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黑日
「嘶!」雷雲獸慘叫一聲,宛若被蒼蠅拍揮中的飛蚊,被大片黑霧碾在了地上。崩散的黑霧如山崩地裂,坍塌著就要將眾人淹沒。
常韭臉上面部改色,但左手卻下意識的攬住了旁邊身高只比他矮了半個頭的陳墨肩膀,站在了對方後面。
確實在自己鎮定自若的隊友面前做出這樣的動作很不應該,但他真的忍不住啊,總共才經歷了一場戰鬥,心志再如何也淬鍊不起來。
若非理智不斷在提醒他場面還沒崩,他早就叫著青空原路逃跑了。
而另一邊直面黑霧的諸葛元卻穩若泰山,右手伸出正對黑霧,隔著虛空死死一握,傾瀉的黑霧彷如撞上了一堵萬丈鐵閘,進攻之勢頓然受挫。
「嘭!」的一聲,重物瞬間落地。常韭眼前一團風起雲湧翻騰不止,很明顯其中生物劇烈不適正在瘋狂掙扎。
「刺啦!」一片月白色閃電,蛛網破碎了眾人眼前的黑暗,從內而外將整團黑霧鎮殺。
失去了主宰的黑暗靈力融化般散亂了開來,再也無法凝聚成之前一樣的冰川。
微風輕輕吹拂將其減淡,眼前是一具伴隨著焦糊肉味的巨大屍體,整團肉山接近三米宛若被水泡發的海參一般臃腫龐大。
被雷雲獸從中破開之後,黑褐色的血液伴隨著花白的內臟肆意流淌蜿蜒,在地上勾勒出一幅十米範圍的巨大生物抽象畫。
常韭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味讓他想起了兒時農村綠水青山中的那一座座旱廁。
「你還要躲多久?」陳墨瞥了他一眼,抬腿便走上前去。
「隊長,這是?」
「食腦蚊幼寵。」諸葛元雙目紫意一閃,左手帶著雷光就刺入了身前的一團污穢之中。
「嚶!」污穢中一條棍裝物體感受到威脅頓時就想逃跑。
但雷雲獸哪能給它這個機會,獸爪一指便又是一陣雷雲翻騰,將周圍穢物直接吹開。
這時眾人才看清諸葛元手中抓著的,居然是一條晶瑩剔透長約半米的幼蟲,若非其正中心有一條手指粗細的黑線,單憑外貌常韭真看不出這是一條黑暗系靈獸。
「快到了,大家提高警惕!」
諸葛元叮囑一聲,將手中的幼蟲直接扔給了雷雲獸。雷雲獸張開獸牙,剃蝦線一般直接將其中的黑線剔除,大嘴稍一開合就將整條幼蟲全部吃下。
「諸葛隊長你是怎麼判斷出方位的?」強忍著噁心,常韭問道。
「莎娃,族長說過我們要去的目的地不遠處,有一條河流對嗎?」諸葛元沒有對常韭的問題感到不耐,而是開始仔細解釋。
「是的,那是我們治癒天使之前的主要用水來源,而神殿就建在它的不遠處。」莎娃點頭道。
「恩!」他指著腳下的穢物說道:「食腦蚊產卵之前,必定要殺一妖獸,並將其屍體封存在水中,方便幼蟲孵化控制,保證成熟期前的狩獵能力。可以說只要看見食腦蚊幼蟲就能確定附近有水源。」
「原來如此。」說著常韭不自覺的蹲下去查看。
那條食腦蚊幼蟲,彷彿從這具龐大的屍體後腦上開了個隧道,順著脊椎一路貫穿了整個屍體。
拿根棍子稍一撥弄,常韭還能看見一節節根須般的柔韌觸鬚,估計都是食腦蚊幼蟲用來控制這屍體的手段。
「別看了,晶核早就被這食腦蚊給吃了,你再怎麼翻也不過是屎里找蛆罷了。」岳峰嫌棄的掃視著常韭。
「是啊常店長,這妖獸在水裡泡的日子太久了,基本辨別不出原來的面目,不必浪費太多時間研究。」諸葛元的態度依然溫和,不過催促之意卻越發明顯。
「好的好的。」
常韭燦燦笑道,急忙站起,過程中甚至還不小心滑了一下,沾了一手的污血。岳峰看的越發不屑。
慌忙跟上,但幾人還沒走兩步,一連串宏大的和聲,仿若漫天大雪一瞬間將他們淹了個乾淨。眾人彷彿置身於教堂之中,耳邊充斥著信徒對於神的讚美,天使帶著光芒和羽毛從天而降,鮮花不自覺的從手中獻上,眼中流出熱淚,感謝神的恩賜。
可就在常韭覺得要碰到神的雙手,達成自身的救贖時。
「太陽!」不知道是誰驚呼出聲,或許是所有人都在驚呼。
一輪圓日,不應該是一輪黑日,從天穹般宏大的塔頂升起。
隨著她的前進,和聲越發震撼,甚至有些扭曲。或者是常韭感官出現了錯覺,這些原本讓他置身天堂門前的溫柔低語,彷彿變成了高聲咒罵。
一聲聲咒罵充斥在他的耳中。
「房間里兩個人看著這麼有學問,為什麼要來我們這生孩子?」
「估計是婚外情,不然誰有錢生孩子會那麼兒戲?還有學問,你是不知道學問人最喜歡的就是這一套,那孩子這一輩子估計都只能當個無名無姓的野種。」
「誒,你們班那個常韭家長會怎麼總是不來人?」
「肯定是離婚了,還說什麼搞研究,這種破事我見多了,無非就是騙孩子罷了。」
「野種,你就是個野種,你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我才不和野種玩,我生日不需要野種送的禮物。」
「野種!野種!野種!」
從出生時一直持續到上學的所有怨念,所有傷害到了常韭心中最深處的東西,如同循環般在他耳邊響起。
一下子他又彷彿回到那個夜晚,那個被心愛女孩拒絕了自己生日禮物給母親打電話的夜晚,那晚上他留著淚,回想著往日的種種,可耳邊聽筒傳來的卻永遠都是忙音,無窮無盡.....
噗嗤一聲,他直接跪在了爛泥之中,雙手撐地,溺水般大口喘息,窒息般紫紅色的青筋爬滿了他的全身。
「別再說了!」他哀求到。此刻並不悲傷,可眼淚卻依然大滴大滴的從他眼中流出。
言語永遠是最傷人的,它不像刀劍,不像槍械,無法躲避在你心中頭腦紮根之後,只能被封存而無法遺忘,只要那個夜晚突然迷路將思緒觸及了此處,帶來的就是凌遲般的痛苦。
「別再說了!」他嘶吼道,五指深深的陷入爛泥之中,彷彿想用肉體上的疼痛緩解精神上的痛苦。
但那天空中的那輪太陽卻越來越高,那一道道和聲也依然沒有將他放過,它們早就由吟唱變成了嘶吼,無比殘忍的將常韭在腦海中小心打造出的防守撕了個粉碎!
這時沒人知道,一根干硬如鐵的木裝小棍突然出現在了常韭的口袋,一把壓在了他不曉何時撿起的白色卵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