本來是女孩子的的天性，可是靜萱這樣的話是不是太過了。但轉念又胡思亂想道：大概是害怕自己太過惹眼，本來就已經夠漂亮的了???

但是與靜萱相比，南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算幸福，還是算不幸。

十一年前，南明正七歲的時候，父母外出出差時不幸遇上了空難，雙雙去世了。之後，南明就一直跟著哥哥生活。

自己的身世，南明實在不願想起。但那些記憶彷彿播種在心田之上的野草，任何一絲回憶的輕風，就能夠揠助那些記憶的生長。

每此想起自己與方靜萱不同的身世時，南明就覺得方靜萱離自己好遠好遠。走在一起的時候，南明感覺到的，是自己身世的不幸與缺失。然而，僅是因為覺得身世的不同，就導致自己試圖躲避方靜萱而不願靠近她？南明覺得不止這一個緣故。如果還有很多的話，那麼最重要的一個就一定該是方靜萱的長相，太過漂亮了。在南明看來，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這樣一個相貌平平，即普通又怯弱的朋友啊！

南明就這樣邊走邊胡思亂想著。也許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的自卑。可是就算是的，那又怎麼樣？所有過去已曾在的東西都是事實。況且，有些東西是註定無法被抹去，被改變???

南明曾經聽方靜萱說她很羨慕自己，「有一位好哥哥，兼父母，兄長於一身，很幸運，得好好珍惜啊！」於是南明暗自揣度，方靜萱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但自己以前從來未對任何人談起過，她是怎麼知道的，南明也不清楚。

的確，唯一讓南明覺得幸運或者說是幸福的事情，就是自己有位個好哥哥，多虧有了哥哥，自己才得以長大。南明老覺得，假如生活是一架天平，幸福與不幸福分居在天平兩側的話，那麼哥哥對於自己來說，就像是那顆努力讓天平的指針倒向幸福那一側的砝碼，分量很重很重????

北大街的道路兩旁也種上了國槐樹，每株大概都有一般成年人的腰那麼粗大。南明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行走在了那一排的國槐樹下。經過一棵又一棵的槐樹時，不斷有葉子飄落在地面上，然後又被清潔工人清掃掉了。

突然，南明內心中掠過一絲的傷感，因為自己想起了古文中的「槐」是通「懷」，所以「槐」就是懷念的意思。想起這些，南明的內心一片悢然，是這生命漸漸逝去的日子，勾起了自己對一些人的懷念嗎？比如說是，爸爸媽媽???

然而，南明此刻覺得自己內心中最大的鬱結並非是父母，而應該是哥哥。

他已經外出快三天了，是在周五那天上午獨自一人開車出去的，說是要到市北部的山林中去寫生。但現在都已經過去了兩天多，雖然昨天早上的時候打過電話回來，但南明內心裡還是覺得很不安。於是，自己才又在今天下午的時候又出來閑逛，企圖盡量不去想那些事情。

日暮時分，一片烏雲彷彿紙上潑就的淡墨出現在了西邊的天空上，擋住了那落日。四處顯得有些昏暗，像是要下雨了。

因為不覺得餓，南明沒有吃早飯，也沒有吃午飯。但走了一下午後，就覺得有些肚餓了，於是轉過身往回走。在自家附近熟悉的一家餐廳里點了一份麵條。

吃過面后結完帳走出餐廳的時候那片烏雲已經飄去，而那太陽也早已落下。

南明爬上樓層，回到家中時，家裡依然空蕩蕩的。哥哥還是沒有回來。南明迫不及待地來到電話機前，翻看來電顯示，但上面所顯示的最近一次通話日期，依舊是「9.25。星期六08：17」。

南明脫下外套，把外套放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又站了起來。悶悶不樂地洗過澡后，就回到房間里整理上午做作業時弄的亂糟糟的書桌。然後又拿出一本書在檯燈下看了起來。但覺得現在怎麼看也不像上午的時候那樣的專心了。

下個星期就又要進行月底的模擬考試。已經進入高三，學校抓得很緊了，除了雙休日還算輕鬆之外，周一到周五都讓人覺得神經都快要綳斷似的。每天都是早上六點之前到校，晚上十點以後才回家。中午不回家，一日三餐都是在學校里的食堂解決。

看了半個多小時的書後，南明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怎麼看進去，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哥哥。「以前也曾經一個人出去過了的，但不管是出去幹什麼，也不管去多遠的地方，都絕不會超過兩天就回來的，但這次都快三天了。況且，市北部的那片山林離家也不遠，開車走高速公路的話，最多也只需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啊！」

南明合上了書放在桌上，把星期五從學校帶回來的作業、書籍收拾到了一起，放進了書包裡面，打算明天早上再帶回學校里。之後就來到客廳，打開了電視機，看了起來???

快到九點，正欲關掉電視機早點去睡覺時，電話鈴響了。南明心中一陣欣喜，心裡暗暗想到：「一定是哥哥。」顧不得關掉電視機，就衝過去接聽。

然而，電話那頭的人並不是哥哥。南明客氣的詢問對方是誰，那人告訴南明自己是北大街公安局的人。南明聽后很疑惑，心想該不是打錯了吧！但還是應道：「哦，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請問是南治的家人嗎？」電話那邊的人問道。

「是的，」南明回答道。

「南治出事了，今天下午他已經去世了的，初步認定為自殺，請你馬上到公安局來一趟，我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確認。」

南明聽后呆了半晌，半天沒有答話，直到那人連「喂」了數聲之後才緩過神來，答也不答的扔下電話，抓起外套跑出門外，「啪」的一聲帶上了屋門。然後急急忙忙地下了樓梯，衝出樓層后，頭也不回的向市公安局跑去。南明只覺得大腦似乎麻木了，自己彷彿就處在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