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世子之死

第九章 世子之死

只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如同碎裂了一般劇痛,我還活著么?

徐慶芝全身沒有一絲力氣,疲憊到眼睛也睜不開。迷迷糊糊聽見耳邊好像有誰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但是又聽不清楚,是父親么,他竭力想睜開眼,卻沒能成功,手指微顫了一瞬,又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御醫,快看,慶芝方才好像是要醒過來了!」看見徐慶芝手指的動靜,徐汾陽雙眼通紅猛地站了起來。

醫官嘆了口氣,上前給小王爺號了號脈,還是搖搖頭,王爺怕是思慮過度產生了幻覺,世子殿下渾身骨頭沒有一處完好的,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迹了,是決計不可能動彈手指的。但是待會回宮如何向震怒的陛下復命倒真是一個頭疼的問題,醫官一邊收拾藥箱一邊想著,以世子殿下所受的傷,便是大羅金仙在世也回天乏術。

站在一旁的丫鬟們有不少在暗暗抹眼淚,小王爺雖說平日里看起來浪蕩輕浮,但是也就是嘴上說說,對下人們都是極好的,當年一位丫鬟和雜役珠胎暗結,按律二人皆要流放去南邊的煙瘴之地,小王爺親自率人去捉拿,硬生生追了一整天,最後空著手回稟京兆尹,說自己騎著一匹駑馬實在是追不上,可誰人不知小王爺的坐騎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良駒。

已經是第四個御醫了,管家老陳將醫官送出府後,重重的嘆了口氣,世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這飛來橫禍讓整座晉王府都陷入了沉默,沒有人想到今早還給下人們賞錢的世子,下午就變成了這幅模樣,每個人都憂心忡忡,有意無意的路過世子房間,想聽到一些好消息。

進到後院就看到王爺獨自一人站在院中,雪有些大了,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他肩上,原本挺拔偉岸的身姿在此刻微微弓著腰。在朝堂之上他是無可爭議的諸王第一,榮寵無比,在異族人面前他是一代屠夫,在百姓面前他是愛民如子的晉王,而此刻他是一個可憐的人,一個隨時可能給失去孩子的父親。

雪愈發的大了,烏雲層層疊疊,把天空也壓的很低,低到讓人喘不過氣來,一絲陽光也看不見,陰沉沉的雪花飄飄蕩蕩無所依靠,不一會院內就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徐汾陽在此刻感到一陣刺骨的冷。莫不真是自己一生殺業太重,才有得如今的下場,徐汾陽不由得仰天長嘆,一陣無力感籠罩在這位縱橫天下的晉王身上,縱然舉世無敵,功業彪炳史冊,在此刻也顯得全無用處。

「王爺,外頭冷,回屋吧」老陳看著有些不忍。

「不必了,你進屋替我看著慶芝吧,這些年,本王東征西討,對他疏於陪伴,可能在他心裡對你還更親些。」徐汾陽眼眶微紅,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幅模樣。

老陳嘆了口氣,轉身進屋,造孽,真是造孽,王爺和世子這麼好的人,怎麼就成了這樣。

徐慶芝依然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小王爺這跳脫的性子,怎麼這回能安安靜靜的躺這麼久呢,老陳上去給他掖了掖被角。

這裡好黑啊,徐慶芝茫然打量著四周,莫非這裡便是九幽冥府不成,自己真的已經死了么,父親應該很難過吧。他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符咒頂不頂用,那老妖婆不知是生是死。對了,那鏡子呢?就算自己已經死了,有些事兒還是得弄清楚才是。

想到這兒他下意識的往懷裡摸去,果然是空無一物。這回好了,死的稀里糊塗,連那妖婦為何要殺我都沒弄清楚。徐慶芝嘆了口氣,頓覺心中煩悶,大喊了一聲,「有人么!小爺我死了也沒個鬼差帶帶路么!」

這裡似乎是極為空曠,回聲層層疊疊的傳來,許久也沒別人的迴音,這算什麼,我徐慶芝莫不是成了孤魂野鬼?站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儘管四周一片漆黑,徐慶芝還是摸索著想找一條出路,腳下的觸感倒是極為真實,像是剛下過雨的泥地,他彎下腰,用手捻了一些放在鼻尖細聞,有一股奇怪的酸臭味,並帶有一絲青草的氣息。這是何物,聞了半天不知所以然,想到自己反正已經死了,也無需束手束腳,乾脆狠下心來,用舌尖舔了一舔。

正品味時,忽然聽到一個孩子的聲音,「大哥哥,你為何要吃馬糞呀。」

一聽這話,徐慶芝嚇得一激靈,伸手猛地甩了甩,「曹倉舒!」自己莫不是又到了這太虛幻境中。「倉舒,是你么?這裡為何會有馬糞,我又為何什麼都看不見」

「因為這裡是太虛幻境的陰面,只要是人間有的,太虛幻境里也都會有,在這裡看見什麼都不奇怪」倉舒歪著頭想了想,「至於太虛幻境的陰面,這事兒說來也複雜,我帶你去找爹爹,讓他告訴你吧。」自己還未來得及說話,徐慶芝感到一隻小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衫,只聽他打了個響指,眼前已是一片亮光。

站在暖陽下的曹客卿一臉微笑的看著自己,彷彿看著一隻送上門的肥豬。

徐慶芝陣陣惡寒,一邊暗自懷疑這一切都是這小庄觀為了訛他金銀而布下的局,一邊主動上前握住了曹客卿的手,「曹觀主,您又救了我一次,不勝感激,」說著用手用力的擦了擦。

曹客卿感動於小王爺的熱情,「哪裡哪裡,這都是我小庄觀的分內之事,只是這硃砂依然很是難買,在下很是頭疼。」

「百兩黃金待我離開,立刻送到您莊上。」徐慶芝哈哈笑道。

「世子殿下太客氣了,那曹某就卻之不恭了。」兩人賓主盡歡,很是融洽,只有倉舒一臉古怪的看著二人緊緊握著的手,感到一陣反胃。

按曹客卿的描述,太虛幻境是一個無邊無際的世界,他在現實中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存在入口,當有人重傷垂死或是受到了嚴重刺激的時候,就容易誤入幻境,這也是一些瀕死之人被救回后,描述的場景極其相似的原因。而徐慶芝這次就是誤打誤撞又回到了太虛幻境,並且進入幻境的次數越多,就越容易感應到幻境的入口,也就越容易莫名的被牽扯進來。而太虛幻境的陽面是活人會闖入的地方,陰面則是瀕死之人才會闖入的地方。

「那這麼說,我其實已是一個瀕死之人?」徐慶芝嘆了口氣。

「沒錯,只不過平日里瀕死之人都會因為黑暗而迷失在陰面,現實中的軀殼因為靈魂遲遲未歸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條,而你由於被倉舒所救,待會我以神通送你還陽,你便成功逃過了這一死劫。」曹客卿笑道,「世子殿下對我們小庄觀如此照顧,在下豈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這裡?只是這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了。」曹客卿一臉世外高人的模樣,一襲青衣在風中微動,若是沒被訛走兩次黃金,徐慶芝此刻定會被此人談吐所折服。

「那是自然,一會還得勞煩觀主送我還陽,我必重金相送。」離去之前徐慶芝忽的又想起一件事,「曹觀主,這太虛幻境中今日可曾有陌生人出入?」

曹客卿略一沉思,「前幾日確實有人進入這幻境,不過此人修為極高,以術法隱藏了自身氣息,加之這幻境也並非我小庄觀私有,我也不好多去查探什麼,莫非世子認識此人?」

徐慶芝點了點頭,「算是有些交集,觀主可有辦法追蹤到此人下落?」

曹客卿掐指一算,而後道,「此人今日已經離開此處,至於去往何處,在下就不甚清楚了。」

「倘若他日後再來這裡,還望觀主及時告知,我與此人之間有些事情需要當面對質一番」徐慶芝不想將所有事情告訴曹客卿,不論是保護他們父子也好,不能完全信任他們也罷,總之此事目前還是保密為上。

「冤冤相報何時了,世子可切莫做那激憤之事。」曹客卿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徐慶芝看著反胃,「這是自然,那就請觀主施法送我出去吧。」

「好說,好說」曹客卿從懷裡掏出一張符紙,掐個劍訣,施術將徐慶芝送走。

一陣頭暈目眩,不過有了上次太虛幻境的經歷,這次已有了心理準備,「頭好疼啊」徐慶芝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動彈不得,嘴裡渴的厲害,他只能用嘶啞的聲音儘可能大聲的喊道,「爹!」

「王爺,王爺!世子醒了!」老陳原本正在倒水,聽見徐慶芝的聲音,大喜過望,也顧不得聽徐慶芝說些什麼,忙不迭的跑出屋去向徐汾陽稟報這好消息。

徐慶芝無力阻止跑出去的老陳,看著他一去不回的背影,伸起顫顫巍巍的手,艱難的說,「水,我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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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戰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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