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女人天下
第三十三章
女人天下
雪輕葒淡淡的笑著,笑容很溫柔,就像母親的微笑。此時的她,不像是帝王,倒像是一個愛女心切的母親。她把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摘下,用紅色絲線穿好,便要重新為怡然戴上。
「老師……」怡然拒絕,「以前我不知曉這玉扳指的重要性以及它所代表的含義,因此才會接受。如今,我已經明白,誰擁有它,誰便是柔然的儲君,我還怎能收下?蓉兒公主乃是嫡長女,成為儲君亦是無可厚非。並且,蓉兒公主不論是帝王心術,還是治國之道,皆符合一個合格的儲君……」
「蓉兒雖很出色,但與你相比,仍是少了幾分當斷則斷的氣魄。」看到怡然眼中的堅持,雪輕葒搖了下頭,收回了玉扳指。「帝王之家無親情,帝位之爭從來皆是充滿著血腥與殺戮。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你不想與蓉兒走到生死相搏的那一步,罷了,既然你不願,我也不再逼你。蓉兒心高氣傲,自出生起,便是一帆風順,從未經歷過什麼大的波折與磨難,養成了她自視甚高的性子。而這對於一個儲君而言,無疑是致命的。她那幾個妹妹現在還小,無法對她造成什麼威脅,但是,日後若有人覬覦帝位……」
「老師的意思我懂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怡然明白,雪輕葒是讓她在適當的時候給予蓉兒公主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讓她了解,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雪輕葒眼底有一抹可惜,其實,七年前她離開時,心中最中意的儲君人選便是怡然。好笑的是,人人垂涎的帝位,怡然卻不放在眼裡。她也早已料到,以怡然的性子,不會讓帝位所束縛,更何況,她那位至今仍讓自己無法看透、高深莫測的師傅恐怕也不會讓自己把怡然拐到柔然做女皇吧。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她把怡然教得很好,好得讓自己都忍不住生出了嫉妒之心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優雅動聽的錚錚秦鳴,打斷了雪輕葒與怡然的對話。琴聲如淙淙流水一般,清澈而瀟洒。
乍聽,琴聲似乎沒有什麼節奏,雜亂而無章。細品之下,叫人忍不住驚嘆,每一個樂符都契合了自然,讓人心曠神怡。
雪輕葒凝神細聽,眼眸中漸漸浮現出讓人難懂的笑容。她聽出,這彈琴之人,分明是在邀請她。琴聲中隱隱透露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的喜悅之情。這樣的琴聲,如天籟直入人心。這樣的琴藝,便是有著「琴聖」之稱的自己也望塵莫及,怕是唯有當年號稱大楚第一才女的卓婉怡方能有此琴藝!「帶殿下先去隆安殿歇息,朕一個人走走。」當最後一個「走」字落下的時候,雪輕葒已經消失在軟榻內,遠在數丈之外。
四周的少女卻似乎見慣了一般,臉上神情未變,抬著軟榻朝著隆安殿的方向走去。
怡然的身子動了動,便又坐了回去。雪輕葒的話讓她看出楚浩天絕對不會甘心放自己離開的,看來,她要重新謀划,否則,怕是未必能逃出生天。她雖然很好奇以琴聲引老師前去的人的身份,但是,她也深深的明白,她不能輕舉妄動,只能靜待老師回來。到時,老師自然會告知她事情的經過。
雪輕葒循著琴聲來到了皇宮內極為偏僻的一個院落。雖說是偏僻之所,但景緻卻是不錯。假山環繞,青草碧色,竟是鳥語花香,雅緻恬靜。人工小湖中嬉戲著金色錦鯉,湖邊的青竹在清風中搖曳著,婀娜的身姿宛若舞動的少女。不遠處,乃是一片桃花林,如今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粉色的桃花,紅艷艷的,妖艷中帶著幾分清純。
雪輕葒定睛一看,在眼花繚亂的桃花紛飛中,一盛裝佳人席地而坐,肩似削成,腰若拂柳,耳配珠玉,青絲如水。遠看,如桃花仙子,在漫天桃花雨中,芊芊素手輕撫琴弦,彈出世上最美妙的樂章。走近了,卻讓人愈發恍惚看到了九天之上的仙女。精緻的五官,未曾塗有任何的胭脂水粉。便是如此,已是肌膚如凝脂雪玉一般剔透,上點綴著醉人的紅暈,為她平添了幾分嬌艷。朱唇不點而紅,鼻樑翹挺,濃密捲曲的睫毛下,明眸亮如星辰,彷彿能看透人心。有幾分靈動,幾分清亮,卻又清澈無波,讓人難窺真實。
驕陽漸落,紅霞滿天,映射謫仙麗顏,竟讓人恍惚闖入了仙境,一時分不清是真還是幻。
看到撫琴之人的容顏,雪輕葒臉上露出讓人費解的笑容。她沒有說話,在一片燦爛奪目的紅光中,腳尖輕點,舞入桃花林中。
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通體赤紅的軟劍,就如她那一身火紅的龍袍一般,耀眼而奪目。她長袖飛舞如風,飄逸如流水,紅衣過處,猶如群芳綻放,劍光似驕陽,似鮮血,扣人心弦。柔美中帶有幾分極致的凌烈肅殺,洒脫中偏生帶著絕艷無雙的壯麗恢弘。
伴隨雪輕葒的舞動,琴聲輕轉,時而婉轉飛揚,時而如高山流水飄逸。竟是無比巧妙地契合著雪輕葒的舞蹈,流暢而唯美。
雪輕葒的舞姿,雖然沒有聲音,但卻讓人彷彿聽到了最唯美至極的樂章,一轉一折之間,讓人心神沉迷,讓人陶醉其中。琴聲、舞蹈,竟是搖搖相應相合,配合無比默契。
艷麗的火紅,壯美的鮮紅,舞的優美,舞的銳利,讓飄逸與豪邁,輕柔與剛毅,在這美妙而動聽的琴聲音律中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雪輕葒的舞,如行雲流水,大氣而美艷。
驕陽如火,卻遠遠不及那紅衣耀眼;桃花紛飛,卻遠遠不及那紅袍艷麗。劍光中,輕紗飛舞中,無數桃花飄落如雨,隨她而飄揚,隨劍氣而漫舞,如夢似幻。
雪輕葒她沒有美麗的容貌,但是,她的一抬手,一投足,不僅有著女性的柔,也有著男性的剛,剛與柔融合,竟如那日升月落,如那花開花謝,與自然完美契合。幾分豪邁蕩漾,幾分洒脫激昂,皆在這舞中,皆在這劍中。
此時,若有他人在,必定為這舞,為這琴聲,為這不似凡間的人而痴迷,而呆愣。
很顯然,這一舞,雪輕葒是用了心。這一曲琴音,亦是同樣傾盡感情。若無情無心,怎能彈出這般的天籟,怎能舞出讓人沉醉的絕世舞姿?
這天地間,彷彿只有這一舞,這一曲,只有這一襲紅袍,一雙清眸。
紅袍之上,金絲綉成的鳳凰似是在展翅高飛,無限自由。在落日下,在紅霞下,閃爍著點點的金芒。劍影寒光,耀眼而刺目。就不知是被這金光閃了眼,還是被這劍影寒了心。
相信這樣的舞,這樣的曲,再也不會出現第二次!之所以珍貴,正是因為它的絕世無雙!絕無僅有!
在舞蹈中,雪輕葒的身影距離彈琴之人越來越近,直至四目相對,咫尺之間。雪輕葒眼角微揚,手腕輕抖,手中的劍化作一抹寒光,直指撫琴之人的眉心,距離她的眉心不過寸許。若是再稍稍前進些許,只怕撫琴之人便要喪命於劍下!
與此同時,「叮」的一聲,弦斷,音止。
魔咒彷彿被打破了一般,變得真實起來。撫琴之人抬首,彷彿不曾看到自己眉心前的劍,也彷彿感覺不到自己眉心那一抹鮮紅的疼一般,臉上帶著淡淡笑容,平靜而高雅,卻獨獨沒有恐懼與害怕。她竟是那皇后卓婉怡!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對視著,眼眸中映射出對方的身影與笑容。
良久。
雪輕葒屈指輕彈,手中的紅劍變軟,纏向她的腰身。「咔」的輕響,扣在她的腰間,劍柄展開,成鳳凰造型。原來,這竟是一把軟劍!一直放在她的腰間。若是生死相敵,當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雪輕葒輕捋羅袖,挽紗盪到身後。她至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就這樣緩緩地踩著飄落的桃花花瓣離開了這片桃花林,這座偏僻的院落。
卓婉怡看著斷了一根弦的琴,亦是久久沒有言語。這個偏僻之所,是她在楚浩天的默許下整修的。她喜歡安靜雅緻之所,楚浩天給了她這個權力。這裡,除了她,不會有人擅自闖入。也只有在這裡,她才能放鬆自我,暫時展露出真正的自己。
「小姐,」在桃林外守候的寧兒看到雪輕葒離開后,不禁快步走到卓婉怡身邊,不解地問道,「你費盡心思,故意引她前來,難道只是為了讓她聽你撫琴一曲?只是為了看她跳上一舞嗎?」
卓婉怡起身,拿出一方絲帕,擦去自己眉心的血跡,隨後,示意寧兒把琴抱起來,說道:「陛下雖然給我絕對的自由,但是,陛下的暗衛遍布宮中,宮中發生的任何事情,其實能瞞過陛下的並不多。柔然女皇身份特殊,她的身邊怎會沒有人監視?很多事情,其實不用,也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便可以明白對方的意思。我與雪輕葒亦是如此。」
「小姐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明白了小姐想要說什麼?」寧兒驚奇道,這怎麼可能呢?
卓婉怡淡笑不語,看著雪輕葒漸行漸遠的背影,露出了讚賞之色。雪輕冉當年輸給她,輸得並不冤枉。她在宮中如履薄冰,雪輕葒何嘗不是如此?她身為國君,深入他國皇宮,這本身就是極大的危險。她與她皆懂得,很多事情,是無法擺在明面上的。
雪輕葒,我能幫你與怡然的只有這麼多了,能不能度過這一關,就要看你與怡然的手段了!卓婉怡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卓婉怡眼角微微瞥向院落中的某一方向,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寧兒,我們回宮。」
「是,小姐。」寧兒不再多問,抱著琴,跟隨在卓婉怡身後,離開了這裡。
衣袂輕飄,青影一閃,傅青麟從樹梢上躍下,倚靠在樹榦旁,望著卓婉怡離去的背影,眼底有一抹凝重。皇后與雪輕葒究竟達成了什麼協議?為何絲毫感覺不到內力存在的皇后竟似乎知道我藏匿在這裡?皇后啊,皇后,你似乎是越來越不簡單了。
與此同時,未央宮內
龍慶殿所謂的宴會早已結束,楚浩天便擺駕回了未央宮。未央宮內似乎仍殘留著怡然身上的清香,讓楚浩天沉醉。雪輕葒!楚浩天眼底閃過一抹凜冽的狠厲與殺意,朕要讓你來得去不得!
一人匆忙走來,在高福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高福說道:「知道了。」揮手讓那人離開。
「陛下。」高福走到楚浩天身邊,把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隨著高福的敘說,楚浩天的眼神越來越深沉,越來越幽暗,「皇后撫琴一曲,雪輕葒跳了一支劍舞,她們至始至終都沒有交談過?」
「是的,陛下。」高福說道,「暗衛不敢靠得太近,怕被柔然女皇覺察。不過,暗衛可以肯定,皇後娘娘與柔然女皇沒有開口說話。否則,從口形上,暗衛可以看出她們說了什麼。」
沉思了一下,楚浩天說道:「朕知道了,這件事情皇后與朕說過。她說有些氣悶,想去彈琴散心,朕允了。雪輕葒許是聽到了琴聲,好奇之下才會循著琴聲而去。」哪怕是用「傳音入密」,嘴唇也會有些許的上下起伏,更何況皇后根本不會什麼武功。既然她們沒有開口,便說明她們的確不曾交談。
楚浩天卻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大意,竟讓他幾乎輸了整個棋局。「高福,今夜宿在皇后的朝陽宮。」怡然的事情,若非有皇后壓著,怕是早就被發現了。如今,事情已了,哪怕自己心中有再多的不滿,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去安撫皇后。
「老奴遵旨。」高福說道。
雪輕葒隨意拉過一名宮女,問了下隆安殿的方向,便悠閑地在大楚皇宮中散步。卓婉怡,大楚第一才女之稱果然名不虛傳!剛才的一曲,一舞便已達到了她們彼此的目的。
她們一個用曲,一個用舞,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卓婉怡是最適合母儀天下的女人,她不會眼看著皇室出現不容於世的醜聞。帝王無錯,錯的是讓帝王犯錯之人。她本想要怡然死,不過,自己的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也給了她一個讓怡然活命的借口。
卓婉怡借著自己之手,把怡然帶離大楚,讓怡然永遠不再出現在楚浩天的面前。她告訴自己,楚浩天不會善罷甘休,回柔然途中,必定會有埋伏,望自己多加小心。而自己則是表達出自己的謝意。一是謝她暗中告知自己楚浩天所納新妃乃是怡然,二是謝她配合自己,更出言警示。
卓婉怡淡然告訴自己,根本無需相謝。她們之間不過亦是一場交易,自己想要帶走怡然,而她想要得到的是柔然的國寶血珊瑚!
唯一讓雪輕葒想不通的是,為何卓婉怡就這麼肯定在自己的眼中,怡然更勝過國寶呢?而她要我柔然的國寶,又想做什麼呢?
「陛下……」
「陛下……」
不知不覺中,雪輕葒回到了隆安殿,被四周恭敬地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她笑了笑,自己想這麼多做什麼,至少目前看來,卓婉怡沒有惡意,不是嗎?
「老師,你回來了?」怡然被抬到隆安殿後,被屏退了其他人,脫下了自己身上的鳳冠霞帔,換了一襲素雅的宮女服裝,而一旁事先準備好的柔然儲君衣服她並未動一下。
看到怡然的裝扮后,雪輕葒輕點了下頭,很顯然,怡然已經看過錦囊內的東西了。
「老師,母后找你何事?」既然雪輕葒能聽出撫琴之人乃是卓婉怡,怡然又怎會聽不出呢?
雪輕葒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我們什麼都沒有說。」
怡然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在這大楚皇宮,耳目眾多,有時候,說了,反而不如什麼都不說,一切盡在不言中。老師與母后定然是達成了什麼協議,至於協議的內容,怡然沒有問。老師如果願意說,自然會說,老師不說,也自然有她不說的用意。
怡然緩緩跪下,雙手伏地,頭緊緊貼在手心上,行了一個最重的禮儀。「怡然謝過老師的垂愛,蓉兒公主比怡然更適合儲君之位。怡然心中有恨,在仇恨未曾化解之前,怡然若是答應了老師,做了柔然的儲君,只會給柔然帶來災難,而非柔然之幸事。」
雪輕葒沒有動,生生受了怡然這一個大禮。
「怡然還要謝老師不顧自己安危,不遠千里前來,只是為了看到怡然平安無恙。」怡然說道,「老師對怡然的恩情,怡然怕是窮盡一生也無法償還。怡然就此拜別老師,今日別後,怕是再難有相見之日了。」說完,怡然用力的磕了三個響頭,方才站了起來。
「好……好……好……」雪輕葒握住怡然的手,眼眸中也不自覺的流露出激動之色。能讓她這樣喜怒不言於色的人,露出異樣的神色,足見她心中有多激動。她沒有叮囑太多的話,只是說了四個字。「一路小心。」
「老師放心,怡然不會讓自己再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怡然傲然說道。這樣的錯,犯一次,還可以用大意作為借口,犯兩次就只能說明自己太愚笨了。
「少主,時間不早了,是時候離開了,遲則恐生變。」一陣微風吹過,身穿大楚宮女服裝的冰兮出現在隆安殿內,恭敬地說道。
雪輕葒臉色未變,似乎認識冰兮。看到她,竟笑著說道:「好久不見了,冰兮,你家主上可好?」想當年,冰兮還只是一個跟在那人身後的小丫頭,不過短短七年不見,當年的小丫頭,如今也成了可獨當一面之人。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雪輕葒有些感慨,人哪,當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聞言,冰兮微微福身,說道:「冰兮謝過女皇陛下關心,敝主上很好。冰兮來之前,敝主上還讓冰兮代她向女皇陛下問好。」
「哦?」雪輕葒一揚眉,似笑非笑地說道:「她倒是有心了。」
「少主……」
怡然一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右手在自己臉前拂過,頓時變成了另外一個相貌。而眼神竟也隨之改變,再不復原本的明亮與清澈,反而與這宮中普通的宮女一般,眼神平靜如死水,呆板而無神。
「來人!」看到怡然改變相貌后,雪輕葒突然喊道。
「奴婢在,女皇陛下有何吩咐?」立時從外面進來幾名宮女,恭敬地說道。
而怡然與冰兮趁著這幾名宮女被雪輕葒所吸引,悄然站在她們的隊伍中,盡量讓自己不被人所注意。
「朕趕了幾天的路,身上髒兮兮的,你,你,還有你,去給朕準備些熱水,朕想要沐浴。」雪輕葒說道。
「是,奴婢馬上去準備。」說完,這幾名宮女便要離開。
「等一下。」誰知,雪輕葒又叫住了她們,「還是算了。朕聽聞大楚皇宮,有一處溫泉,浸泡其中,可消除疲勞,也可有養顏之奇效。朕有些好奇,想要去見識見識,看看是否如傳聞中那般神奇。」
「這……」領頭宮女面露難色,「華清池乃是陛下與皇後娘娘御用,若沒有得到應允,便是再得寵的娘娘也不能輕易進入。奴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怎敢讓女皇陛下……」
「放肆!」雪輕葒大怒,一掌拍在桌面上,厲聲說道:「朕倒想問問楚皇陛下,難道他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嗎?」
「女皇陛下喜怒。」霎時,所有人皆慌忙跪下,垂首,不敢抬頭。領頭之宮女臉色更是變得蒼白起來,她怎麼犯下如此大的錯誤?眼前這個女人並不是什麼普通之人,而是一國之君,怎能把她與後宮妃嬪相提並論?那對一個帝王而言,是一種侮辱。
「罷了,」雪輕葒深深呼吸了一下,壓下心中怒火,說道:「朕跟你們計較這麼多做什麼?朕怎麼忘記了,出門在外,可不比在家裡。朕也不為難你們了,朕有些乏了,去準備些熱水吧。」
「多謝女皇陛下體諒。」宮女感激萬分,不敢起身,跪著一步一步退離隆安殿,也就沒有人會去注意到自己身後多了兩個陌生的人。
柳青夜回到隆安殿,看到的便是這戲劇性的一幕。眼眸中不禁露出鄙夷之色,「這大楚的女人還真是沒有一點自尊心,任由男人壓在自己頭上。」
雪輕葒輕笑,「風瑤,大楚不比我柔然,女子地位低下,她們被磨去了稜角,變得圓滑起來,也沒什麼不對。這是她們自己的生存之道,正如我國的男人一樣,不是嗎?她們早已習慣了依附男人生存,我們又何必強求她們獨立呢?」
「陛下所言甚是。」柳青夜說道。
「風瑤,朕離開后,龍慶殿上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吧?」雪輕葒問道。
「不曾,」柳青夜跳到雪輕葒的面前,拉住她的衣袖,笑著說道。那神情,那動作,就彷彿是一個不解人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大楚的那些個官員還真是好笑,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間尚不知。陛下,您都不知道,當時他們臉上的神色有多麼的好看,差點笑死我了。也唯有那傅青麟,讓我刮目相看。」
「風瑤,」雪輕葒忍不住搖頭,這風瑤的性子還是一點沒有變。「大楚乃天朝上國,本就是人傑地靈之處。如今的大楚,在楚浩天的帶領下,更是人才輩出,小覷了他們只會讓自己一敗塗地。之所以不與你計較,乃是因為他們心中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認為女人終成不了什麼大氣候。」
「風瑤知道,」柳青夜眼底閃過一抹凌厲的神采,隨即笑著說道,「風瑤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的。」
雪輕葒啞然失笑,自己還真是多慮了,風瑤一向是最讓自己放心的。否則,當年自己也不會把重任交給年僅十歲的她。「安排好了嗎?」
聞言,柳青夜頓時收斂了臉上的嬉笑之色,嚴肅地說道:「陛下放心,風瑤已經布置妥當。或許騙不了楚浩天太久,但是,為殿下爭取個幾日時間的緩衝,還是輕而易舉的。」
「嗯,」雪輕葒滿意的點點頭。
「回國之事,風瑤也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楚浩天不是明目張胆的出手,風瑤有把握全身而退。」柳青夜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神采,更是讓她顯得迷人起來。
忽然,雪輕葒眼眸一閃,轉身看向隆安殿角落的方向。
只見——
一名黑衣蒙面的女子端坐在桌前,一手拿著紫砂壺,一手拿著茶杯,悠閑地斟茶,品茶。
雪輕葒神色未變,便是柳青夜也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就彷彿不曾看到隆安殿內多了一個人,更不曾害怕這名神秘的女人聽到她們的對話,告知楚浩天。
「冷心,你是怡然的師父,亦是紅樓的主人。以你的手段,你的心機,本不需我出手,就可以輕易的帶怡然離開皇宮,讓楚浩天永遠無法找到怡然。」原來雪輕葒與這黑衣女子竟然是熟人!而這黑衣女人赫然是怡然的師父——冷心。
「輕葒,」冷心抬手,示意雪輕葒在自己對面坐下。她沒有直接回答雪輕葒的話,反而問道:「你我已有七年未見了吧?」
「七年又三月。」雪輕葒淡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