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遊戲天枰

好久開始，她就已經徹夜失眠了，無論換過多少處地方。

豪華的別墅住進去后沒有公主的感覺，反而更像是一位多餘的人。

本來自己就不該受寵，明白這淺顯的道理：既沒有姿色、又沒有學識，僅僅因為自己的小聰明，在宿醉后騙領導走上了歪曲婚姻的道路，來到今天的現實。

一切都是舶來品，在高貴而優雅的現實面前常常自行羅愧。

在他原配夫人的面前抬不起頭來，在他的下屬面前毫無存在感，甚至在他的司機面前都提不起嗓音來。

可她還是成功了，於很多夢寐以求的眼神中脫穎而出，翻雨覆雨展示過自己引以為豪的熟練技巧后，陰暗的角落裡有了一席之地，不再變得渺小，內心中多了一份自豪。

李娜娜熬出了頭，像無數青春靚麗的女性那般，走在了色彩斑斕的道路上，相信未來將十分的美好，對方不離婚又怎樣？不在乎虛偽的一紙明文，只要自己過的開心快樂就夠了。世人追求的不過如此，何苦自尋煩惱轉彎抹角呢。

成功人士重視的無非名利和地位，自己都可以盡全力維護，表面上就是領導和下屬的關係，不越雷池半步，正是她聰明的地方，是多少成功男人心中夢寐以求的出軌對象。

享受的全部得到，慾望全能滿足，這是任何一位處於青春靚麗時期美少女的殷切期盼，何況自己已經脫離了那個年齡，身材容貌沒一樣佔據著競爭優勢。

五六年前，未通過應試教育的考學來到城市中的她，從未想過外邊的世界原來如此精彩。燈紅酒綠，等級尊微，從她加入的一刻起，暗自為自己定下了目標：我要在城市有一座屬於自己的房子，五位數以上的存款，牛逼的工作，帥氣的男友，當然，有錢的男友足可以取代帥氣，是她在今後的工作中總結出來的經驗。像洛麗塔風格的女人一樣，金錢和權利是第一位的，愛情不過是額外的一種奢侈品而已，幸福生活的調味劑。

李娜娜無疑成為了賭上生命的成功人士，幾次坎坷的應聘經歷，上蒼終於選擇了可憐這個平凡的女人一次，認識了同在小型玩具分銷公司的李久立。

開始認識李久立的時候，毫不起眼的年輕人在她眼裡不如蒸蒸日上的墨常老頭更有利用的價值。李久立任勞任怨，經常加班接收老資歷員工的辛苦工作，這在一個勢力的出納眼裡，無非是費力不討好的小工角色。

奈何就是最不關注的年輕人，賺夠了足夠的積蓄某日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拉攏墨常成立了屬於自己的玩具公司。還好李娜娜平日里一副笑面，見到每位工友都禮貌的打個招呼，她相信世上無不可結交之人，就是這一小小的人物特點，註定了她和李久立的關聯還在繼續。李久立極念舊情，把這位瞧得起自己的老工友招到了新創辦公司的麾下，一步一步，坐上了自己的秘書。卻不知道背後的隱情：早因為工作的懶散經常錯賬，分銷公司已經準備開除李娜娜，還好李娜娜的人脈及時知道了這個重要消息，才敢毅然決然投奔到這樣一個新創業的小公司。可以說女人一次投機的行為，贏得盆滿缽滿。

美好的幻想都化作七彩的泡沫，隨著他心臟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就靜止了。

一直沉迷於男女之間的事情，物質金錢的享受，虛度了女人青春中最好的近十年光陰，該錯過和不該錯過的人都成為過眼雲煙。

個子不高、身材缺乏亮點、面相平庸，紙醉金迷的自己已經失去了同齡人競爭的全部優勢，唯留下一副臃腫、油膩膩、不重視保養、醜陋的軀殼而已。

抬起高傲的頭，讓位置高高的男人向自己屈服，深深的成就感鑄就了自豪感和一身的孤傲氣質，『童話王國』誰敢頂我的嘴試試，我會在枕邊人那裡添油加醋，不給任何餘地，永遠不要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也許只有兩個人是例外。

固執的墨常、孤僻的石駿，是李久立最後的底線。

無論如何，都不敢輕易冒犯的兩個人。

從男人和女人背地裡好上的某天開始，男人就摟過臂彎的女人說：「世上只有兩樣東西我給不了你，一個是名分，我的位置註定了不可能離婚；另一個是叫我砍掉我的左膀右臂，誰惹你我都願意繼續寵著你，唯獨墨常與石駿，帝國的構造我需要他們一齊分擔，否則一個人根本顧不過來，尤其那個叫石駿的小夥子，是我近年來真心培養的對象，未來也許會成為玩具帝國的接班人，希望你們在工作時間，顧及我的情面，稍稍相處的愉快。」

李娜娜點了點頭，抱著一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思，小心翼翼的維護著幾個男人間的關係。墨常這麼多年的交情，早期在小型玩具分銷單位三人就認識，是一個老古董，當初混的職位比李久立高，這使得李娜娜還猶豫了很久，究竟獻身給哪位男人更好。可惜墨常不解風情，條件優越，配偶去世后本該正到了男人的孤獨寂寞期，飢不擇食的找個發泄的對象才是人性使然。

偏偏喪妻后的老墨彷彿對女人完全失去了興趣，拒絕參加任何娛樂活動，單獨的休閑時刻喜歡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屋裡或者家裡，足不出戶。

炎熱的夏季來襲，李娜娜一身清涼上陣，按照公司桌子上訂閱的歐美時尚雜誌潮流，照葫蘆畫瓢，網上店鋪關鍵詞一搜索，把幾件以假亂真的便宜貨塞進了購物車。

噴著農貿市場邊上三十元掏來的茉莉花味香水，解開領口的兩個扣子，用手故意拽開平行肩部辨別不出的鎖骨，粗糙的皮膚塗抹的白白，好色的男人若往裡瞧，胸前因肥胖突起的部分也算得上風光無限。

下半身的黑色裙子穿的短短，側面接縫還用剪子特意開了個小口出來，類似視頻網站中韓國女團組合的同款，不想把肉腿表露的過於刺眼，套上了一款較厚而又不透光的黑色絲襪，小腿肌肉攏住了不少，時刻注意著走路的姿勢，生怕一個超出範圍的動作直接撕裂開。

撻撻撻。

高跟鞋的輕快節奏響起，許久放在出租屋內落灰不穿、走起路來感覺格外的累。李娜娜整理過工資的報告，複印一份拿在手裡，想到了一件不錯的理由，伸手敲開了墨常屋子的門。

「墨哥，忙什麼呢？自己關著門多熱啊。」

門並沒有上鎖，她一邊敲擊一邊轉動門把，很輕鬆地推了開來。裡面的人沒有應答，李娜娜完全是自來熟的那種，作為小公司的一名會計，比較起來權力還是蠻大的，消息十分的靈通。

屋子裡出於節約成本的考慮，只安裝了一部風扇，空氣不流通，時間久了還是悶悶的。

「小李啊，什麼事。」

大概是來者穿著的一身另類服裝驚艷到對方了吧，墨常放下手中的報紙，規矩的坐在椅子上，面向她，一臉的疑惑。

李娜娜妖艷的笑了，這個表情今早對著鏡子練了無數次，覺得還是頗能令人怦然心動的，隨手帶上了門。

邁著小步子幾步走到墨常的面前，伸手撫了下距離男人最近的辦公桌，手臂半支撐，屁股一半落在上面，一半依偎著。換做是一位國際模特一定會惹得不少人流鼻血，可恰恰她的身高局限了這種美感，高跟鞋的長度勉強維持夠得到，外人眼裡不知道會怎麼看這件事了。

墨常身子一弓，坐著的轉椅往後挪了半米，尷尬的笑著，眼神本想低頭去看地面，奈何一雙緊繃的肉腿十分的礙眼，瞧多了顯得十分的不禮貌，又不敢得罪每天走來走去的小會計，老闆身邊的小紅人，誰知道什麼途徑進來的。

「呵呵，看把你嚇得，我又不能吃了哥哥你。」

李娜娜低頭拍了一下對方的大腿，墨常一個機靈，整個人像通電了一般，渾身麻酥酥的。

「墨哥，忙完了閑聊會唄，我能有啥急事，妹妹我看到你這個月加班費好高，超過了一些小帥哥的基本工資了，特地來犒勞犒勞你，別太辛苦了。」

說完，一張複印紙遞到了墨常面前，上面一個橫框密密麻麻記載了工資獎金的明細項，老男人懸著的心，微微放鬆了下來。

「別泄密哦，老闆可不讓我假公濟私，沒實發前提前泄露工資的秘密的。」

「一定一定。」

墨常接過了紙條，目光總算有所寄託，一刻都不願意放到別處。

趁著簡短的間隙，腦中開始認真的分析。

會計李娜娜平時一直打扮的土裡土氣，這次雖說不比平時，但絕對談不上洋氣，還是叫作不倫不類更貼切吧，尤其一股刺鼻的酒精味，莫非是勾兌的香水。進到屋子裡的言談舉止，活脫是泰國芭提雅街區攬客小妹的姿勢，傻子都明白對方懷什麼心思，別是老闆其實準備開除自己，弄出的一個打不起興趣來的美人計吧。

墨常在前妻患病去世后，一門心思都投身於工作中，加班的時長增加了不少，掙錢的源動力充斥著自空虛的內心。

近幾個晚上和李久立一起吃飯時，老李透露了些想自立門戶的意思，一幅偉大的畫卷等待一步步實現，理想歸於現實。投資尚在猶豫中，哪有心情估計到兒女私情，何況面前的李娜娜明擺著是個見錢眼開的主，不主動得罪已是難得，今天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反倒主動進屋勾搭起自己來了。

「小李，沒什麼事情我出去下，才想起來該去趟廁所了，人上了歲數養成了到點的習慣。」

墨常不等對方同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邁著大步子逃亡一般的衝到門口，心想再待下去，被工友們看到了，指不定說出什麼閑言碎語來。

李娜娜懂得拒絕的意思，一臉沒好氣的盯著老男人的背影，心裡琢磨要不是聽說你攢了不少的積蓄，借來給我花花，我才懶得理你，瞧上去就是過分的耗精力，床上功夫想必非常垃圾，怪腔怪調的回答道：「墨哥，你確定嘛，非要出去，有什麼不好解決的，我可以在屋子裡幫你。」

露骨的表達換來半分鐘的沉寂，墨常拉著門把的手摸著絲毫沒有力氣，腦子竟然閃過了一個詭異的念想：不吃虧咱試試？還好理智戰勝了無處排泄的雄性荷爾蒙分泌，急忙說：「不必了，謝謝你，我等會直接去銷售幫忙了，你要沒什麼事，麻煩出來下，我鎖門。」

「哼。」

李娜娜狠狠地甩了下手，複印紙揉成一團扔向了垃圾桶。

路過墨常身邊時，留下了句：「你後悔隨時再來找我。」灰溜溜走出了辦公室。

慌不擇路的下樓，不太合腳的高跟鞋幾乎歪倒，往水泥樓梯上淬了一口痰，身後聽不見墨常追上來的聲音。

墨常如此狠心，當晚李娜娜的雙腳磨出了水泡。

從那之後，李娜娜再見到墨常時，僅僅是表面上互相打個招呼而已，對方一直對自己冷冷淡淡，幾周過去也就徹底沒了興趣。

目標轉移，換了種委婉的方式，工作中開始照顧起李久立的小細節，誠實次老男人感激的一塌糊塗，根本沒看清女方的意義。

下定決心，一個月後李久立辭掉了口碑不錯的工作任職，攜手墨常，傾家蕩產的投入所有積蓄，創辦了『童話王國』玩具公司。

曾經鼓勵照顧過自己的妹子，李久立念及舊情，不顧墨常的隱晦提點，把李娜娜找來繼續在出納崗位任職。

李娜娜的工作經歷迎來了新的春天，自己都頗感意外，考證方面馬馬虎虎的她，新的公司搖身一變成為老人，不久便謀得了一個主管位置，管理幾個大學畢業高材生，虛榮心充分得到滿足。

無心插柳柳成蔭就是這個道理。由最初對金錢的滿足，性格扭曲變態成對已婚男人特有的畸形迷戀，成熟的男人才有味道，在李娜娜的心理不斷升華領悟，尤其如今能和董事長李久立在一個公司，曾經還認識，故而更深層次的變本加厲。

苦心人，天不負。

李娜娜將好的話語激勵全部用在了歪門邪道上。

風聲傳說李董事長因為工作的分歧和妻子大吵了一架，她必須馬上有所行動。

晚間故意製造合理的加班機會，借老夥伴的關係幫董事長訂餐沏茶，端著便當走進李久立辦公室后，拖延好久才出來，窮盡思路想出輕鬆氛圍的話題，談一些開心的東西，對李董的家庭不合從側面帶來了些許的慰藉。

時間久了，李久立察覺到出納小李真誠比較貼心，索性大筆一揮寫了份調令，因材施用，成為自己身邊的唯一秘書。那是在『童話王國』初始的兩年，二十多人擠在租用的寫字樓里辦公。

更近的距離，朝夕相處，李娜娜掌握了董事長的一切，花粉過敏使得她放棄了繼續潑灑低劣香水的舉止，投其所好，接觸的事物都轉變到高雅的圈子裡。

她一直在等待一個合理的機會，徹底佔據他，離他更近。

李久立始終保持兩性關係間的合理距離。

幾處走到宿醉的懸崖邊，一旁的墨常拽了他一把。

李娜娜敢怒不敢言。

我不信兩個男人如膠似漆的混在一起，即使墨常近幾年都是無所事事的單身漢，老虎還有打盹的一天呢。

乾柴烈火終於歸結於一個酒後的夜晚，李娜娜如願以償，李久立事後悔恨不已。

既然已成定局，雙方選擇默默接受了這個事實，何況女人答應不會觸犯兩個雷區，其他的條件沒什麼不可以。

幸福甜蜜的度過了幾年，偷情的刺激和金錢地位上的收穫，李娜娜覺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之一。

直到有一天，一雙孤傲的雙眼出現在『童話王國』高級領導層的視野里。

石駿，是這位不明身份男人的名字，他的出現，打破了遊戲天枰的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