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朋友

■新朋友

華年看著她的生命在這一刻全部長開了。

和王大衛戀愛后，華年給樂寶打了電話，她們又開始見面，約著喝下午茶。華年不再提起于成龍。

有一天，她們照常出來喝下午茶，照常華年打著遊戲，樂寶在玩手機。桌上的玫瑰花茶已經加了五次水，淡得喝不出味。

樂寶突然抬起頭來和華年說：「于成龍上個月結婚了。」

華年大大吃了一驚，這不過半年。

「和誰？」華年問。

「沈靚亮。」樂寶回答。

「怎麼可能？」華年的心臟受了重擊，胸口生生疼痛。以前她在書里看到「心痛」兩個字，她總以為這是個形容詞。現在她才知道，原來這是真實的疼痛，是一鎚子一鎚子敲上去的，扎紮實實的。

沈靚亮是華年合作公司的一個項目負責人。于成龍和她第一次見面，還是華年給做的介紹。那天華年和于成龍在一起吃飯，突然就接到了沈靚亮的電話，沈靚亮提議要立刻會面。於是華年便帶著于成龍一起去了。

華年哪裡會注意她？板寸頭，眯眯眼，笑起來震天響地的。聽說她以前是個羽毛球運動員。沈靚亮老闆極注意個人形象，打太極練毛筆的，一心追求道骨仙風世外高人的范兒，找秘書找個嫵媚妖嬈的，那還了得？

于成龍和這樣丑的沈靚亮在一起，還結了婚，華年實在是不信。

「是了是了，那次她說，她公司要拍個紀錄片，問于成龍要不要賺個外快，就問他要了聯繫方式。」華年突然想到。

「就你這麼傻，女人當面問男人要聯繫方式，你居然不當回事，更何況紀錄片這樣的事情，哪裡需要她操心。」樂寶說。

愛情里原來要這樣處處防著的，一步三陷阱。華年的心臟再次疼起來，比剛才更疼。

「可她也是忙。」華年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她哪裡和你一樣？她董事長秘書出身。她說話軟糯糯，你說話硬邦邦。你也知道她那位老大，出了名的難搞，行業里誰願意和他多打交道？但她一做他秘書就是十年。」樂寶說，「聽說她為了于成龍調了部門，現在管她們公司內勤。」

「她說話聲音明明很粗。」華年不服。

「她聲音是又粗又難聽，話卻軟，總能說到人心坎。你聲音倒是真甜，就是每句話都怎麼刁鑽怎麼來，把人能活活刻薄死。」樂寶說。

「沒想到于成龍真還這樣搶手。」華年只能嘆氣。

「和你說了多少次，就你不當回事。他是上海灘最標準的適婚男。」樂寶說。

「既然你覺得他這樣的好，你怎麼不找個這樣的？」華年苦笑。

樂寶不說話了。

「前幾天，我和喬治又吃了頓飯。他還幫我約了白西婭。」華年說。

樂寶吃驚地抬頭看她：「白西婭？」

「白西婭。」華年說，「我以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和白西婭聊天。但你知道，和她聊天，套她話很容易。」

「我不喜歡白西婭。」樂寶低頭。

「你連你的名字都不喜歡。」華年說。

樂寶低頭攪動手裡的調羹。玫瑰花茶已經淡成水，再攪動還是水。

過了幾分鐘，樂寶就說顏順昌找她有事，走了。

那之後華年便沒主動找樂寶。這個瘡疤，是再也挖不得。華年這才發現，原來這段時間都是她主動找她。她不找她，她便不再找她。

華年開始交一些女孩子朋友。有個叫小喵的女孩，一直和張天娜十分要好。小喵只是她的外號。她也真的和一隻貓似的，長得十分乖巧，一頭長發掛著，出來也不喝酒。華年第一眼看到她時，她穿了一身粉色，竟和當年的樂寶有幾分神似。只是她姿色並不出眾，衣服穿得也不像樣子。張天娜時常說她，這雙鞋子過時了，那條項鏈看得出是地攤貨。

剛開始，小喵總分享些新書新歌給華年。小喵說話，總很用力地做出一些少女的詩意在裡面，只是這詩意有些飄著，但總比不努力好。華年和她聊天，倒是有兩分小時候和樂寶在一起時的感覺。雖然一個表裡一個內里，差了十萬八千里。後來小喵開始經常找華年喝下午茶。華年懶得看到太陽，小喵卻窮追不捨，一天三條消息發著，不放棄。華年和王大衛又經常鬧不開心，於是有次就動了心，掙扎著出門和她喝了下午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小喵又開始鼓動華年出門吃飯。這邊餐廳的牛排是澳洲谷飼，那邊餐廳的蔬菜全是有機。小喵對吃很講究，不是一等餐廳是不去的。華年對這些倒不是很懂，任她帶著去。華年很喜歡看小喵吃東西的樣子，一種發自內心的歡快，華年看著她的生命在這一刻全部長開了。

過了段時間，小喵開始和華年說她在哪裡留的學現在在哪裡工作。小喵交代得清清楚楚，華年越來越放心。有時候小喵也會在華年面前說英語，十分流利，只是夾雜著她留學那個小國的濃重口音，華年聽著有些吃力。華年想起以前Miss周培訓她，一天要笑她三次英語口音。華年咬牙日夜練，只可惜如今這口音是練好了，卻沒用了。華年從不在小喵面前說英語。

小喵是很溫柔綿密的那種人，記得華年愛吃的菜愛玩的遊戲，到餐廳華年還沒有開口，她便先一通交代服務員，也下載了遊戲軟體，有空就陪華年升級，再有就是遇到陌生人，華年還沒有擺架子，她便幫她先擺起了架子，逢人便說華年是富家千金，來頭大得嚇人。華年有時候也會遇到一些讓她生氣的人，酒吧里魚龍混雜，總有些輕薄之徒，那時華年也不用罵人，小喵會先幫她把人罵一通，狗血淋頭地罵。

漸漸地，華年和小喵真的親厚了起來。

那段時間正好有一些玩跑車的二代卡座經常開在華年的隔壁，他們一班人馬和華年一樣，夜夜聚在酒吧里。他們大口喝酒，大聲比畫著發動機車軲轆。不久華年就和他們混熟了。小喵時常會在華年耳邊說要找男朋友，又說自己喜歡車子，說起發動機車軲轆，比起那群二代還要激動。於是那群二代們出來玩的時候，華年便會帶小喵一起去。

小喵雖然長相乖巧，身材卻十分豐滿，只是這豐滿有些過，看著肉滾滾的。她又喜歡穿低胸的衣服。女孩子細細碎碎議論她。華年便替她分辯，是她一直在國外的關係。那群二代中也時常有人欺負她，偷偷拍了她的丑照，給她取了外號「大奶媽」，也有人叫她「大媽菜」。小喵被氣哭了幾次，和他們出去的次數卻反而更多了。華年犯懶的時候，她一個人還是要去。華年實在不明白，說了小喵兩次。她雖然應承著，出去還是照舊出去的。

有一天，華年看到她把聊天頭像換成一張大露胸部的照片，笑容也是大大地張開，像極了昨日餐盤上那隻呆板的章魚。華年實在看不過，婉轉了幾個彎小心問她，這樣會不會影響工作？小喵笑起來，我拿的是鐵飯碗。小喵說，她還是想要真愛，但是她想通了，不如讓人先把她當菜，否則沒人理她，有人理她了，才能交心。華年不說話了。

華年聽人說過的，小喵以前是真的乖巧的，就是她一貫在華年面前的樣子，後來她遇到了一個男的。以前有次她出來玩，認識了一個二代。女孩子們給他的代號是911男。911是保時捷的一個車款。也有女孩們不大興頭他的，就叫他哪哪地方男，但也都一口說那地方出來的人都是出了名的有錢。華年吃驚，那個地方居然就是她的家鄉，那個熱氣騰騰的小城。女孩子們都極力誇911男又帥又大方，都驚奇怎麼就看上了小喵，又都說小喵那個時候如何的傻如何的痴。女孩子們說，他擺明了是換個口味，只是小喵自己不知道。果然應驗了所有人的說法，小喵和他在一起不過一個星期，那個男的便失去了蹤影。據說是回了家鄉。小喵立刻發了瘋，跑去小城找他。他還是見她的。但小喵過了幾天回來，911男又縹縹緲緲沒了消息。他們說小喵千里送炮，人都不領情。

華年想起樂寶，謀略倒是其次的，竟然那樣能忍耐。

小喵開始慫恿華年買車。華年日日醉著，周圍的人又人人有車，便也買了輛911。小喵看上了一個敞篷限量版，正好有白色現車，小喵說買保時捷就要買白色，開在加利福尼亞路上的保時捷都是白色。那天難得華年起了個大早，她們看完車，去車店隔壁吃了碗辣肉面。吃完面，華年就去車行付了錢，選好配置做好裝飾整整210萬。小喵樂壞了，有空便要華年去接送她。反正華年什麼事情也沒有，不過天天眼睛睜著等天黑，也就樂得有個事情做。

小喵說，如果你是男的，做我男朋友就好了。

華年笑笑，原來每個女的都愛這麼說，新朋友小喵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