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律師團

張鬼的母親在他讀大學的第一年就不辭而別了。

她總覺得她的丈夫窩囊，掙得少，還不低頭、委身去求他那個已經有錢的弟弟，就蝸居在一間爺爺留下的幾十平米狹小空間里，毫無建樹惶惶度日。

家庭的過度操勞讓她終於在一天下班之後集中爆發了，張鬼當時並不在場。

母親再一次威脅著父親，你若再不去找你的弟弟，我將怎樣怎樣，你要承擔這個後果。

父親也頭一次沒有選擇習慣性的退縮，他可能也積攢了很久，於是莽撞的頂上去了一句，直接激起了母親的火藥桶。

母親更加變本加厲，她說『張守敬，你不要得寸進尺。』

對，張鬼的父親叫張守敬，他的名字聽上去就比弟弟守財好得多，可見爺爺也許從小就在各種方面適當的偏心，不平等的對待這兄弟兩人，才導致今天的分道揚鑣、家境破敗。家裡能否和諧，很大程度上源於老一輩的傳承。

父親一股急火上來，他不再顧忌所謂的知識分子應有的身份教養、和自己一直維持的一切，伸出右手的掌心，重重拍在了母親的面頰上。

母親愣住了，相比於之前的歇斯底里，這種無聲的懲罰更加可怕，她停止了抽泣，緊咬著下唇，目光最後一次停留在這個她曾經深愛的男人的臉上，然後，一聲不響的開始收拾東西，父親後悔了，他試圖去阻攔，可剛碰到對方的身子，就如圖觸電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了回來。

父親也堵著氣，幾次的拉拽失敗，他便不再理會，雙手托著自己的腦袋，耷拉著坐在一把椅子上，閉上了眼睛，學習鴕鳥那樣，他想逃避一切。

母親整理好東西，扔下了家門的鑰匙，鑰匙跌落在地板的聲音敲碎了一切，代替了語言，她什麼話也沒有留下，毫不猶豫的衝出了家門、逃亡。

起初，父親並沒有打來電話通知我，他相信母親，一介弱小的女子，娘家早已沒有什麼人，最多發脾氣躲在朋友家，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兩天，三天，他終於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的可笑，想起母親臨走時那絕望的眼神，他突然開始後悔，開始害怕，感覺自己將永遠失去她。

父親行動了，發瘋似的尋找，電話關機，母親的閨蜜聽完后都表示沒來過我家，這對別人眼中的模範夫妻變成這樣，都非常的驚詫。

報警之後，張鬼也在某一天清晨，寢室睡夢中時，收到了父親的電話。

他們在電話里沒有多說什麼，張鬼聽著沙啞而蒼老的聲音，他沒用勇氣再對一個心力交瘁的父親抱怨什麼，他第一次作為朋友間的關心，去安慰受了傷的男人，並且答應，立刻去學校教務處，請完假就回家。

打開熟悉的房門，張鬼甩下兩隻鞋，把衣服胡亂的仍在一角，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幾年前母親離去的那次，他彷彿穿越回了過去。

終於清靜了。張鬼掏出手機，單手滑動屏幕，點擊著外賣的APP，熟練地操作著，今晚他選擇換一種口味，去嘗試一下從未體會過的食物。

父親那次之後打擊不小，沒多久就辭去了工作，投入到一份陌生的城市打拚，也許他正默默的埋下一股子氣，相信有一天可以比他的弟弟做得更好，去挽回失去的全部。

反正張鬼不信，從那以後他也像變了個人，話都變得少了，他覺得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逆轉，除非有什麼東西能夠改變自己，富有的人將擁有一切，這成為他唯一的信條。

「哈哈。」

他獨自後仰在床上笑了，笑出了聲來，幾年間都沒有這麼開心過，李佳怡的身形正回蕩在腦海，柔柔的話也就在耳邊，他感覺自己的機會到了，狠下心，叔叔的基業，沒準能夠混下個城市的半壁江山。他有些後悔，心想是不是今晚該主動打個電話，和她敲定些東西，免得夜長夢多。

胡思亂想著，手機鈴聲驚醒了他。

張鬼怔住了，心想莫非是她。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接起陌生的號碼，送話器里傳來的小哥還是那麼的富有激情幹勁十足：「張先生嗎，您點的餐就快要送到了，您的地址我再次確認下……」

對於張鬼來說，今夜是漫長的，他畢業以來第一次在家，沒選擇打遊戲，直接睡下了。

該來的一天還是到來了。

它本身很普通，張鬼卻起得很早，洗漱時特意刮掉了積攢了一段時間的鬍鬚，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欣賞了很久。

「第三天，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張鬼渾身都充滿了幹勁，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而自己只有做好等待的準備，他相信該來的終究回來的，昨晚的夢，甚至自己已經成為了坐擁幾座金山、美女如雲的福布斯榜明星了。

他選擇第一時間到達保安室，出人意料的與每一個到來的同事攀談，展現的格外熱情。

「你小子怎麼了，吃錯藥了？」

「哪是，我看是昨晚去哪風流了吧。」

「哎呦呦，莫非昨天的那個小美女？」

大家熱烈攀談著，互相交換著意見，張鬼坐在正中也不反駁，有一句沒一句的斗著嘴，一旁是小隊長點頭伴隨略有深意的笑。

一首鳳凰傳奇的經典曲目飄來，極其刺耳，它源自於一部山寨機中，打斷了一群老爺們維持的愉快氛圍。

張鬼整個身子隨之抖了一下，他首先確認不是自己的幻聽，然後哆嗦著用手伸進衣服的口袋，為了怕錯過重要的信息，他早晨出門時就把李佳怡留的號碼設置成了這首動聽的音樂，還調成的最大音量，並且風騷的選擇了鈴音加震動。

「喂，喂。」

張鬼一邊按起接聽鍵，一邊走出辦公區，到外面尋求一個僻靜的地方，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太多，就怕煮熟的鴨子叫人搶了去。

「張鬼嗎，呵呵，我是李佳怡。」電話那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恩，你好，我知道，我存了，美女，你，找我什麼事？」

張鬼明知故問，他只是覺得探探虛實比較好。

「剛才，我接到了陌生的電話，他在電話里表明了身份，你叔叔張先生的律師團。」

「哦。」

「他們大概是三個人，分別與我仔細核實了身份，多餘的我們沒有過多交流，一直在問我，找到了張鬼沒有。」

張鬼聽到這裡有些激動了，嗓子卡吧了幾下，想問些什麼，卻因為瞬間過到的東西太多，竟然一時語塞。

李佳怡還在繼續。

「我肯定的回復了他們，找到了你，他們聽完都很興奮，說這樣就可以照常履行張董事長的委託了，否則過期他們的委託費會減半。我當然不明白張先生跟他們有過什麼協定，一切都顯得比較神秘，於是我只有說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他們怎麼說？」

「看把你急的，呵呵。」電話那邊的李佳怡反而停頓了一下，聽到了紙張翻動的聲音，可能職業的要求讓她的速記形成了習慣，這樣就不會錯過任何一個重要的信息，「他們說今天依據警方的資料，就是張守財失蹤的第三個工作日，晚上八點，董事長郊區的那棟三層別墅，你帶著張鬼一起來，屆時我們有事情宣布。我本想多問些事情，可他們同時掛斷了電話，我回撥過去，一直佔線，後來只發過來一條簡訊，意思是詳細消息，我們見到張鬼面談，其餘保密，就沒有了。」

「張鬼，你還在聽嗎，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你看？」

「恩恩，我當然還在。」張鬼連忙回答著，「那我們怎麼辦，我聽你的，晚上我們去見他們？」

張鬼把問題拋給了李佳怡。

「當然要去，律師團聘請的都這麼神秘，我也開始好奇了，張守財先生，他真是一位很神秘很有趣的人呢。」

「那晚上怎麼約？我好像不太清楚我叔叔別墅的確切地址……」

「我下班後去找你吧，然後帶你一起來，我們可以先在別墅吃個飯，管家和僕人都照常工作呢，飽餐之後再靜候他們，怎麼樣？」

「好，那就這麼辦。」

「恩，那拜拜啦，晚上見。」

「晚上見。」

張鬼意猶未盡的掛上了電話。臉上洋溢著春風得意的笑容。

此時的李佳怡，正坐在麗水小區不遠處的一部車子里注視著張鬼，她收起手機，緩緩地按上了電動車窗，啟動了車子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