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真相

四十五、真相

四十五

真相

祝雨神色凝重地來找祝子俊,他要祝子俊陪他去一個地方,祝子俊問他要去哪裡,他卻只是搖頭,不肯說。

兩人出了門,祝子俊跟著祝雨往後山走,旺旺在前後忽快忽慢地邊跑邊嗅。

走了一陣,祝子俊知道是去哪裡了。

竹林寂靜,似乎連聒噪的知了都不忍打破這寂靜,齊聲地閉了嘴,陽光斑斑點點地灑在草地上,隨風跳躍。

兩個人無聲地走著,離發現祝佳佳的地點也越來越近,祝雨似乎有點緊張,他的鼻尖湧出了汗,偶爾回頭看下祝子俊,又飛快地將目光遊離向遠處。

終於來到了那個荊棘叢旁,即使是在陽光猛烈的午後,這裡似乎都顯得格外的陰冷,從荊棘叢中不時地鑽出冷梭梭的風,纏著人的小腿向上綿延,雞皮疙瘩就這樣慢慢地冒了出來,一顆,一顆,像是數不清的星星。

祝雨獃獃地看著荊棘叢,眼淚涌了出來,他蹲了下去,說道:「佳佳一直躺在這裡不肯走吧,你看這裡的草依然是平平的,就像人躺下去剛剛起身時的樣子。」他伸出手,摩挲著荊棘叢中斜歪著的野草,就像是在撫摩著他所說的不願離開的佳佳。

祝子俊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可是,他默默地站著,靜靜地聽祝雨繼續說下去。

「佳佳總是出現在我的夢中,她的額頭上有流不完的血,我拿紙給她怎麼擦也擦不幹凈,那血就像泉是水一樣使勁的往外冒,將她的白裙子都染紅透了,只是她的臉卻越來越蒼白,她總是說,好冷……有時候她會在地上爬著抓住我的腳不肯放手,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掐的我好痛;有時候她會張牙舞爪地撲向我,咬我,她的牙齒好長好尖,刺到我的肉裡面去,能讓我痛醒過來。我總是被她在夢裡折磨,白天有時也會出現她的幻影,她有時可憐,有時可怕,我真的好害怕,但又不敢跟別人說。現在,我想通了,我需要解脫。」

祝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有條不紊地繼續說著,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那天上午,我做完了作業,剛要去找佳佳,她卻上我家來了,於是,我們玩了一會遊戲,之後都覺得肚子餓了,家裡沒什麼吃的,我想起來二樓的木倉里還有一小袋花生,於是我搬了梯子爬上去,要佳佳在梯子旁給我放風,要是被奶奶或者叔叔發現我偷吃花生,肯定又要挨罵的。我順著梯子爬上二樓,沒有燈,光線有些暗,我似乎有看到一個人就站在二樓的中間,他的身體懸空,雙腳離地,穿著古怪的衣服在向我招手,我突然想了起來,那是七月半的時候給祖宗燒的紙衣。我嚇的不得了,很想順著梯子爬下去,可是又怕佳佳笑話,而且她肚子也餓了,我得給她找點東西吃。於是我幾乎是閉著眼睛摸索著站在了木倉前。木倉的門是往上開的,上面壓著幾塊沉重的樺木,這樣可以防止老鼠順著木倉門的縫隙打洞,我胡亂地將樺木移開,卻突然聽到佳佳痛苦地叫了一聲,我回頭向下一看,心想糟了,原來是我不小擠掉了一塊樺木,正好砸在佳佳的後腦勺上,她當時就倒在了地上。我急忙順梯子溜下來,探了一下她的鼻息,還有氣,只是比較的微弱。這時,我叔叔恰好走了進來,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佳佳,先是飛快地將門關上,然後也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卻說她沒有呼吸了,我不信,明明她是有呼吸的,我正要再去探佳佳的鼻息,手卻被叔叔擋住了,他說佳佳死了。我一下子就懵了,然後叔叔把我關進了房裡,我看到他將佳佳藏進了篾簍里匆匆忙忙地出了門。我使勁地掐著自己的腿,掐的青一塊紫一塊的,有時疼有時不疼,可是我知道,佳佳是真的被我砸中了,也許是砸死了,也許沒有死。」

祝雨說的有點累了,他坐在了草地上,手依然在來回地摩挲著,似乎此時佳佳就在荊棘叢里躺著,靜靜地聽著他的訴說。

「不,她當時肯定沒有死,或者她只是假死。」祝子俊想起了法醫的現場驗屍結論,果斷地下了結論,「我想,你叔叔之所以這麼做,一是害怕被人發現你們家就必須承擔高昂的醫藥費,二是他表面上與村長是要好的兄弟,而其實,他一直對村長懷恨在心,因為他想做村裡的小莊家,覺得是村長阻撓了他,斷了他發財的夢想。所以,真正致佳佳於死地的兇手,就是你的叔叔。」

祝雨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叔叔一直憎恨著村長,他一直認為他如果能做莊家就一定可以賺大錢,他其實對村長是恨之入骨的,可是,他對村長的情意卻也是真的,他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人。你知道嗎,祝其剛割的那些樹皮就是他偷偷藏起來的,等到鳥兒發覺沒有家的時候,他就又把樹皮放在祝其剛家門前,指引著鳥兒去尋找兇手。」

祝子俊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即使我不告訴你,你也會查出來的,不是嗎?而且,你也在懷疑祝憶涼並不是殺死祝國忠的兇手是吧?那天,我看到你在叔叔的作坊前思考了好久,就知道你一定在尋找著什麼證據。」

祝子俊答道:「是的,我覺得祝憶涼不像是兇手,儘管那天晚上他中了我的計,但是你叔叔的表現有點奇怪,只不過,我卻沒有證據。不過,祝憶涼為什麼要頂替你叔冒充兇手來鑽這個圈套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祝雨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是從那時候開始懷疑我叔叔的吧,不僅僅是祝國忠的死,就連佳佳的死,你也覺得應該是我叔叔做的了。」

「是的,但是我卻根本找不到證據,我本來還想繼續調查的,沒想到你卻主動告訴了我。你叔叔是怎麼殺的祝國忠?」

祝雨說道:「那天早上,我看到他有點不對勁,他竟然把一朵毒蘑菇塞進了口袋裡,然後出了門,我就悄悄地跟上了。我叔趁人不注意就鑽進了祝國忠家的屋后,然後他等了一會兒,就把門扒開了,進去之後不一會就出來了。」

「那個時候應該是恰好祝其剛來找祝國忠買酒,所以才讓你叔叔找到了機會。」

「其實你越接近真相就越危險,我不想你出事,也不想我叔叔被抓,可是又不能讓他繼續錯下去,他總是在用一個錯誤去彌補另一個錯誤,總有一天會穿幫的。」祝雨似乎是很無奈的笑了一下。

祝子俊無言以對。

兩人靜默許久,祝子俊說道:「我會勸你叔叔去自首的,我也會告訴村長。」

祝雨低下了頭,說道:「那你去吧,我想單獨地留在這裡呆一會。」

祝子俊說道:「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害怕嗎?」

祝雨回答:「以前夢見佳佳的時候我總是很害怕,害怕她會來殺我,或者責怪我,可是,她卻一次都沒有過,她總是只說很冷,很孤單,要我多陪一下她。」

祝子俊慢慢地向山下走去,遠遠地回頭,卻看到一個若有若無的人似乎正站在祝雨的身旁,而他卻渾然未覺。

也許只是幻覺,抬眼再看時,那個人已經消失了。

只是幻覺嗎,那個人給他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似乎是祝佳佳,又似乎是另一個非常熟悉的人——可是,等到他知道那個人是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或者說,已經來不及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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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於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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