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話水之殤(四)

第二十話水之殤(四)

()我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不斷地發出尖利的銳叫,想要快點從所處之地逃開,卻手腳發軟,不等站穩身形,腳下又是一滑,「噗」地再次跌了下去。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鬼?妖怪?還是什麼其他更可怕的生物?

阿神到底是多活了100多年,雖然無可避免的也吃了一嚇,但很快就穩住心神靠了上去,目光灼灼地仰頭向樹上探視。

「好了古安妮,冷靜些。」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的嗓子已經痛得快要發不出聲音時,阿神及時打斷了我,「那是具屍體。」

我止住尖叫,困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它,道:「屍體?你怎麼知道?」

阿神斜了我一眼道:「因為我會用眼睛觀察,不像你,只會叫得似殺豬。」

我壯著膽子再次抬頭望向樹枝中間的那雙眼睛。

「他」的臉部下半截被樹葉擋住了,雙目雖然直勾勾地盯著我,眼珠卻並不會轉動,看上去,好像真的死了一樣。

屍體,這當然是十分可怕的,它不僅意味著死亡,更代表著有人或者非人的生物,犯下了行兇害人的勾當。即便如此,我的心中還是安定了些,從包里掏出一瓶水,咕咚咕咚猛灌幾口,在喉嚨得到滋潤之後對阿神道:「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很簡單。」阿神突然表情詭異地笑了一下,「你爬上去,把那具屍體弄下來。」

我有沒有聽錯?它……它讓我爬——上——去?

我實在不敢相信,一邊哆嗦一邊打著哈哈對阿神道:「嘿……嘿嘿,神哥,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你其實不是想讓我上去的對?」

阿神面無表情地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我沒搞錯,就是你。古安妮,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不會爬樹,如果變回海東青的原形,我又不夠力氣。」

「不是啊神哥,你想想,我既不是法醫又不是警察,即使我真的把那屍體弄下來了,也無濟於事嘛。我想我們還是先報警,你說呢?呵呵。」

不可以,我絕對不能就這樣任這條臭狗擺布,讓我搬屍,太恐怖了,我可是女人啊

「我沒讓你驗屍,以你的智商我並不奢望。但是,你至少應該知道那是誰?」阿神的樣子看上去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我兀自強撐:「不管是誰,也應該由警察來確定嘛,對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袁曉溪」說著我迅速從褲子口袋中掏出手機。

「啪」阿神一爪子將我的手機拍到地上,聲色俱厲地一字一句道:「如果那是尤小楓呢?你是不是也可以不理?」

好小子,果然精靈,居然懂得用之前我所受的委託來挾制我。雖然我沒收萬采靈一分錢,可姐好歹也

是個講信用有責任心的人啊

算了,不就是背屍下樹嗎?我也就是裝裝樣子,其實我一點也不……不怕

我下死勁剜了阿神一眼,拉拉扯扯地把包袱從它背上拽下來,從裡面掏出一條攀山繩,將一端系在腰間,深吸一口氣,抱住粗壯的樹榦朝頂端爬去。

我已習慣了在各種危險的地方攀爬,潛意識裡早將自己當成了無所不能的蜘蛛俠,梧桐樹這點高度,對我來說自然不在話下。沒費多少工夫,我就來到了那具屍體的旁邊。

夏天早就來了,離得愈近,鑽入鼻腔的臭味也就愈加濃厚。除了那股屬於惡靈的酸腐味,這屍體也已經開始散發出腐爛的味道。屍身有些腫脹,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零星散布著屍斑,從頭髮的長度和衣服的樣式來看,依稀可分辨出這是一個女人。

她的脖子,被一條黑綠色的水草緊緊勒住了,舌頭半吐在嘴唇外,眼珠也突了出來。

我不敢細看,拚命屏住呼吸,將腰上繩索的另一頭系在屍體的腰腹部位,盡量不觸碰她的皮膚,扯住她的衣服拖拖拉拉地將她弄到了樹下,仰面擺放在地上。

剛一落地,我就用自己所能的最快速度解開腰上的繩索,奔出幾米遠,大口大口地不斷呼吸新鮮空氣。

靠,這叫什麼事兒,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斬鬼女還需要和屍體打交道的啊?

阿神圍著那具屍身遠遠地繞了一圈,扭頭對我道:「古安妮,這是個女孩子,很年輕,你要不要跟萬采靈確定一下?」

我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它就支使我做這做那,自己像個甩手老爺一樣,還有沒有良心了?

我嘟嘟囔囔地撿回手機,按下萬采靈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

我不願意跟她多啰嗦,徑直道:「你手機里有沒有尤小楓的照片?」

那頭的聲音有些遲疑:「……有啊,前兩天到清水澗玩,拍了不少照片呢……怎麼,古大師,你是不是找到她了?」

「我不能確定,稍後再跟你細說。你現在趕快把照片發到我手機上,就這樣。」說罷,我即時掛掉了電話。

萬采靈的簡訊很快傳了過來。我點開那張照片,走到阿神身旁,將照片中的那個巧笑嫣然的年輕女孩與地上這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女屍細細比對。

我不知道該說自己幸運還是不幸。面前的這具屍體,無論是髮型、穿著、身材都和照片上的女孩一模一樣。

「看來,這個多半就是尤小楓。」我嘆了口氣,對阿神說道。

緊接著,我打了個電話給袁曉溪,簡略地描述了一下此時的情況。她也嚇了一跳,當即就應承立即帶人趕到現場。

我在距離屍體不遠的另一棵大樹旁坐下來。

一個還

不到20歲的鮮活生命,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要承受這樣滅頂的苦難?

……

袁曉溪很快就趕到了。

五、六個警務人員圍在屍體旁做著檢查搜證,我仍是坐在那裡,一動也不想動。

袁曉溪在我身邊蹲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苦笑了一下,道:「別提了,接了個委託,山長水遠的跑過來。我有心理準備這女孩很有可能已經遭逢不測,但我實在沒料到,居然被我看見她這樣的慘狀。被水草勒死,你能想象嗎?」

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頓了好半天,才道:「好了安妮,先不要想那麼多,或者晚些時候,我們叫上尉遲槿他們,一起將整件事討論一下。等一會兒搜證結束,麻煩你跟我回一趟刑警隊,我需要替你做一個詳細的筆錄。」

「沒問題,你先去忙你的,我得先上山去把旅館房間給退了。」我無精打采地回了她一句,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痛的腦門,站起身來拍掉身後沾上的雜草,牽著阿神慢騰騰地朝山上走去。

萬采靈託付給我的事情,從現在開始,已經與我無關,接下來,袁曉溪他們會跟她聯繫。

而我,我的麻煩還遠沒有結束。

我還沒有找到那個將這個無辜生命殺害的惡靈——

一天之後,在費爾南多的餐廳里,我、阿神、袁曉溪、尉遲槿還有我媽,圍坐在在一張位置隱蔽的桌子旁。

費爾南多用一個大盤子從廚房端出各種Tapa擱在餐桌上,擠擠挨挨地也在我身側坐下來。

已經有多久,我們沒有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了?自從我和費爾南多正式在一起之後,尉遲槿總是有意無意地迴避這樣的場合,袁曉溪結了婚也甚少再同我廝混,從前成日在我家中穿來梭去的人們,好像一下子四散離開,像此刻這樣圍坐在一起,似乎變成了無比困難的事。

「伯母,早就該請你來我餐廳吃一頓飯的,可是一直也沒有找到機會。你喜歡吃什麼,等一下我親手做給你。」費爾南多熱情地對我媽道。

在中國呆得久了,他似乎也深諳討好女友母親那一套,可他根本不明白我媽那替女恨嫁的心情。他這樣一個要貌有貌,對我又溫柔的男人,我媽光看著就要合不攏嘴了,哪裡還需要他多做些什麼?

果然,我媽笑呵呵地對他道:「說實話,西餐我真的吃不太慣,不過,你做的,我再怎麼都要嘗嘗。你看著替我安排。」

「好了好了」我突然覺得有些焦躁

,不耐煩地打斷他們,「我們現在是要討論正事的,請你們兩位不要拉家常好嗎?」

費爾南多不以為意,笑著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

最先進入狀況的是尉遲槿,他皺著眉頭對袁曉溪道:「袁姑娘,那屍體的身份確定了嗎?」

袁曉溪點了點頭,道:「已經驗過了,正是萬采靈委託安妮查找的尤小楓,她脖子上絲絲纏繞的那條水草,就是勒死她的兇器。」

尉遲槿低著頭想了想,對我道:「這我倒是有一事不明。古姑娘,你之前提及,那位萬采靈曾告訴你,尤小楓在夢中對她說,自己被困在一片水中,不得呼吸。照這樣推斷,她理當是死在那清水澗中才是,怎會是被弔死在梧桐樹之上?」

關於這件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當下抓了抓頭髮,困惑地道:「我也想不透。你說,會不會是傷害尤小楓的那個惡靈想要轉移視線,在水中將尤小楓勒死,然後再將屍體弄到樹上混淆我們的思維?」

「那是沒必要的。」袁曉溪肯定地道,「安妮你想想,如果整件事真是惡靈所為,那就意味著,我們警方是沒有任何方法將真相查出的。他將那條水草留在尤小楓的脖子上,意味他根本也不擔心這件事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既然這樣,何必再多此一舉?」

我被她說得愈加紛亂,惱怒地使勁錘了一下自己的腿,費爾南多慌忙捉住我的手,以眼神示意我鎮定。

「那個……安妮,我想……」他似有什麼想說,卻又半天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我掙開他的手,氣咻咻地端起桌上的紅酒喝了一大口,沒好氣地道:「你想說什麼就快點說,別吞吞吐吐看得人發急。」

「我是在想,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尤小楓雖然是被弔死在樹上,但是,她的靈魂卻被囚禁在了水中……」

我目瞪口呆地望住他,心裡生出萬千波瀾。

「怎……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扭捏著道。

「天才啊,你真是太聰明了」我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狠狠啃了一口,「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一起投身斬鬼捉妖這個十分有前途的事業當中?」

這簡直是顯而易見的事,而我們幾個,自詡為斬鬼高手、名門高徒、警界精英,竟沒有一人想到

尉遲槿不自然地乾咳一聲,對我說道:「這種可能性的確極大,但單憑這一點,我們仍無法找到那惡靈的出處及目的,姑娘,接下來你欲如何行止?需不需要找我師叔……」

「別,還是不要了你明知道我和那臭酒鬼不對盤,做事的方法大相徑庭,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可不想再找他。我媽給他買那麼貴的酒,我心疼死了」我急忙連連搖手。吳酒

鬼,我哪敢再得罪?

我媽瞪了我一眼,道:「妮妮,你給我懂禮貌一點,什麼臭酒鬼?還有,難道現在還不算是『萬不得已的時候』?」

還不等我說什麼,袁曉溪便拍掌道:「好,就這麼定了,反正我也很想見識你下你們說的那個特立獨行的高人。哇,酒鬼哎,真的好像遊戲里的人物啊」

我不想理她,偏開腦袋望向門口,心裡也算是默認了。

這時,穆之涯推門走了進來。

我一直對他頗有好感,當下便揮舞胳膊大聲打招呼道:「穆叔叔,你又來了?」

整桌人的目光齊刷刷朝門口移去。

穆之涯笑呵呵地走過來,道:「喲,丫頭,你們這是在聚會哪?費爾南多,你要的資料我翻譯好了。」

我用手肘使勁杵了身邊的捲毛男一下,道:「你有那麼多文件需要翻譯嗎?穆叔叔掙你這份工資還真不容易」

他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髮,站起身帶著穆之涯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媽在我身邊扯了扯我的袖子,小聲道:「妮妮,那是誰?」

「哦,他姓穆,是個西班牙語翻譯,費爾南多請他幫忙的。」我心不在焉地答。

我媽垂下眼睛,好像在沉思什麼,少頃,抬起頭來,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我道:「我好像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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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鬼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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