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之和方鴻漸

方鴻之和方鴻漸

■方鴻之和方鴻漸

知道大象為什麼是三條腿么?知道蜈蚣為什麼會在天上飛么?知道你為什麼還活著么?

華年和于成龍談戀愛后,發現於成龍有個功能,他對公司大小消息都瞭若指掌。這大約是與許多要討好他的女孩有關。華年猜測。

所以戰略投資部內部招聘這個事情,華年第一反應就是去找他先打聽個底細。于成龍不負她所望,說起戰略投資部招聘的內幕來果然頭頭是道,「這個戰略投資部是所有職場人夢寐以求的一個部門,在那裡工作,未來聽說可能有百萬年薪呢。真是天上地下兩個世界。在那裡工作的人也講究,女人都是穿著絲質襯衫窄裙的,男人都是戴著領帶胸巾的。」

「那麼可以隨便去香奈兒普拉達購物,可以隨時去紐約倫敦東京玩,也可以在上海有套自己的房子嗎?」華年笑著問。

「當然。」于成龍斬釘截鐵,「職場最高殿堂。」

華年喜上眉梢。

于成龍又說:「這次招聘的職位以前向來是只對世界頂級名牌大學學生敞開的,哈佛劍橋牛津的過來面試都要過五關斬六將,清華北大復旦畢業的機會都微乎其微。所以這次放開學歷,面對公司內部招考,才會引起這麼大轟動。有人和我說新來的戰略投資部女老闆四十歲不到,美國剛回來,做法很新派,這次內部招考就是因為她要找個特別熟悉公司情況的人,好方便她與公司快速融合。」

華年笑著說:「要到最高處去,自然要比難更難些的。」

于成龍笑著搖頭:「反正和我沒關係。」

華年卻問:「那戰略投資部到底負責什麼工作?」

「做風險投資。」于成龍回答,「你聽過風險投資沒?就是買賣公司收購併購什麼的。」

華年心裡忍不住更加動蕩起來,她想起方鴻之提到過的,她想起方鴻之的羨慕,做風險投資那些人,周末是要包機去海島度假的。周末的海島是什麼模樣?夾著海水鹹味讓人目眩神迷的陽光,抹著太陽油發著亮的小麥色皮膚,就著海浪鋪好燭台白餐巾的晚餐,還有那時不時傳來的情人們壓低聲音的陣陣調笑。華年也想和于成龍周末去這樣的海島度假。

這兩年,華年所在的這個小小的市場部已經完全被光翼集團總部同化,工作性質上也悄悄發生了些變化,數據做得少了,文案做得多了。喬治居然還經常指派一些活給華年帶隊。然而,最重要的變化是整個辦公室搬進了光翼集團那棟神氣的大樓里。這棟著名的大樓為什麼著名?是因為它和喬飛明的照片經常一起出現在各類書籍雜誌報紙上。大樓由無數打亂了的幾何造型的玻璃牆拼接而成,像極了一個立刻要騰空飛去的宇宙飛船。只是這艘飛船始終沒有飛去,一直矗立在上海的中心地帶,供來往的路人膜拜。你知道我們這棟樓外立面的玻璃牆用的是日本進口玻璃。夏天隔熱冬天吸太陽,和武俠書里的寶貝差不多。剛來這裡上班第一天,華年一邊撫摸著大樓的窗戶玻璃一邊對樂寶說。我就喜歡刷卡才能動的電梯。樂寶晃了下手裡剛發的門卡笑,我仔細看了下其他部門的人穿的衣服,有些很襯頭。

算起來,華年和樂寶在光翼工作已經三年的時間,可只有搬進這棟大樓后,華年才突然有種她是真的在光翼工作了的感覺。她終於和喬飛明真的近在咫尺了。

華年仔細一遍遍讀戰略投資部招聘郵件,她興奮地發現,工作滿三年剛剛符合戰略投資部招聘的最低資歷要求。

華年拿到于成龍打聽到的小道消息后,立刻歡天喜地跑去和樂寶說,請她一起去試試。樂寶自從和方鴻之在一起之後,並沒有出現熱戀中人經常出現的遲到早退等問題,這點讓華年覺得她還是十分清醒的。

樂寶眼皮都沒有抬說,「這種職位么,一看就是內定的。」

華年搖頭,「不像,既然是內定,何必這樣大張旗鼓,到時候自己打自己臉,內定的話還不如偷偷把人送進去。」

樂寶眸子里閃出光來,她每次對什麼事情感興趣,眸子里都會閃出這樣的光來。

「你這麼說也對。可是這裡寫著,英語聽說讀寫流利。華年,你覺得我和你的英語,行么?」樂寶問。

「行啊。」華年信心滿滿,「這不是天天練嗎?這個月再密集訓練一下,一起過過專業名詞,我有信心拿下面試英語關。」

樂寶卻眼睛耷拉下來,「看來我只能給你做陪襯去了,我好久沒練了。」

「一起去試試。最好的英語課本是男朋友,你有個英語比中文還溜的男朋友,怕什麼?」

華年的確有本錢對英語信心滿滿。這三年苦練英語下來,她已經能像說母語一樣說英語。若飛一直說華年笨,要花比別人多的工夫才能做好事情。華年以前不服氣,現在卻覺得若飛是對的。學英語這事情讓華年清楚地意識到,她智商真的也並不比任何人高些。單詞是一個個背過來,哪怕後來和于成龍約會,每次也得背幾個單詞才安心。于成龍剛開始總要說些話,畢竟華年沒能和他以前的女朋友那樣陪他出去唱歌泡吧,但他嘴裡再碎碎念著,還是經常帶著他媽媽煮的西洋參雞湯紅棗銀耳羹來看背單詞的華年。然後,華年在一邊繼續背單詞,他在一邊玩遊戲。他們一起,在微微黃的燈光下,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人。

樂寶伸手和華年擊掌,問:「想什麼呢?」

「晚上一起吃飯。」華年這才回過神。

「叫方鴻之于成龍一起。」樂寶說。

華年有些意外。這是她和于成龍談戀愛以後,她們四個人第一次吃飯。就這樣倉促間定下來,華年突然有些扭捏起來。樂寶卻是很利索,不過五分鐘就約好了方鴻之定好了一家日本小酒館。大家陸續到了餐廳,這個小酒館的老闆早早為樂寶留好了一個清靜的座位。樂寶總有辦法讓每個餐廳老闆都為她留位。

方鴻之聽了華年和樂寶要考戰略投資部的打算后,大笑。

「你們想做風險投資人?」這已經不知道是方鴻之第幾次問她們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剛被問的時候,華年還是有些膽怯的。在方鴻之專業名詞的轟炸下,她生生地被抽掉了底氣。可他越問,華年那股從小被養出來的倔強氣卻越上來。

「怎麼啦?我們就不能做風險投資人?」華年問方鴻之。

「別傻了,哪裡來這樣的好事?」方鴻之笑,「風險投資這個行業門檻最高,入行的各個都要是世界級名校畢業,再去投行磨個四五年,我還在排隊等著呢,這次招聘你們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內定好的。」

華年看看樂寶,這番話聽著十分耳熟,樂寶不久前也說過,只是這方鴻之如此居高臨下地擺事實講道理的,看著似乎更高明。

「我也聽說這次好像是內定的。」于成龍說。

于成龍居然也站在了方鴻之這邊,華年覺得自己被圍在了孤島上。

華年正想再說些什麼。突然,一直默默不說話的樂寶笑著問華年,「怎麼樣?」

華年愣了下才會意,也笑起來:「就一個名額。」

「還是老規矩,我成了我養你,你成了你養我,其他人統統滅掉?」樂寶調皮地眨眼問。

「那還用說。」華年大聲回答。

方鴻之和于成龍目瞪口呆。

華年摸摸于成龍腦袋說:「這次讓你看看老子的厲害。」

說完,便與樂寶相視一笑,她們一起放出了李莫愁似的笑聲,然後大唱,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酒吧的老闆遠遠聽到她們的歌聲,敲著筷子唱了起來。不一會兒,酒館里正喝酒的客人們也跟著她們唱起來,有幾個外國客人不明就裡,卻也跟著打起了拍子。人也真是奇怪,有時候窮儘力氣也要分出個上和下里和外,有時候,卻輕而易舉就歡騰成一片。

樂寶挽著方鴻之,嚷嚷著要再去西康路上一個賣外國啤酒的路邊小酒吧。

小酒吧很小,只容得下兩三個人站立,卻有兩個烏克蘭的金髮小妞給開啤酒。當金髮小妞把啤酒蓋從胸口掏出來時,他們徹底嗨了。那夜華年再次喝到醉眼矇矓。于成龍用他纖細的胳膊輕輕摟著她。

華年搖晃著強行支撐著的腦袋問方鴻之:「你知道錢鍾書寫的方鴻漸么?」

「是方鴻漸么?聽是聽說過……」方鴻之說。

「沒事沒事,洋派的人都不知道。」華年果斷打斷他,「說真的,你和男主角還挺像,名字也像,性格也像,對了,你們一樣,也是外國留學過的。」

方鴻之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歡喜。樂寶當然明白華年的不懷好意,立刻怒意沉沉,眉毛都倒豎了起來。

華年嬉皮笑臉地和他們繼續講笑話,「知道大象為什麼是三條腿么?知道蜈蚣為什麼會在天上飛么?知道你為什麼還活著么?」

還是喜歡這樣的上海,放蕩的,帶著若有若無自由味道的,人人想擠進來的,正順風順水的上海。華年大口親了下於成龍。

那天晚上樂寶讓于成龍送華年回去。于成龍搶著買了單。華年越來越喜歡于成龍了。

華年那時已經和于成龍談戀愛七個月零十五天了。華年把她的過往,從出生到現在,全部和于成龍說了一遍,連未然的事都說了,只是不提十七歲那一段。那一段是個傷疤,那個傷疤一直化著膿。于成龍的真心會不會被這膿液腐蝕掉?華年不敢試。還好,于成龍糊裡糊塗的,什麼事情到他那都是真實的美好的,他是個不懂懷疑的人。他很粗心。

于成龍雖然粗心,在一個事情上卻細緻。他經常一邊喂華年吃日式抹茶蛋糕,一邊提醒華年,你又重了多少斤。華年不愛吃甜食,只有這種幾乎沒有甜味的日式抹茶蛋糕才能入口,于成龍有空就幫她排隊去買,風雨無阻。

連上海男朋友都有了,只差在工作上立住腳了。華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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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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