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風魄(一)

第十話風魄(一)

()我躊躇半晌,始終拿不定主意。按理來說,像這種建在市中心的新型寫字,保安必定會24小時不間斷值班,即使是夜裡,也不得不打起12萬分的精神。那聲尖叫如此嘹亮,在這樣萬籟俱寂的深夜裡,沒理由會聽不到。可是,幾分鐘過去了,寫字的一層大廳里,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明擺著,裡面已經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很想掉頭就走。即使真的有事情發生,又關我什麼事呢?沒有委託人,更沒有傭金可收,我何必在這裡浪費自己的時間,甚至還有可能是生命?然而,此刻的我,心中多了一種叫做「使命感」的東西,彷彿這類事件,我若不插手,就辱沒了「斬鬼女」的名聲。管它的,死就死無論如何,我必須要走進去看看才會心安。我手上稍一用力,那扇並未曾鎖上的玻璃門,立刻開了一道縫隙。我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抬腳邁進去,斜刺里突然伸出來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朝旁邊用力一拉,我身體不受自己控制,隨著那股力道朝左側歪了過去。我急忙抬頭一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直直立在我身前,將背後透過來的亮光擋了個嚴嚴實實,若不是那人的身形實在太熟悉,我簡直要以為自己遇上劫匪了。「尉遲槿,你搞什麼名堂」我在水泥地面上站定,忍不住一跺腳,氣急敗壞地嚷道。他本想用手捂我的嘴,想了半天,最終還是縮了回去,小聲道:「姑娘莫嚷,這裡面有不妥。」廢話,我要是不知道這裡面有問題,還跑去推那扇門做什麼?我剛要破口大罵,卻被尉遲槿拽著我跑下幾級台階,繞到了寫字的側面。「我收到師弟消息,最近C城之內暗流涌動,說不準何時便會有驚天之事發生。我放心不下,於是便連夜趕了過來,循著一股腐氣直追到這裡,不料竟遇上姑娘你。」他仍是小心翼翼用很輕的聲音道。我甩開他拉著我的手,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嘀嘀咕咕地道:「這不就對了?你肯定也聽到那聲慘叫了,幹嘛不讓我進去?」尉遲槿正色道:「姑娘有所不知,那陣腐臭氣味非尋常陰魂可比,我估摸著這惡靈來頭應是不小。你如此貿然進入,萬一出了事,該當如何是好?」很好,現在連他都嫌棄我莽撞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撇了撇嘴,有點不服氣地道:「那你倒是說說,眼下我們該怎麼辦?」「送你回家。」他見我臉色有變,迅速接著道,「此地究竟發生什麼事我們尚未可知,現下裡面如此安靜,謹慎一點,終歸不是壞事。不知姑娘可否應允?」這樣……也不是不行,至少,可以避免我今夜再惹出什麼禍事來。主意已定,我指著空蕩蕩的馬路,大聲吩咐道:「快點,去打一輛車給本姑娘,我腿都快痛死了」——跟尉遲槿並肩而行,恐怕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無聊的事情。從坐上計程車到走出電梯,這傢伙從未主動出聲說過一句話,即便是我問兩句什麼,他也總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其餘時間,則一直陷入沉思。真不知道這個名門弟子的腦袋,和我們正常人究竟有什麼不同,話說他是不是就嫌棄他這一點,才送他進山苦修的啊?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我正要掏出鑰匙,卻赫然發現,我家的大門上又被貼上了一張字條。怎麼,神秘人物又有新指示了?我將紙條揭下來,上面依舊是用藍黑色的墨水筆寫了一行字:「你這個腦殘,我讓你小心背後,勿要輕舉妄動,你是不是看不懂?」哇咧,什麼情況?從字跡上看,這紙條與之前我收到的那兩張全然相同,但行文和語氣的差別,可大了去了前兩張紙條,字裡行間帶著濃厚的居高臨下的意味,彷彿是一個高人立於蒼穹之上,俯視著我發出的指示。然而,眼前這句話,簡直就像是一個智商不高的二愣子,在惱羞成怒地發飆嘛我將紙條捏在手心裡,取出鑰匙來打開門。屋裡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我媽坐在沙發里,臉上帶著几絲擔憂,就連睡在地攤上的阿神,也緩緩睜開了眼睛。「妮妮,你這是去哪了?電話也不打一個回來,擔心死我了」黎馥雪女士用帶著點埋怨的口吻道,邊說邊走到我面前,朝我身後看了看,「喲,尉遲也來了?」尉遲槿朝她施了一禮。「別提了,今天一天可把我給累壞了。對了媽,今天有人來按過我們家的門鈴嗎?我剛才在門上又發現了這個。」我將手裡的紙條沖她揚了揚。我媽將紙條接過去看了看,道:「沒有哇,我一直在家裡,沒聽見門鈴響過。他罵你幹什麼?」「我怎麼會知道。」我伸了個懶腰,「要說他也奇怪,如果真是想給我些提示,為什麼偏偏就這樣隨隨便便將紙條黏在門上,他就不怕被風吹走我看不到嗎?」尉遲槿按照慣例將湛盧劍倚在牆邊放好,看著我道:「姑娘意思是之前曾收過類似的字條?」「嗯。」我將之前曾發生過的事大略地給他講了講。他思忖片刻,沉聲道:「依我之見,且不論此人目的為何,至少,他對姑娘的行蹤瞭若指掌。你在家之時,他會按門鈴提醒你;你外出,他也彷彿能夠確保你是第一個看到紙條的人。姑娘,照你估計,此人會不會就住在你附近?」就在附近?這個可能性……不大?我們這幢是小戶型,一梯四戶,除了我家之外,其餘三個住戶分別是出入靠輪椅的老伯、瘦的脫了形的醉鬼,身材胖大嗓音高亢的中年婦女以及她上高中的兒子。這三戶人,無論哪一個,都沒有一絲一毫世外高人的氣息,他們自己的生活尚且自顧不暇,應該騰不出手來搭理我的死活?雖不知對方是忠是奸,我卻玩心頓起,跑進房間里揀出一張過期的遊樂園招待券,用油性筆在上面寫了「說話客氣點」五個大字,然後打開大門將它貼在了門板上。若這個人真就在離我不遠處,明天一早,這張招待券,應該就會不見了。雖說是玩,也算是小小發揮了一下我的偵探頭腦?「妮妮,尉遲,你們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我媽耐著性子觀看完我整套無聊行徑,終是忍不住,出聲問道。「尉遲槿,你給我媽講講,我累死了,先去洗個澡再說。」我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回房間拿了換洗衣物就進了浴室。待我再從浴室走出來,尉遲槿已經將事情跟我媽講了個七七八八。我媽沉吟片刻,道:「你們不輕舉妄動是對的,免得憑空生出什麼事端來。只是,事情發生時你們離開了,接下來該怎麼辦?」瞧瞧,還是經典版的斬鬼女呢?鬧了半天,還不是兩眼一抹黑「前輩,崆峒派每個弟子,都有自己之專長,我六師弟獨擅打探消息。我已與他聯絡,明日必有訊息傳來。」尉遲槿恭謹地道。我媽點了點頭:「既這樣,現在也很晚了,你今天不如就在沙發上湊合一夜。阿神最近身子不便,安妮還需要你多幫忙。」說著,她也不顧我的抗議,徑自走進卧室里抱出一床被褥。不是?這就要留男人住宿,我的母上大人,你也太隨便了?看我不告訴我爸去——我心裡存著事,第二天一大清早就醒了過來,第一反應就是衝到門口去拉開房門,看那招待券還在不在。讓我失望的是,那張花花綠綠的紙片,根本好似連動都沒動過,還牢牢地黏在我自家大門上。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尉遲槿不過就是那麼一說,我竟還當真,這個遊戲,也未免太幼稚了。可是……等等,等等那招待券上,怎麼好像多了點什麼?我又湊近了些,只見在我寫的那幾個字下面,又多了一行小字,用的依然是萬年不變的藍黑色墨水。「你還敢頂嘴」好嘛,敢情這傢伙是拿我家門板當聊天室了?這個人,到底是誰?難道住在隔壁的胖阿姨,是隱身於鬧市中的不二高手,獨孤求敗?……快到傍晚時,尉遲槿接到了他六師弟的電話。我見他神色愈來愈凝重,心裡不禁有些擔憂,不待他掛掉電話,就跳了過去。「怎麼了,怎麼了,快說說「尉遲槿瞧了我一眼,將手機收進阿瑪尼西裝的口袋,道:「凌晨時分,就在我們所處的那棟寫字的頂,的確有惡靈出沒。」我心裡一緊,連忙追問道:「那裡怎麼樣了,有人受傷嗎?知不知道那惡靈什麼來頭?」尉遲槿嘆了一口氣,道:「頂是個IT公司,當時有一個年輕男人正通宵加班趕程序。萬幸的是,他只是受到驚訝,並未有任何損傷。不過……」「不過什麼?」他長出一口氣,緩緩說道:「據我師弟得來的消息,昨夜那惡靈著實不是尋常陰魂可比。他說,那惡靈的行止,很像久未在陽世露面的,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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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鬼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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