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第2節
長江市有座非常出名的山,名叫金山,它位於市東北方向,海拔不到300米,但山上樹木鬱鬱蔥蔥,十分茂密,有條盤山公路像條巨龍由南蜿蜒而上,由北而下,山上有個金山寺,是許多善男信女首選的燒香拜佛之地。
在香火鼎盛的大雄寶殿左邊,有條幽徑通往觀景樓,這座三層的觀景樓天台是用來觀看長江市的,不需要門票,一樓是休閑接待中心,是旅行社用來接待安排旅客的;二樓是咖啡館;三樓是茶館。
今天是星期天,小克開著向朋友借來的車,載著呂瑩瑩來到觀景樓,小克問她喜歡喝茶還是喜歡喝咖啡。她說喝茶吧。
呂瑩瑩熱愛中國傳統文化,特別喜歡古詩詞和茶文化,她覺得讀詩和泡茶是提升氣質的最好途徑,只因工作太忙,沒時間慢下腳步好好品味,今天正好小克邀請,可以慢慢品茶讀詩。
下車之後,小克打開後備箱,從中拿出一大把紅玫瑰,笑吟吟地走到呂瑩瑩面前,雙手捧著遞給她:「瑩瑩,送給你……」
她看著像火鳥般燃燒的玫瑰說:「老土,男人就知道送花。」雖然她嘴上這麼說,但心裡美滋滋的。
「你不喜歡玫瑰嗎?不要打擊我,我可是第一次給女孩子送花哦。」小克看著隱而不笑的呂瑩瑩,有點忐忑,玫瑰代表著愛情,萬一她不喜歡這麼露骨的表達方式呢?
「當然喜歡呀,哪個女孩不喜歡玫瑰?」
「那就好,你就包容一下我的老土吧。」
「暫且饒你一次。」她捧著玫瑰回眸一笑,如蓮花般燦爛,然後向觀景樓走去,直接來到三樓,迎賓小姐走上前來,問他們有沒預訂座位?小克說他訂了9號位,於是迎賓小姐領他倆來到9號位邊。
這是火車廂式座位,有兩排位子,可坐四個人,加位時可以坐六個人,小克在呂瑩瑩對面坐下,呂瑩瑩把玫瑰捧在手裡,深深地嗅了一會兒,開始數花朵:「1、2、3、4、5、6——哇,一共51朵!為什麼是51朵?」她微微抬頭,目光溫柔地輕撫著小克的臉,其實她明知故問。
「我……我也不知道,是花店小姐安排的。」小克明白51朵代表:我的心中只有你!為了送花給呂瑩瑩,他特意上網搜索一下,覺得送51朵最能表達他的心意。
「去,我就不信賣花小姐會自作主張,不說就算,我不逼你。」說罷轉頭望著窗外的景色。山下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縱橫交錯車水馬龍的道路,螞蟻般擁擠的人群,偶爾幾縷山嵐飄過,城市隱沒在背後,坐這裡看喧囂的城市,會產生一種超脫紅塵的感覺。
服務員拿來兩包大紅袍茶葉,這是呂瑩瑩點的,小克不懂茶道,他大多時候都喝純凈水,只有去走訪時,才會喝到走訪對象泡的茶,他覺得茶葉除了芳香之外,就不知道它的優點。
呂瑩瑩把礦泉水倒入電水壺之中,放在壺座上燒,燒開之後,她開始燙杯、洗茶、聞香、倒茶、篩茶、奉茶……一招一式認真嚴謹,看得小克眼花繚亂,沒想到她如此講究。
她開始向他灌輸茶道知道,從古典派、山水派到快餐派;從用水、溫度、茶具、什麼茶泡多少時間、倒茶要倒多滿等等,說得頭頭是道,不時還插入幾句有關茶的詩詞,小克像小學生一樣認真地聽著。
「泡茶有許多方法,首先講泡茶小姐的著裝,女性為客人泡茶時,最好穿旗袍、唐裝、套裝等一些端莊的衣服,雙腳要併攏,雙手自然放在雙腿前,等待水開,身上不能噴洒香水,因為香水的香味會沖淡茶的香味……」
小克被的她知性迷住了,覺得最美的女人就是她這樣子,他已經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看見她的櫻桃小嘴在動著……
「喂!你有沒聽我說呀?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嗔怪著。
「我在聽呀,你繼續講,讓我好好補一補茶文化課。」小克恍然猛醒。
「算了,不說了,也許你對茶道比我還懂,而我卻班門弄斧,好為人師。」
「別別別,我已經聽得魂不守舍了,說明你講得精彩,才讓我如此痴迷。」
她知道他說謊,不再理他,從挎包里拿出一本《婉約詞》,認真看起來,偶爾端起茶杯咪一口茶,她吟誦著:「洞口誰家?木蘭船系木蘭花,紅袖女郎相引去,游南浦,笑倚春風相對語。」
小克雖然對古典詩詞沒什麼造詣,但是也略知一二,他不喜歡婉約詞,喜歡蘇東坡的《赤壁懷古》;岳飛的《滿江紅》;辛棄疾的《遇永樂》這些豪放詩詞,大江東去、怒以衝冠、金戈鐵馬這些軍旅情懷的詩讓他無比快意,他不嚮往金榜題名、衣錦還鄉,他認為最美的事是塞外引弓射大雕、英雄凱旋歸故鄉。
歐陽炯的《南鄉子》是講兒女情長的情境,充滿了濃濃的小資情調,但是,此詞從呂瑩瑩的口中吟出來,他覺得非常動聽,因為她的語境、情態、情緒和詞意完美地相融在一起,演繹出一幅絕美的畫面。
「小克哥哥,你喜歡婉約詞嗎?」
「喜歡啊。」小克為了討好她,違心地說。
「那你喜歡哪個詞人?」
「李清照。『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何等豪邁何等堅貞啊!」
「我也喜歡李清照,但更喜歡柳永,『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太唯美了,而『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更堅貞!所以有詩云:『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柳永是北宋女人的超級偶像,比周杰倫更讓粉絲們心醉神迷……」
「我一點也不喜歡他,他就會吃軟飯,聽說是青樓的歌妓供他吃喝玩樂的,連死後也是歌妓幫他埋葬的,呸,什麼東西嘛,一個大男人過這種日子,不早點死掉才好!」小克一臉的不屑。
「好你個小克,竟敢污辱我偶像,你找死啊……」還沒說完,她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別打別打,我求饒了……」
正打鬧時,小克的電話響了,是江一明打來的,小克一看,便明白這一場風花雪月的事要泡湯了:「江隊,您有什麼指示?」
「要出現場,翡翠小區18樓1單元204房死了一個人,你在哪裡?什麼時候能趕到?」
「我……我和瑩瑩在金山上喝茶,我們半小時之後能趕到。」
「好,那我就不給瑩瑩打電話了,你帶她一起來。」說完便掛斷電話。
小克叫服務員買單,買完后,和呂瑩瑩疾步走出觀景樓,走到停車場,把車門打開,讓呂瑩瑩先坐上車,然後繞過車頭,坐到駕駛室里,啟動馬達開車下山,往案發現場趕去。
小克和呂瑩瑩趕到現場時,現場被封鎖了,江一明、吳江、羅進和周挺已經開始勘查工作,死者名叫王利,死在卧室的地板上,頭部遭到鈍器重擊,造成顱骨骨折而死。王利旁邊都是血,但已全部凝固,從屍表上看,屍斑和屍僵已經形成。
羅進對江一明說:「死者大概死於昨晚7點到8點之間,現在是下午兩點,已經死去18到19個小時,死者因失血休剋死亡,這種屍斑比較淺淡,因為血液都流失了,沒有紅細胞在死後沉積在屍體底下部位而形成屍斑。」
「能看出是什麼兇器致死嗎?」
「應該是鐵鎚之類的鈍器,從傷口的角度觀察,兇手的力氣非常大,身材比較高,是個兇狠的傢伙,可能有前科。」
江一明點點頭,從勘查踏板上走過,來到客廳問:「老吳,有沒發現可疑的鞋印?」
「除了報案人的鞋印之外,沒有任何痕迹,兇手用水沖洗過現場,窗戶和防盜網完好無損,應該是用鑰匙開門進來的,或者是叫門進來,可能是死者的親友,或者熟人。」
「兇手為什麼要用水清洗現場?」
「當然是把痕迹沖洗掉。」
「有沒提取到可疑指紋?」
「還沒有,兇手懂得清理現場,肯定不會把指紋留下,我們又遇到高智商對手了。」吳江神色凝重地說。
江一明叫上呂瑩瑩,來到翡翠小區的保安室,王利的妻子和孩子在保安室里,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女孩,低著頭,不停地抽泣,小女孩的小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勸媽媽別哭,她不知爸爸永遠不會回來了,當然不識愁滋味。
「你好,我是市局刑警隊的江一明,請您節哀順變。」江一明走到她前面,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她抬起頭來望著江一明,點點頭,表示感謝。
「我想向您了解情況,可以嗎?」江一明徵求她的意見,因為死者家屬在極度悲傷下,意識不可能像平常那麼清醒。
她又點點頭。
「請問您貴姓芳名?」江一明問,呂瑩瑩坐在她的對面,掏出筆記本在記錄,做記錄是呂瑩瑩的強項,她記性很好,幾乎過耳不忘,文字簡潔洗鍊。
「我名叫張芳芳。」她聲音沙啞。
「我想問一句也許不該問話:你老公看上去比你大很多……」
「我是他的第二個老婆,他前妻和他離婚之後,我們才走在一起的。」江一明還沒說完,她就打斷了他的話,她怕被人誤會是王利的二奶。
「昨晚你們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在家?」
「我回娘家了,我媽媽非常喜歡我女兒,每個周末我都要帶女兒回娘家。」
「你娘家在哪裡?」江一明想:幸好她回娘家,如果在家的話,她和女兒可能和王利一起遭遇不幸,那就是滅門慘案,1號重案組的壓力會更大。
「北市橫壟鎮。」
「你回家之前有沒發現異常情況?」
「沒有,很正常,我老公是搞裝修工程的,比較忙,沒空陪我們回娘家,我只好開車帶女兒回去。」
「您是哪天回娘家的?」
「星期五,也就是4月15日傍晚回娘家的。」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幾乎聽不清楚,可能因為哭得太厲害吧。
「您是否知道王利有仇人,或者他得罪過誰?」
她想了一會兒說:「沒有,我不知道他得罪過人。」
江一明覺得她由於突遭不幸,頭腦不太清醒,不好詢問,便遞給她一張名片,叫她想起可疑的事來時,給他打電話,然後走出保安室,這時,吳江他們已經把現場勘查完畢,他們叫收屍工把王利屍體運到市局法醫解剖室去,然後,大家開著車回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