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何日君再來
12、何日君再來
盒子!我又看到了那隻黑色的盒子!我感到眼前一黑,身體搖搖欲墜,幸而方舟扶住了我。我軟軟地靠在他的身上,卻覺得他的身子也在顫抖。
卻是那種激動的顫抖。方舟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喘息:「找到了,容兒,我終於找到了!」
我擺脫了剛才的眩暈,回過神來才明白,那隻雪人已經在極短的一刻化掉了。雪人身上的飾物浸在雪水中,而那隻黑色的盒子,藏在雪人身體里的盒子,此時已經完全暴露出來。
漆黑的盒子泛著怪異的光澤。我不敢去想盒子裡面會有怎樣可怕的東西。
我求救地向方舟望去,卻見方舟的臉上竟然沒有一絲恐懼,只有興奮。他轉頭望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怕,然後放開我,拿起盒子。
「別打開!」我猛地叫出來。方舟一愣,即而笑了:「打開?我不會打開的。這個盒子是不能打開的。」
我愣了一下,喃喃地問:「為什麼不能打開?如果打開會……會怎樣呢?」我眼前忽然晃過那一對可怕的蛇頭,但我知道,看到的儘管可怕,但在這背後一定還有看不見的更可怕的事情。
方舟搖搖頭:「那不知道。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隻盒子,更別說打開。我只知道,如果打開會有意想不到的危險。」
「告訴我,舟,這一切究竟都是怎麼回事?」我忽然瘋了一般撲向方舟,抓緊他的胳膊,「這盒子究竟是誰的?你為什麼要找到它?」
方舟沉默了片刻,輕輕放下盒子,轉身抱住了我:「容兒,你別問了。我無法回答你,請你原諒我。我不是故意隱瞞你,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你一定會原諒我的。請你相信我!」
我獃獃地看著方舟,終於點了點頭。我感到有些東西要離我而去,那曾經無限美好的東西,曾經以為可以永久的東西,不再屬於我了。
果然方舟接下來說:「容兒,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我的眼神里全是驚慌與疑問。而方舟的眼裡,剛才的興奮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絕望。這種絕望像深不見底的井,將我的心整個兒吞噬掉,讓它跌入無盡的深淵。
方舟一手托著盒子,一手拉著我回房。在外面站得久了,身體已被寒意浸透,一進暖室我就打了個冷戰。方舟將盒子放在梳妝台上,然後回身將我抱住,緊緊的,彷彿要將我揉在他的身體裡面。
他的身體滾燙,而我的身體冰涼。我貪婪地攝取著他的體溫,聽著他令我心碎的耳語:「容兒,請你相信我離開只是為了你,為了與你永遠在一起,為了能夠實現我對你的諾言。等我,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沒有追問方舟要去做什麼,他不會告訴我的。即使我是他如此深愛的人,他也不會告訴我的。我只是在想:他要走了,他要離開了,他不再屬於我了!這個念頭瘋狂地佔據了我的思想,絕望排山倒海襲來,而我們則像一雙弱小的魚兒,就要被巨浪衝散了。
我們的吻沾滿了彼此的淚水,甜蜜和咸澀的滋味混合在一起。我們瘋狂地要了彼此,彷彿要將對方永遠地留在自己的身體裡面。我有一種預感,這是最後一次,是我們的訣別。
如果時間可以因為我的呼喚而停留,如果距離可以因為我的乞求而消失,那我可以在每一個朝陽初升的清晨,和著風聲呼喚他的名字,可以在群星閃爍的蒼穹下將「我愛你」說給每一顆星聽。可是我知道,陽光留不住彩虹,夜空挽不迴流星……
我送方舟去車站。雪還沒有開始融化,踩在腳下的感覺非常不真實。去的時候是兩對腳印,回來的時候只剩下孤單的一對。
方舟最後的一句話讓我的心徹底空了。他猶豫了好久還是說:容兒,我若是一個月回不來,你……就別再等我了。
我給那幾個學琴的孩子打電話,通知他們方舟出差,琴課暫停。打到瑤瑤家的時候,卻久久無人接聽。
周一的時候去上班,聽同事說林蘭請病假了。我輕輕吐了口氣,這樣也好,我就不用擔心見到她了。隨即想到木森,給他撥電話,卻是關機。
我沒有心思去做任何事情。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像過電影似的,驚駭的,心動的,溫情的,絕望的,錯綜複雜,無法理出頭緒來。
下班后我精神恍惚地在外邊遊盪,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對,瑤瑤!
如果在方舟離開之前,我對所發生的一切都在下意識逃避的話,那麼現在我將要鼓起勇氣來面對了。我要揭開重重迷團,只為了我深愛的方舟。
我記得方舟的學生資料上記錄的瑤瑤家的地址,於是就打車直奔那裡。我忽然感到了一種力量,一種可以戰勝一切的勇氣。
可是,找到瑤瑤家后,按了半天門鈴卻無人應答。問一位過路的鄰居,他居然告訴我這裡一直沒有人住,更別說有一個叫瑤瑤的小女孩了。我的心突突地跳著,覺得一切更深不可測起來。
我只好失望地往回走。走出那個小區的時候,我無意地回頭望了一眼瑤瑤家的陽台,目光卻忽然被什麼東西緊緊抓住了。
一隻潔白的鴿子!它從遠處飛來,一直落到了瑤瑤家的陽台上。三樓與地面離得並不遠,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隻鴿子落在陽台的欄杆上,收攏雙翅,四處張望。
我的心狂跳起來。就是它,那隻曾經與林蘭在一起的小白鴿。我怎麼就忘記了它呢?我只是第一次看見林蘭的時候見過這隻鴿子,此後在跟林蘭親密相處的日子裡,我始終沒有再見到過,林蘭也是絕口不提。
而這個時候,那隻白鴿也看到了我,目光聚焦到我這裡。它看我的目光充滿了詭異。
於是站在瑤瑤家的樓上,看著這隻小白鴿,我忽然想起了瑤瑤,鳥和人的目光如出一轍。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見到瑤瑤的目光會覺得熟悉,那是因為我與這隻鴿子的目光較量過,就是在跟蹤林蘭的路上。
我忽然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難道瑤瑤就是這隻小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