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親風波
第一章
和親風波
「和親!和親!難道除了和親你們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身穿黑色天子朝服,上綉有精緻五爪金龍,所有頭髮全部挽起,束於黑色皇冠之中,年約三十歲,眼神凌厲的俊美男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把手中的奏章用力地拋向朝堂之下,指著滿朝的文武百官,在金鑾殿上,怒聲咆哮。「難道我泱泱天朝上國要靠一個女人來維繫嗎?」
底下的文武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人敢上前做那隻出頭鳥,在龍顏震怒之下撫龍鬚。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莫非朕養的都是一群廢物?關鍵的時候,竟無一人能拿出一個可以扭轉乾坤的計謀?還是說,你們這些個堂堂七尺男兒只知道躲在女人的衣裙之後?」皇帝厲聲道,「看看你們都寫的什麼奏章?朕都要替你們感到臉紅、羞愧了,你們還有臉面站在朝堂之上,振振有詞的說什麼為了國家大義……好一個國家大義!朕看你們的聖賢書都白讀了!」
文武百官戰戰慄栗的跪在地上,依然無一人敢應答,當今聖上並非嫡皇子,卻能在眾多皇子之中脫穎而出,得到先皇的青睞與信任。后在先皇病危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改遺詔,誅太子,殺兄弟,待到所有人反應過來之時,已是無力回天。有資格繼承皇位之人,只餘下一人,那便是當今聖上。可以說,當今聖上之皇位,是踏著鮮血才坐上的。也可以說,當今聖上手段之狠絕,也絕非其他先皇子嗣所能比擬的。
當今天子在做皇子時,便曾言,這天下江山終有一天會是他的!只要是他想要的,不論是什麼,都將會得到。而他也的確做到了。
本來,有無數人在看他的笑話,誰想,當今天子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即位以來,改舊制,設恩科,短短几年,便使得萬民歸心。
試問,這樣一個讓百官又敬又怕的皇帝,誰人敢在他盛怒之下發表自己的意見?
「朕不想再看到同樣的奏章,三日後,給朕拿出一個滿意的計謀!哼,退朝!」說罷,皇帝冷哼了一聲,不再看那些低著頭,不敢看他的大臣,拂袖離開了金鑾殿。
皇帝一離開,原本寂靜無聲的朝堂頓時炸開了鍋一般,大臣們長吁了一口氣,錘了錘跪得發疼的雙腿,站了起來,幾個人圍在一起,議論紛紛,各抒己見。
「丞相大人,這可如何是好?陛下即位不久,又剛剛經歷了一場大的動亂,實不宜與匈奴開戰啊!為今之計,只有和親方能暫緩燃眉之急。可陛下……」
丞相嘆息了一聲,微微搖頭,沒有言語。
「要我老馬說,管他三七二十一,打就打,讓那些匈奴的兔崽子們看看我天朝的威嚴!只要陛下肯給我十萬兵將,我定打得那些歌兔崽子屁滾尿流、落荒而逃!」一旁身穿鎧甲、身材魁梧,且又續有鬍鬚、兩條劍眉橫入鬢角的黑面男人,直爽爽的說道。
「胡鬧!」老丞相皺眉,一臉的不贊同,「打仗並非兒戲,非一日之功,豈是說打便打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可如今國庫空虛,南方有瘟疫,北方有旱災,早已拿不出銀兩……」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該怎麼辦?我老馬粗人一個,除了打仗,沒別的什麼本事,更沒什麼花花腸子,這些動腦子的事情我可做不來,還是你們來做比較好。」老馬聞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倒也沒有再莽撞行事,繼續叫囂著打仗了。
「老丞相,我們可不能由著陛下認著自己的性子來啊!」一年輕男子神色凝重,眼眸中的憂色濃烈的無法化開。「和親不過是權宜之計,只待休養生息、國富兵強,便可一雪恥辱。陛下不像是沒有耐心之人,為何不願多等幾年呢?」
「陛下心思,豈是我等所能揣測的?」老丞相抬眼看向高高在上的金鑾寶座,雙眼緩緩地眯了起來。陛下,也是他經歷三朝,唯一看不懂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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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宮,乃是本朝皇后才有資格居住的宮殿,富麗堂皇。朝陽宮,彙集了天下所有的珍寶,乃是開國皇帝為他最心愛的女人歷時二十年,方才建造而成。太祖皇帝曾言,朝陽宮只有帝王最心愛的女人方可入住。可以說,朝陽宮是天下女人夢想中最想要居住的殿堂。而能夠入主朝陽宮的女主人,自建朝五百年以來,不過區區三人而已。
當今的皇后,乃是朝陽宮的第四任主人,芳名卓婉怡。廷尉千金,曾是名動天下的第一美女,當真是擁有著讓人無法用筆墨來形容的美麗。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一不為她著迷,沉醉。當年,求親者,幾乎踏破了廷尉府的門檻。更有甚者,有人為她如痴如狂,日夜守候,只為能得見芳顏。只可惜,世間流傳詩句無數,卻無一首能形容其風華之萬一。
「寧兒,本宮聽言,今日朝堂之上,龍顏震怒……」卓婉怡端坐一旁,手中把玩著一枚精緻秀美的朱釵,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小姐,何止是震怒,陛下當即便拂袖離去。」站立在卓婉怡身旁的侍女寧兒笑著說道,她本是卓婉怡的隨身侍女,從小便跟隨在卓婉怡的身邊,一向與她沒大沒小慣了。
「可知所謂何事?」卓婉怡微微揚眉,問道。
「寧兒聽說,是為了和親之事。」寧兒端起了一旁的茶水,緩緩地為卓婉怡倒滿。
「陛下胸懷天下,豈會用女人來委曲求全?」卓婉怡淡雅一笑,早在她聽聞匈奴王子前來求親之事時,便已經料到了,她的這位陛下非但不會同意,還會龍顏震怒。
「小姐似乎早已知曉結局?」寧兒不愧是最了解卓婉怡的人,只是從她的隻言片語以及神色中,便已經猜出了她的意思。
「陛下乃有為君主,俗話說,枕塌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卓婉怡淡笑道,「只不過,陛下還是有些急於求成。若能給他十年,他必可成為天下霸主。」
寧兒眼眸中浮現出一抹詫異,問道:「小姐似乎對陛下一統天下有著莫大的信心……」
「楚浩天……」卓婉怡微微停頓了一下,眼眸中閃過一絲亮彩,「是天生的帝王。」
「那小姐如何看待此次和親之事?」寧兒接著問道。
卓婉怡冷冷一笑,「為了天下,便是他心中再恨,和親,也勢在必行,他定會妥協。」
「怎麼可能?」寧兒驚呼。「陛下一向強勢,認定的事情,從未更改過,又怎會妥協?」
卓婉怡嘴角微揚,露出嘲諷的笑容,「與其說帝王坐擁天下,倒不如說他們受制於天下!」旁人看到的是帝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為所欲為,但誰又能知,擁有了天下,成為了帝王,其實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從此之後,他只能是孤家寡人,再無朋友,再無親情,甚至是從此也沒了愛情。
「受制於天下?」寧兒不懂,「小姐的話越發的讓人迷惑了,帝王已是站在至高之處,天下都會因為他而風雲色變,又怎會受制……」
「高處不勝寒哪!」卓婉怡望向宮門口,目光變得悠遠而綿長。一登九五,六親情絕。父子反目,手足相殘,天倫盡喪!短短几句話,便道盡了身在帝王之家的無奈與悲哀。「傅青麟可在?」
「小姐怎知傅大人不在朝堂?」寧兒問道。
「傅青麟若在,今日朝堂之事便不會發生。」卓婉怡說道,「他……」
寧兒笑著說道:「傅大人代表陛下前去城門口迎接匈奴王子……」
「皇上駕到!」突如其來的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她們主僕兩人的對話。
卓婉怡收回了目光,把手中的朱釵放在了桌面上,緩緩地站起身來,快步迎向宮門口,雙手放在腰間,半蹲下身子,神態恭敬地說道:「臣妾恭迎陛下。」
「奴婢恭迎陛下。」寧兒同時跪了下來,垂首說道。
換下朝服的皇帝楚浩天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俊朗,讓人很難把他與那個踩著自己兄弟屍骨登上皇位的帝皇聯繫在一起。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一入朝陽宮,楚浩天便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心中如同有一把火在燃燒,使他整個人都散發著暴虐的氣息,隔絕了他人的靠近。
卓婉怡見狀,起身後,示意跟隨在楚浩天身後的宮女太監退下,才帶著完美得無懈可擊的笑容,走向楚浩天。「陛下……」
「一味的退縮,避讓,哪裡還有天朝的樣子?」楚浩天怒聲道,「皇后,你是沒看到,朝堂之上,他們唯唯諾諾的樣子,朕看了就覺得噁心!」
「陛下,此事臣妾已有所耳聞。」卓婉怡嫣然一笑,彷彿沒有看到楚浩天怒氣騰騰的眼神,淡然的說道:「他們皆是國之棟樑,所思所想,無一不是為了陛下。陛下之所以生氣,是因為,陛下認為和親是對我大楚的侮辱。」
卓婉怡的話,讓盛怒中的楚浩天眼底閃過一抹驚異,「朕不想再看到璇璣姐姐的悲劇……」
「身為皇室公主,這是她們的責任。」卓婉怡垂下眼眸,掩去了自己眼中的譏諷,這就是身為皇室公主的悲哀。雖說是金枝玉葉,可說白了其實不過是政治的籌碼而已。「有些事情,不需臣妾多言,陛下心中已很是清楚。如今,北有匈奴虎視眈眈,南有燕梁野心勃勃;東有鮮卑作亂,西有柔然日益強盛。一旦與匈奴開戰,勢必給他人可趁之機。」
隨著卓婉怡的話,楚浩天的眼神逐漸陰沉了起來,卻再也不復剛才的怒火。
卓婉怡彷彿沒有看到楚浩天的變化一般,接著說道:「特別是前來求親的這位匈奴王子——金軒,臣妾聽聞,他乃是匈奴王最看重的王子,在匈奴擁有著很高的威望。臣妾還聽聞,他是軍事奇才,從小便展露出軍事才華,設計出完全適合匈奴人使用的武器,在軍中的聲望一時無人可敵。」
楚浩天沉默下來,卓婉怡話中的含義他豈會不懂?其中厲害關係,他比所有人都更加的清楚。停頓了片刻之後,楚浩天看著卓婉怡,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皇后,朕發現,朕似乎從來不曾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