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豬突

林昊牛頭奔回自家洞窟附近，閃身跳進陰影，孔明燈游弋暗空，射出大陣光柱，疾速掠過二人頭頂。

二人縮在陰影里，大氣不敢出，孔明燈盤桓了好一陣才飄飄離去。

牛頭放鬆了精神，疲憊地撓了撓脖子毛，「不成了…我要去睡會…剩下的交給你了…」

林昊點點頭，「這個簡單…」

牛頭甩著尾巴，轉身走進洞窟，洞窟里閃出微微的火光。

林昊伸手探入口袋，裡面是那顆妖丹，那摸出那顆東西仔細端詳，丹丸在月光下閃爍著紫金色的光亮。

「這次應該能賣個好價錢…」林昊暗自思襯。

以往牛頭的退休金只有每月200靈元，這點錢買饅頭都不夠，而林昊手中的這顆妖丹最起碼能賣2000靈元，足夠他們一個月的開銷。

城內的妖物本來就少，加上非法捕獵，妖物的數量就更少，相應的妖丹的價格也跟著水漲船高。

雖然官面明令禁止妖丹買賣，妖丹買賣的生意卻依舊火爆，事情就是這樣，有的東西越是禁止，這東西的行情就越高。

林昊揮手摘下一片落葉，點指附在自己身上，集結成一身綠葉羽織，羽織斗篷似的覆蓋在他的身上，隱去他的身影，這是黑夜裡最好的偽裝。

他壓低身形，穿梭叢林，向著城東郊區奔跑，腳下的腐敗落葉臭味刺鼻不已，他加快腳步試圖呼吸到一點新鮮的空氣。

籠罩地面的月光影影叢叢，飛速閃向他的身後，他疾馳著闖入更深邃的陰影。

「嗖嗖嗖…！」幾個不速之客從黑暗中竄出，相互交織碰撞，不時有血肉撕裂的咯咯聲傳來，他們在相互爭鬥，他們在相互掠奪，他們在相互廝殺。

一到夜裡，或人或鬼，或妖或精，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都會出來討生活。

賞金獵人，惡魔獵手，低階妖怪，盜賊強盜，有證的沒證的，合法的非法的，都會聚集在郊外三不管的地方你爭我奪相互獵殺。

要麼你殺了妖怪，要麼妖怪殺了你，有的人在這裡一夜暴富，有的人在這裡殞命當場。

總之，在這種地方討生活，那就是刀尖舔血，把腦袋別在褲襠里，有那個命拿到寶貝，未必有那個命拿到賞金。

林昊只想抄近路，根本不願跟那幫混混糾纏，他察覺到身後的威脅，更加奮力地奔跑，任疲憊酸蝕他的身體，在這裡任何一個小小的失誤都會讓自己陷入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的境地，犯錯就是死路一條。

「嘩踏踏踏！」林昊的腳下感受到涼意，他不慎奔入一個小小的泥潭，腳踏爛泥的聲響一下暴露了他的行蹤。

密林中的影子有那麼一瞬間停止廝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後背。

林昊心下恐慌，飛身鑽入灌木叢，尖刺枯枝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和幾根尖刺，他身上的臟污結成了塊，刮傷的傷口隱隱地疼。

「噗…！」他泥鰍似的滾出爛泥，跟著拔出大腿上的尖刺，順便回頭查看身後的形勢。

「呼呼…！」一個黑影沖著他飛撞而來，隱隱夾雜著某種兵器的龍鳴之聲。

他扭轉身影，避開黑影的衝撞，「噗…！」背後的綠葉羽織被刮來的劍氣破開一道口子。

「嗖…！」他回身彈出尖刺，尖刺劃出一道利響正中黑影身體。

「噗…！」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響，那詭異的影子滾落在地上一動不動。

幾個影子惡狗奪食般圍攏倒地的人影，飛快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奮力砍殺？

「噗噗…！」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響，沉悶又惱人。

黑影們無處不在。

他們相互廝殺，剷除弱者，向強者挑戰。

他們飛越林冠，繃緊了全身的肌肉。

他們潛伏樹下，在扭麴生長的藤蔓中相互撲咬。

林昊捏緊木葉羽織的破口，躲開廝殺的人妖群，遠遠落在一棵大樹上，悠閑地坐下看向天空。

氣氛陰鬱，似乎要下雨了。

蒼穹被月光染成了銀色，濃雲開始聚集，狂風開始鼓動。

「咔嚓…！」一聲悶雷轉瞬即逝，暴雨傾盆而下。

樹榦嘎吱作響，大地不斷滑動，冰寒的狂風令樹林震顫。

稀鬆的土地和腐爛的敗葉瞬間變成冒泡的滾燙爛泥。

暴雨掃去了血腥氣，黑影們碰撞地摔了一地。

「嘩踏踏踏…！」葉子中的積水傾落，灑在林昊頭上。

雨停了，月亮出來了，周圍的動靜全沒了，風不吹了，雨不下了，連蟲兒也不叫了。

林昊輕輕跳下樹榦，來到倒斃的屍體們中間，他借著微弱的月光辨認出了屍體們的身份。

兩個賞金獵人，三隻狐狸精，倒斃在中間的是偷襲他的蒙面黑衣人。

林昊舔了舔嘴唇，彷彿看見一堆黃金白銀，他摸出匕首先挑了三隻狐狸精的妖丹，這是三個七品級別有二三百年修為的妖丹，至少能賣兩萬靈元！

兩萬靈元能買什麼？

一件晚霞打造的青霞羽織！

一隻低配版的爍鋼靈能長戟！

一輛二手的飛行摩托，連證加車！

甚至是一口傳說中的克隆蟠桃！

林昊渾身發熱，收好妖丹，跟著搜索賞金獵人的屍體。

兩隻靈能手雷，三把靈能弓弩，五十一支符箭，還有十幾顆怪人級別的妖丹。

林昊心跳加速，臉上火辣辣的，呼吸急促興奮不已，他抓起大口袋將拿著武器裝備連同妖丹一股腦裝入。

發財了！

這次真的發財了！

他隨便撿了個漏，撿了牛叔八輩子的工資！不知道牛叔一眼看見這麼多錢會是什麼表情！

「嘩啦…！」他腳下踩中一樣物什。

那樣物什撞在石頭上發出一聲金屬輕響。

「這是…」林昊蹲身拾起那段物什，隨手撕了塊破布抹去泥濘，露出古銅色的金屬劍身和長柄。

林昊驚呆了，字面上加心理上，他手上握著的是一把斬靈劍，是天庭嚴格管制的超違禁物品，任何人非法持有，一經發現，不問情由，立即處決！同時打碎魂魄，永不超生！

林昊穩住呼吸，仔細觀察，劍身上刻有某種古代銘文，他一個字也認不得，他反手持劍，摸到了手柄上篆刻著十個人面。

斬靈劍只能是人殉打造，即在鍛造之時將修為高超的女人投入火中增加靈力，一個人臉便代表一個人殉，十個人臉就說明…

林昊不敢再想下去，此劍的持有者必定大有來頭，此劍危力巨大，中招之人不但會靈力全失，而且會靈魂受損永不超生。

要不要帶著它呢？帶著它如果不能及時轉手，搞不好會惹禍上身，就算是拿到黑市恐怕也是有市無價。

林昊猶豫再三，甩手將那長劍插進土裡，翻手搜索蒙面人的屍體。

冰涼的污泥鑽進了林昊的腳趾之間，腳下的冰涼絲毫沒有妨礙林昊搜刮的熱情。

他摸遍了黑衣人周身，卻只發現了一隻金屬令牌。

「切…」林昊拾起令牌在袖子上抹了抹，伸手撫摸，「神女…宮…！」

林昊心下一驚，抬手扯下黑衣人的面罩，露出了美智子的臉。

「老師？！」林昊此刻驚得無以復加，他想不明白這裡為什麼會出現碧霞宮的人，更不明白美智子為什麼要追殺自己。

美智子靜靜地躺在地上，早已沒了生息，皎潔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面容如同一座剔透的大理石雕像。

林昊的心中一陣心痛，美智子是他最心儀的老師，這時候，林昊幾乎希望躺在地上的是自己。

他萬分難過地抱起美智子的屍體，用力擁入懷中，他聞到了美智子熟悉的香氣，心中更加不舍。

半空中的孔明燈群明顯察覺了黑暗中的騷亂，開始組成雙翼陣形，緩緩逼近。

林昊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哀悼，他嘆了口氣，將面罩蓋在美智子臉上，抓起包裹，閃身便走。

他走了幾步又站住了，猶豫再三，回身拔出銅劍別進腰際，繼續趕路。

「嗡…！」

天上的孔明燈發現了地面的狼藉，射下強光，追蹤密林中奔逃的影子們。

林昊的頭頂冒出冷汗，心下焦急，這要是被抓住，別說是五雷轟頂，保不齊還要送一個千刀萬剮的套餐。

他逃命似的奔走著，衝破了黑暗與荊棘，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黑暗的叢林。

起風了。

涼風吹拂他的傷口，讓破口結痂，跟著傳來痒痒的感覺，林昊匆忙抬頭試圖辨認方向。

旋渦般的天空下，雲層在撕裂中重組，舞動的樹林發出蛇群般的沙沙聲。

他前方的龐然山谷就像是天地間的一道傷口，在時閃時滅的閃電中痙攣扭動。

「塔塔塔…！」十幾個黑影前後躍出了叢林，林立在叢林的邊緣，似乎在等待時機逃脫。

「嗡…！」數十個孔明燈尾隨而至，燈口射落的強光橫掃著追尋四散奔逃的黑衣人。

「不許動！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你們觸犯宵禁禁令！

違法捕獵！

違法交易！

根據天庭處置條例！

現判處你們死刑！

立即執行！」

林昊感覺自己的頭皮似乎炸裂了，強行突出根本就是送死，他別無選擇壓低身形，藏在低洼處。

更多的影子選擇衝出叢林四散奔逃，留也是死！走也是死！不如豁出性命拼一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咔嚓…！」電光一閃，他們看見了遠處的高地上的一個撐傘的人影。

黑影們相互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鼓動身上的靈力，拔出利刃，各自使出看家本領，一齊殺向了那形單影隻的擋路人！

「呼呼…！」一陣詭風將人影頭頂的雨滴托起，數量級的雨滴打著滾凝結成冰錐尖刺，人影抬起手指做成手槍的形狀，他指到哪裡，頭頂源源不斷凝聚的冰錐便機關槍般射向哪裡！

「噗噗噗…！」

七八個黑影的身體被扯得粉碎，撲倒在泥水裡，更多的人被幽藍冰錐射成刺蝟，痛苦地倒地掙扎。

影子們躁動起來，更多詭異的招式加入了攻擊高坡影子的戰團。

林昊聞到了濃烈的血腥氣，他忍住嘔吐的衝動，不斷彎腰低頭陷入泥濘，向下，再向下，一直向下直到深入黑暗，直到爛泥淹沒自己所有的氣味。

「嗖嗖嗖…！」無數的暗器，巡航導彈般盤桓著呼嘯著飛向阻擋者。

阻擋者一動不動，隨意勾動手指，泥濘的地面突然暴出一叢叢劍蘭花狀的冰霜利刃。

利刃自下而上將眾黑衣人條條貫穿，撕裂破碎，收割出更多的血腥，血腥味飛濺到樹葉上，在樹根下淤積成池。

「啪啪啪！」

巢中撲出的群鳥在頭頂拍打著翅膀尖叫，振翅飛向黑暗，逃離這片屠宰場。

殘存的黑衣人一個個殺紅了眼，不要命地向阻擋者衝殺。

「噗噗噗…！」

冰劍劍雨從天而降，再次釘死幾人，他們的身體被長條冰柱固定成一個奇怪的仰天迎接的姿勢，身體不斷抽搐著感激著陌生者的饋贈。

殺戮越是繼續，殘餘之敵也越是強悍。

他們從糾葛的灌木叢中飛身滾出，黑影們的利爪尖刺，不要命地向阻擋者招呼。

「噗噗噗…！」

地面冰刃叢生，將他們的腳掌刮的稀爛。

他們在泥地上打了個滑，徹底失去了平衡，跟著撞進寒冰組成的劍戟叢林。

「噗噗噗…！」

殘存的幾個黑衣人無力地掙扎了幾下，徹底沒了動靜。

林昊心驚膽戰，他偷偷抹掉眼皮上的泥水，小心探頭觀望。

眼前是一片開闊地，根本無處可逃，越來越多的孔明燈匯聚而來，數十個青衣降落地面展開搜尋，發現他只是時間問題。

「嘩嘩嘩…！」雨一直下。

猩紅的小溪匯入河道，染紅了河水，如同攪動在黃水裡的一片紅紗。

孔明燈集結完成，強光灑落，照亮了滿地的屍體，十幾個青衣踏水而來。

林昊卧在泥水裡，一動不敢動，大氣不敢出，看來要完了，對不起了牛叔，沒能在你面前好好裝個逼，對不起了貝貝，答應你的紅頭繩不能給你買了，對不起了鄭喜定，早知道我就多欺負你一點，還有那個叫巴什麼的，對不起，早知道我就狠狠修理你一頓，然後在你的嘴裡拉一泡屎，直到你滿意為止，林昊一股腦腦補出一大段的遺言。

「師父！您真厲害！一共三十六個！全是在逃的…！」男青衣撐傘上前，跟阻擋者打招呼。

阻擋者並不搭話，沉默地望著林昊藏匿的位置，手扶腰帶，若有所思。

「師父…我…」女青衣一臉愧疚，欲言又止。

「工作的時候不談私事…」阻擋者的聲音擲地有聲。

「檢測到異常靈能波動……十二點鐘方向！距離…！不明！」一個戴眼鏡的青衣手持某種探測儀，高聲彙報。

阻擋者聲音頗有磁性，「收屍吧…」

「是…！」女青衣甩出手中的紅繩將倒閉的屍體捆成一個圓球。

男青衣看向黑暗的叢林，「師父！您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要不要繼續搜索現場！」

林昊額頭的冷汗猝然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