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奉旨議和

第十八章 奉旨議和

第十八章

奉旨議和

玉袖公主親臨佑親王府赴詩會的消息傳遍了朝野。東宮之中太子李天瑞聞得消息大吃一驚。他被立為太子,心裡卻一直窩著一團火。裕嘉帝對他不親近,予他太子之位最多是礙於他嫡子的身份與舅家勢力罷了。

陳國玉袖公主去了佑親王府,若是李天佑起心求娶了她,有了陳國支撐,自己這太子位還能坐多久?李天瑞直恨得摔碎了手中的白玉杯泄憤。

「皇兒。」羅皇后錦衣華飾立在殿門口,責備出聲。

李天瑞哼了聲,俊美的五官顯出陰狠之氣,揮了揮手讓內侍女官離開。

羅皇后款款行到他身邊,看了看東宮的奢華,輕嘆了口氣,彎腰拾起殘杯道:「這玉杯是西梁小國特產,只進貢這麼一套,皇上賞了你,你就如此不知珍惜嗎?若是被你父皇知道,又會三月不睬你了。」

李天瑞心裡怒氣頓生,一巴掌將皇後手中的殘杯打掉,吼道:「他不喜歡我,當初何必立我為太子?!三月不睬我,他足足有三年不進鳳妧宮了!」

羅皇后被他刺中心事,氣得臉色發青。皇后失寵,裕嘉帝除了每月來鳳妧宮應酬似的吃頓飯,從不留宿,她這位皇后已顏面盡失。本指望兒子爭氣,李天瑞被立為太子后卻一日勝過一日暴戾。叫她如何不氣。

見他這般沉不住氣,皇后便冷笑道:「如此不長進,我看你這太子之位也坐不了多久了!」

李天瑞話說出口便後悔了,聽皇后訓斥便站起身來,扶皇后坐了,輕按揉著她的肩說道:「兒子說錯了話,母后別介意。兒子是擔心那李天佑得了陳國公主,如虎添翼。這些年李天佑看似窩在王府老實讀書,成日結交那些酸腐之人,誰不知道他是在拉攏人心!他在暗中拉攏官員結黨營私還少了嗎?不說別的,兵部尚書郭其然態度轉變就太明顯不過。李天佑那人最是虛偽,偏偏用一副外表騙人以為他溫和無害。」

羅皇后嘆了口氣,手指把玩著軟榻上的瓔珞,突然開口道:「玉袖公主是要嫁來安國的。只不過,你們三兄弟,誰也不能娶她。」

李天瑞手停了停,轉到羅皇後身前站定,疑惑不解。

羅皇后輕撫著榻上精美的綉飾,笑了笑。這一幅綉飾要花費一年人工,只有身份最尊貴者才能享受。若不爭,就做不得這華麗殿堂的主人。

「皇兒知道有座遊離谷嗎?」

「知道,天下數十國的都城都有一座牡丹院。據說,只要在牡丹院付得起酬金,就能讓遊離谷接下生意。那是個縱橫天下的刺客組織,只求錢財,不問政事。所以各國都默許它的存在。」李天瑞說完,目中露出驚詫。難道深居宮中的母后竟委託了遊離谷任務?

羅皇后踩著柔軟的地毯,無聲無息地朝殿門口行去,長長的裙裾襯出她一身驕傲。

「十年前,遊離谷主親自接下母后的委託,讓你坐上太子之位。這筆委託已經完成。」她回過頭來,夕陽在她身上踱上了層光芒,皇后五官分明的臉上露出笑容,「遊離谷討要的酬金是端王的人頭。」

李天瑞張大了嘴,難以置信,這……殺端王?怎麼可能?萬一事敗,別說太子之位難保,性命能否保住都難說。端王深得父皇信任,權傾安國,端王府高手如雲,端王自身也是武藝超群,如何能取到端王人頭?

羅皇后看向殿外,漫天彩霞,夕陽下皇宮金碧輝煌,多麼美麗的地方!陽光終會慢慢退去,黑暗將淹沒這一切,付不出酬金的下場會是什麼,她很清楚。

「母后不是傻子,早說明不可能下手殺端王,遊離谷做生意也很公平,他們只提出一個條件,在適當的時候,讓他們派出適當的人選就行了。如今這個人選已經來了。」

隔了一日,府中侍從便進莞玉院稟報:「少爺,聖旨到了。」

永夜還在養身體,聽得詫異:「聖旨?」

「是!王爺叮囑少爺速去。」

永夜應了聲,換了衣袍去中堂大殿。父王也不以病推託,會是何事?

等旨意宣完,永夜傻了,官封鴻臚少卿,讓他去做與陳國談判的主使,他談什麼啊?

端王留了他在書房,皺眉道:「這是陳國提出的要求,說是敗於我手中,願與你談判。」

永夜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位玉袖公主。她居然能猜到是他取走了玉佩?而讓他主談,又是什麼用意呢?永夜輕搖著頭說:「父王難道不知?陳國玉袖公主來了京都。昨兒在佑親王府還與薔薇鬧了一場。」說著便把昨日二人在佑親王府因一首詩鬧起來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端王哼了一聲,指著他道:「你……兔崽子!若不是你,薔薇哪作得出這樣的詩句?!你分明就是找事!」

永夜嬉笑道:「我不是見了她腰間的翠玉佩好奇她為何出現在佑親王府嗎?探探她的虛實也好啊。陳國想讓我任談判主使,父王,想要什麼條件,永夜一定幫你拿下!」

端王又好氣又好笑,指著他半晌罵聲出口卻成了軟軟的一句:「別丟我的臉就是了。」

「父王,你說陳國此次議和談判把玉袖公主帶來,目的是什麼?我可不相信,她是來京都逛風景的,她可是有武功的。」永夜收了嬉笑,認真地問道。

端王想了想說:「不管什麼目的,陳國必須割讓散玉關以南百里地。別的隨你。」

散玉關以南百里仍是崇山峻岭,安國踞散玉關阻陳,陳國也憑仗這百里山嶺抗敵。兩國就在這百里地里展開拉鋸戰。

陳軍無時不刻不想佔了散玉關天險之地,打開安國南大門。而安國也時刻念著出了散玉關破了百里阻礙長驅入陳。此番陳軍入侵散玉關,端王乘勝追擊佔了五十里山嶺,但是陳國經營良久,安軍長駐不是辦法。

永夜嘆了口氣又問:「不肯呢?」

端王笑了笑:「賠黃金十萬兩,白銀五十萬兩,生鐵十萬斤,繅絲千擔……」

他每說一句,永夜就吸口氣,等端王念完,他喃喃道:「父王,這正使永夜怕是做不來。我不去了。」說著把聖旨扔在書案上,掉頭就走。

端王也不阻攔,只嘆了口氣道:「抗旨誅九族,父王與皇上是兄弟,誅族就白說了,這就進宮去謝罪吧。拼得挨罰也讓皇上收回旨意。」

永夜暗罵要說早說了,何必等到聖旨下。父王與皇帝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同意讓自己任主使。他笑嘻嘻地又走了回去,拿起聖旨放進懷裡:「鴻臚少卿幾品官?有月俸?多少?」

端王呆住,笑罵道:「從四品,月俸十四石!」

永夜也笑:「我省著吃一年還能給府里省下不少。」說完得意地離開。

端王目中溫柔畢現,這孩子嘴硬心軟總讓他心暖,他望著永夜的背影輕聲說道:「散玉關往西北方向便是……遊離谷。」

永夜一震,回頭看了眼端王,點了點頭。難道父王懷疑遊離谷與陳國有關,所以才同意讓自己去查探?若是遊離谷真與陳國有牽連,自己任談判正使,遊離谷便會有所行動。誰更狡猾?永夜覺得自己還是比不上端王與裕嘉帝。

永夜並未急著上任,仍躺在竹椅上休養。他在等,等一個心目中設想的答案。

聖旨才下,李言年便帶著攬翠提著給永夜做的菜匆匆趕到莞玉院。

永夜的臉色比落入泥塵的花瓣還憔悴。他躺在竹椅上蓋著毯子,李言年一眼瞧出,他是真的蒼白,沒有用月魄給的改變膚色的葯。李言年皺了皺眉,嘴裡問的話沒有沾上半點此次永夜肩負與陳談判正使的邊。四顧無人,他低聲說道:「這是你第一次沒完成任務!郭尚書傷得也不重!」

「我以為師父多少先問我一聲可否受傷更讓我這個做徒弟的感動。」永夜淡淡譏諷道,聲音卻是有氣無力。

「受傷了?」李言年這才皺眉。

「二十名高手,再加一個風揚兮,師父,星魂不是神仙。」

李言年沉思片刻道:「難道有人走漏了風聲?佑親王與風揚兮如何知道你會去刺殺?那晚佑親王來過王府見王爺,難道他是來告訴王爺這件事情……」

李言年沒有說下去,永夜心裡已苦笑著想,這就是做內奸的代價。是自己告訴父王這一消息,讓佑親王提前有了安排,不僅來了王府高手,還請來了風揚兮。只可惜啊,整了這麼一個圈套,佑親王居然還趕回王府做好了埋伏,還讓自己中了毒。

他懶洋洋地說:「佑親王難道在谷中有眼線?師父,我可是與你單線聯繫,不過,我那天在茶樓好像看到了月魄。月魄來了,虹衣、鷹羽、日光呢?也出谷了嗎?我記得當年有十幾個孩子。」

李言年小心拉過垂到地上的毯子給他蓋好,輕聲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不過,月魄是來了。谷里想到你與月魄自小感情不錯,想來配合行動也會默契。從現在起,你們倆就算綁一塊兒了。無論是誰的任務出了差錯,另一個都只能死。」

說到那個死字時,他淡然的聲音變得像惡狼一樣狠。

「哦?以我現在的身份,你們捨得嗎?」永夜嘴邊露出一抹嘲笑。

「是我說錯了。月魄不直接參与任何暗殺,他只負責為你提供情報藥物,協助於你。另外的任務是防著佑親王被下毒。你若有什麼異動,他就會死。他若背叛山谷,由你去殺了他。」李言年眼中露出一種淡漠。

這種神色在多年前永夜看到過。當他們蹣跚著腳步從樓里走出來,站在雪地里等他的時候。李言年居高臨下淡漠地看著他們,就算那句「出了樓的都是爺了」也不帶絲毫感情,只是種感嘆,感嘆從此以後,他們能為遊離谷所用。

「很多年前,當他站出來的時候,當你站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一種情感,會勝過無堅不摧的利器。而現在,我們把這情感握在手中,必會無堅無摧。」

李言年的聲音像生了倒刺的舌頭似的舔過永夜的肌膚,帶起血淋淋的痛楚。月魄是羈絆他,但是,他心裡仍記著學藝時的溫暖?

永夜不在乎地輕笑出聲:「多少年前的事了,都還是孩子,你以為,我真會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李言年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說:「我也懷疑,但是,我相信谷主的眼力,他老人家曾說過,你,唯一的弱點是情感太豐富。」

「佑親王如何知道我會去?月魄告訴他的?」永夜一心把這事扣到佑親王頭上,「還有,你不是說那位郭尚書其實是東宮的人嗎?佑親王去保護他幹嗎?」

李言年有點語塞,半晌才答:「郭其然是皇上的人,如今皇上立了二皇子為太子,郭其然自然對儲君效忠,要扶持佑親王,自然得除了他。」

原來如此!沒有猜錯,遊離谷是想安國大亂,除掉安國的人才!永夜突然綻開一個極歡娛的笑容,喜滋滋地說道:「原來我沒有辦砸差事啊,這麼一來,郭尚書有感佑親王救命之恩,不是就站到了佑親王那邊?」

他看著李言年瞳孔一點點收縮,心裡得意,啞巴吃黃連的滋味你也嘗嘗!

「嗯,收到了預想不到的效果,這事只有我和牡丹院……總之月魄不知道你去的事,別疑心他了。」李言年說得急了,帶出了牡丹院的信息。

永夜嘆了口氣:「我倒真想是他說的呢,我可不想對一個不相干的人負責。他的死活與我無關。」

他的表情讓李言年有點懷疑谷主這招棋是否下錯了。如果月魄牽制不了星魂,就只有風揚兮這招足以讓他為了保命而忠誠。可是他若找到了能與風揚兮抗衡的人呢?李言年一直不贊成谷主說的,人的情感才是最毒的蠱,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段。

這個星魂從小就讓他捉摸不透,這麼多年雖然他一直聽話,且完成任務,但是李言年還是摸不透他。他不想冒任何風險,決定請示谷主給星魂下盅。

「傷得重嗎?」打定主意之後,李言年聲音變得很柔和。

「嗯。內息有些震動,還有,我的暗器全招呼了風揚兮,沒傢伙了,叫掌柜的弄點來。」永夜蔫蔫地回答。

李言年伸手來把他的脈,永夜抽開了手:「不用,還能為谷里賣命,只是等過了這兩天,養養就好。」

李言年沉思了會兒道:「也好,休息兩天。那些人,我分給別人一些。」

名單上有八個人,難道,谷里的刺客真的來到了京都?永夜不動聲色地嗯了聲,看似隨意地開口問道:「皇上突然下旨,封我為與陳國談判的正使鴻臚少卿,師父有無建議?」

「正想和你說這事呢,谷主的意見是要一個人。」李言年輕聲附在永夜耳邊說完,站直了身道,「你也知道,要陳國割讓那百里地是萬萬不可能,要賠償金銀也是死物,你若要來這個人,對你在安國的地位只有好處。」

永夜似笑非笑地盯著李言年,漫不經心地說:「只要不是塞給我的,隨便。」

「這是自然。」

永夜看著落英又想起了月魄。他該不該見他一面呢?

夜慢慢來臨,永夜的雙眼慢慢變得清明。他抬頭仰望,今晚不僅有月還有碎銀般散落天幕的星子。

那時候,八歲的月魄護著他殺出小樓,又冒著被送去牡丹院的危險站出來。

那時候,十歲的月魄被他拉著躺在草地上看三位師父鬥法,也是他站出來。

月魄給了他讓紫袍小孩睡著的葯,給了他易容的葯,偷了回魂師父的解毒藥丸送他。

月魄說他一定會認出他來。月魄說他們是兄弟。

「我能相信你嗎?」永夜喃喃自語,望著夜空的雙眸閃動著猶豫的光。解毒之後元氣大傷,內息始終不穩,但是不見月魄又不行。在佑親王府的月魄能了解他不方便掌握的情報,還能提供給他所需要的藥物。

換了夜行服,看了眼倚紅與茵兒的房間。每次外出,他總不忘記給兩位侍女下醉夢散,讓她們睡得更香甜。

悄然閃入黑夜,永夜無聲地穿行在靜寂的京都城中。

月魄的草廬在王府花園的一角,修建得與遊離谷一模一樣,草廬外依然種著各種藥草。永夜看著,情不自禁想起在山谷時,月魄教他識藥草的情形。詩會時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必是月魄所居。他是這樣留戀遊離谷嗎?如今的月魄和遊離谷的感情很深了嗎?永夜思索著,沒有貿然入內。他調整著內息,感覺四周的動靜。

吃了一次虧,他再不敢小覷李天佑。

草廬里傳來一個人的氣息,應該只有月魄在。永夜還是服下了回魂的解毒藥,輕輕落在草廬外,左右看了看,掌心已粘住一柄飛刀,這才推門而入。月光的影子從窗戶縫裡漏出來,一身月白寬袍的月魄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瞧著他。

隔了八年不見,月魄英俊之中更帶有一絲出塵的清逸,劍眉下的雙眸閃動著睿智的光。永夜收起飛刀,慢慢走近兩步,解下面巾,看到月魄的眉梢動了動,輕笑道:「你早瞧見過我了。」

月魄站起身,走到永夜身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皺了皺眉道:「受傷還是中毒?臉色這般難看。」

永夜不習慣地別開頭,摸了摸下巴感覺很奇怪。

「想什麼呢?」

永夜乾笑一聲,不打算告訴月魄在佑親王府中毒的事。他一屁股坐到剛才月魄坐過的椅子上抬頭看他,慢吞吞地說:「如果進來的人是來殺你的,你會怎麼辦?」

「我是在想,你身上若是爬了條蜈蚣,你會怎麼辦?」

永夜低頭一看,手掌啪地蓋在嘴上堵回尖叫聲,指著月魄急得額頭掛汗,雞皮疙瘩顆顆爆出。一條長一尺的蜈蚣正慢慢從他身下爬出來,夜色中細小的腳蠕動,轉眼爬到永夜胸口停住。

月魄忍不住笑了,伸出手去,那蜈蚣用觸鬚輕撫摸著月魄的手,說不出的親昵與詭異,月魄抬頭微笑:「它叫小星。」手指一動,蜈蚣窸窣爬上了他的身,轉眼沒了蹤跡。

永夜鬆開手喘氣,氣得想吐想揍人,指著月魄顫聲道:「再讓我瞧見你身上那些噁心的東西,休想我再靠近你三丈之內。」

月魄嘆了口氣,走近一步居高臨下瞧著永夜,突然笑道:「我靠近你!」

永夜頭髮嚇得奓起倒豎,飛躍開,貼在房樑上,真的離他三丈遠。

月魄得意地笑了笑,拍拍身上說:「還想炫耀你的輕功?」

「我還會暗器,別怪我把你的蟲釘死。」永夜咬牙切齒道。

「七八年沒見,居然學會了威脅人!」月魄喃喃道,身子一抖,那條蜈蚣迅速遊離,「下來!」

永夜掛在樑上不動。

月魄無可奈何地伸伸手:「沒有了,真的。」

永夜這才躍下,不滿地說道:「回魂師父教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總得防身!我只會幾招花拳繡腿。」月魄淡淡說道。

他的神情讓永夜想起當年月魄持刀護著他殺出小樓的情景。那時的月魄是喜歡學武的,他和他走上了不同的路。連他設計三位師父爭風吃醋鬥毆,月魄也興奮得很。今天的月魄還是當年的他嗎?

「賣蜈蚣給薔薇郡主的是你吧?嚇唬小女孩兒你也做得出來!」永夜故作輕鬆地轉開了話題。

「那天我就瞧見你了,被一個美麗刁蠻的郡主追。」月魄看著永夜目光溫柔,他還是瘦小個子,雖然自己不會武,怎麼還是很想保護他呢,「我想你是不會喜歡她纏你的,就阻了她幾回。」

出山谷時永夜還是個孩子,如今眉眼長開,那張臉美得妖魅。月魄很自然地伸手去捏永夜的臉,還沒觸及,永夜自然地避了開。

這個動作讓月魄有些尷尬,他默默地縮回了手傷感道:「我們都長大了。」

他的話讓永夜心裡很難過,硬了心腸擺出談正事的模樣道:「我找你,是李執事說你可以幫我。」

月魄的神情也變得淡漠,低垂眼眸道:「說吧。我幫你,不會告訴他們。」

永夜的心瞬間又變得柔軟,口中依然冷靜地說:「我要一種葯,可以令人神志瞬間迷糊,事後又記不起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你替佑親王下毒,事先告訴我一聲。」

月魄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瓶子遞給他,永夜接了便走。

「星魂!」月魄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永夜身體一僵,頭也不回地離開。月魄沒有武功,他不會讓月魄犯險。與其相信他讓他知道太多,還不如讓他獨善其身。

遊離谷主說得沒錯,他情感太豐富了。似乎只要遇到待他好的人,都讓他有種狠不下心的感覺。

出了草廬,正要離開。永夜感覺到氣息的涌動,身體自然地放鬆,貼在圍牆上。

永夜看到一條黑影飛快地穿行在前方,竟直接躍向了李天佑的書房方向。他頓時改變了主意。夜深人靜,李天佑會見的是何人?

輕笑了笑,永夜像風般輕飄飄地挨了過去。

伏在書房檐下,他安靜得像只蝙蝠。

棉紙燈罩攏住了燭火散發出暈黃的光。

穿著淺藍色寬袍的佑親王一副閑適打扮悠然坐在紫檀木椅上。

一個黑衣人站在他三丈開外,高大的身形帶給永夜很熟悉的感覺。他幾乎第一時間屏住了呼吸。

「毒解了?」李天佑笑著開了口。

黑衣人只點了點頭。

永夜的目光透過窗戶縫隙看到黑衣人手上緊握的劍。風揚兮,佑親王果然與風揚兮有聯繫!而且兩人關係不淺,他凝神聽著裡面二人對話。

「下一步的目標。」李天佑拿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永夜只一瞟就瞧見正是自己故意落在李天佑手中的那張暗殺名冊。他的頭開始痛。如果遊離谷不是同一天全部出動,風揚兮每個人都去守候的話,自己要遇到他兩次。他巴不得風揚兮把別的刺客斬於劍下,卻不包括他自己。怎樣才能調開風揚兮呢?永夜又遇到一個難題。

「遊離谷派了那月魄來助我,我想拒絕又禁不得這誘惑。用得上他的時候很多,不用白不用罷了。」

「東宮之中呢?」黑衣人慢吞吞地問道。

「也許也有如月魄之人,端王身邊也有,遊離谷想得很周全,都照顧到了。」

永夜皺了皺眉,難道遊離谷在三位皇子身邊都安插了人?月魄與他助大皇子,難道遊離谷打的主意是無論誰即位,都能有好處?

這時李天佑開始擺弄書櫃,永夜知道他是開啟密室,瞪大了眼去看。只見幾格柜子移來移去卻沒露出什麼來,不禁有些失望。今天能知曉這些已經不錯了,永夜身子一動便欲離開。

只這麼一動,看到風揚兮身形驟轉,永夜暗呼糟糕,手一揮射出一枚飛刀打熄了書房中的燭火,身子已彈了出去。

李天佑呼了聲:「誰?!」與風揚兮同時躍出了書房。

四周安安靜靜,風揚兮看了李天佑一眼,足尖一點向花園方向掠去。

李天佑站著庭院里看了會兒,返身回了書房。他正欲進門,腳步卻停住了,輕笑道:「出來吧。」

永夜本想避向花園,在看到風揚兮所去方向後又潛回了書房。風揚兮,他往月魄所在的花園去了,他想守株待兔?永夜絕不想被風揚兮抓個正著,更不想把月魄扯進來。身體瞬間以想象不到的姿勢一個后翻進了書房。

他吃不準李天佑是真發現了他,還是詐他,隱在屏風後面一動不動。

片刻后,李天佑似鬆了口氣進了書房。

永夜也鬆了口氣,他原應該信任自己的輕功,李天佑是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的。

看著燭火重新亮起,永夜希望李天佑讀書別太用功,他心裡一遍又一遍說著早睡早起身體好,這麼暗的燭火看書會影響視力。

李天佑在書桌旁看了會兒書,終於吹熄了燭火。

永夜聽到他的腳步聲走出門外。他正打算離開時,聽到李天佑喚人的聲音:「來人!給我封死了書房!」

他大驚,迅速從屏風后躍出,一腳踹開窗戶時愣住了。窗戶盡碎后,外面竟綳了張網,沒等永夜回頭,李天佑已出現在門口,悠然看著他道:「只有一個出口,這裡。」

永夜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揮手便是三柄飛刀。他明白只有擊倒李天佑才能跑出去。上次月魄下了毒,他已經非常小心沒有觸碰這裡的東西,然而,李天佑的功力讓永夜吃驚,三柄飛刀輕鬆被他避過。

「知道你是使暗器的高手,也不過如此。」李天佑嘲笑。

你以為你真的避得過?永夜也想笑,嘶啞了聲音說:「你如何知道我在書房中?」

「我猜的。」李天佑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外面太安靜,以自己和風揚兮的功力也就眨眼工夫來人就無影無蹤,他實在想不出除了還躲在書房裡,還有別的地方可供藏身。與風揚兮交換那個眼神是告訴他,他去盯著月魄。

永夜拍了拍手贊道:「大殿下果然詭計多端!」

「詭計多端的是你吧!」李天佑倚在房門口一步不讓,抄起雙手閑閑地說,「我都說過了,想與你面對面聊聊,你三番五次入我書房,顯然也有這意思,不如坐下來好生說話?」

永夜點點頭,手掌中不知何時握了幾顆黑色的圓球,指尖輕撫著光滑的球體。青衣師父說過,這暗器是安國邊境小宋國的特產,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別用。他四顧佑親王的書房,一色的紫檀傢具,真懂得享受。

「喜歡這裡?這些紫檀產自萬裡外的深山老林,我很喜歡它的色澤與質感,雖然遠了點,費了些人工,還是值得。坐在這裡喝茶聊天,是種享受,試試?」李天佑溫和地說道,目光牢牢鎖住永夜,他不信,他今晚還能從自己手上跑掉。

「可惜了。」永夜輕笑一聲,手揮出,李天佑輕鬆自如地同樣側頭避開,只聽轟的一聲,他整個人被氣浪掀飛。與此同時,書房的窗戶連同外面張的網被炸得粉碎,守在外面的侍衛倒了一地。

永夜撇撇嘴,同樣的速度,暗器不一樣了,還照老樣子躲,太笨了。他瞧了眼書房又有些內疚,一次用了五顆,這書房真的可惜了。他一邊想著一邊借著氣浪的推力往外撲出,這麼一借勢身體已彈出十丈開外。風裡只聽得他得意的笑聲:「李天佑,我待你不錯,沒往你身上扔雷爆彈讓你用手接了,你要記得這個人情!」

李天佑從十丈外緩緩站直身體,用手一摸頸后,手指沾上了一絲血跡。縱使他避得再快,也被炸碎的木片劃破了肌膚。他看了眼手中的血,望著被炸毀的書房臉色變得陰沉。他的確還小看了這個刺客。他移動書架時已按動機關,用網封住窗戶,而黑衣刺客居然敢把它炸了。不僅炸了,還用飛刀迷惑他,讓他受傷。

「放狗!」他重新點燃的蠟燭中加了夜櫻草,和紫檀香味混合沾上人身,他訓練的犬便能聞到味道。

侍衛牽了兩條黑色的小犬奔出,在李天佑身上嗅了嗅,往永夜消失的方向奔去。一個時辰后,侍衛低聲回報:「端王府。」

端王府?!李天佑眸色變得夜一般深沉。

那人居然來自端王府!李天佑唇邊扯出笑意,極淡,極輕,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侍從小心地輕輕用白棉布給他擦試掉頸上的血跡,低聲說:「無礙。」

李天佑嗯了聲,背著手瞧也不瞧書房沿著小徑走向草廬。

出京都東華門往南,經高頭街便到了甜水巷,這是一片繁華之地。慶德堂大藥房、古月樓、金銀首飾珍珠匹帛商行,以及潘家酒樓、李家香鋪、劉家包子店等京都著名的商鋪都開於此。放眼望去,摩肩接踵客流如織。

安國招待各國使臣的驛館便設於此。

一覺醒來,永夜神清氣爽心情頗好,決定去和陳國談判。

他是第一次當官,也是第一次當這麼大的官。他沒有做官的經歷,也不懂得那些煩瑣禮節。學會了從服飾上認官職大小,也勉強學會了對皇帝該行什麼禮。對兩位副使大人,他只能揖手尊稱一聲老大人,別的就太隨意了。

兩位副使知道是皇上親自下旨封了端王世子為鴻臚少卿,談判正使,也不知緣由。琢磨著皇上是否故意讓這位看上去病懨懨的端王世子去銼陳使銳氣。因此對坐著軟兜被抬進驛館的永夜說不出半句不合禮儀的言語。

驛館佔地頗廣,有四五個院落,以方便他國使臣下榻。

永夜好奇地東瞧西瞧,嘖嘖讚歎驛館的地段好,鬧中取靜。如果不是皇帝腦袋有問題,就是出主意的人是他國姦細。居然讓各國來京都的使臣擁有這麼好的掩護環境。

他轉眼又想,各國怕是都這樣,巴不得展示自己的繁華強盛,所以才會選這樣的地段。永夜有些嘲笑自己草木皆兵,凡事想的就是防範。他嘆了口氣,收回做刺客培養的戒備心態,安然躺在軟兜上欣賞這座旅店。

足足走了一刻鐘隊伍才走進驛館東大院。

迎面是正堂,四周大樹合抱圍了座寬大的九重懸山式建築,檐下有寬闊的迴廊,上面鋪就褐色木板,洗刷得光可鑒人。

「鴻臚少卿安國和議大使李大人到!」

永夜瞧見堂內陳國使臣已經就位,扶著侍從的手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陳使請得裕嘉帝換端王世子主談,本以為這位世子應該英氣畢露,酷似端王,沒想到走進來一個面色蒼白、五官絕美的少年。見他穿了緋色絹制官袍,腰纏玉帶,帽結琉璃珠,正是從四品的鴻臚少卿。也不敢輕視,依禮見了。

永夜手一抬,似憋足了氣說道:「下官奉旨談判,各位請安……」他氣使得足了,這聲安坐還沒說完,臉已漲得通紅,然後就是一陣劇咳,直咳得在座諸人喉嚨都發癢才停住。

等到咳完,他飲了茶輕嘆了聲:「下官少小多病,皇上為表誠意,答允陳國要求,由下官任談判正使,我精神不濟,撐不住多久,有勞兩位副使大人了。」

說著就閉上了眼睛養神。

兩位副使一怔,心裡叫苦,卻端正了態度說道:「此次是陳國入侵我散玉關,我國的條件是割讓散玉關以南百里……」

「不行!我國絕不退讓一寸土地,請安國軍隊早早退出我五十里國土,釋放我軍被俘之人。」

「錢大人此言差矣,你軍戰敗,這態度怎的成了向我國開條件?!」馬副使氣得臉漲得通紅,「我軍已佔五十里,你方只需再讓五十里則己!」

「五十里也是陳國土地,安國的軍隊能長久待下去嗎?」陳國正使錢大人冷笑。

「哼,我軍若是開拔,再佔五十里,失了這百里憑仗,難道錢大人希望看到我軍長驅直入?」

雙方就此展開舌戰。

吵了一會兒,錢大人眼珠一轉,向永夜一揖:「正使大人如何看?」

永夜睜開眼,剛要說話又一陣猛咳,咳完抹抹嘴喝了口茶道:「剛才亂糟糟的吵什麼啊?我聽暈了,竟一句也沒聽清,錢大人,你方什麼意思?」

錢大人笑道:「我方意思是……」

還沒說完又被永夜打斷,他轉頭看向副使馬大人問道:「我方什麼意思?」

馬大人理直氣壯地把安國的意思說了一遍。

永夜點頭,沖錢大人一笑:「錢大人,就是這個意思,你方還有什麼要求?」

錢大人一愣,急得額頭出汗:「李大人,我方沒有什麼要求。我方只是……」

「既然沒有什麼別的要求,馬大人,擬草約吧,我回去復旨。」永夜淡淡地打斷錢大人,吩咐道。

馬大人眉開眼笑,他知道就算這個草約簽不下來,這位病懨懨的端王世子也讓對方氣破肚皮了。

果然,他才應聲,錢大人就拍案而起:「胡攪蠻纏,黃口小兒也敢前來搗蛋!」

永夜順手就將手裡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冷了臉站起來道:「下官乃貴國上書懇請,皇上親封鴻臚少卿和議主使,貴國求請下官主談,卻又開口辱罵,如此反覆,這仗,是還想要繼續打下去嗎?」

錢大人嘴張得老大,知道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說錯了話,直急得眼睛發紅。他倒也能屈能伸,當即深施了一禮賠笑道:「是下官的不是,素聞端王文武雙全,世子自然也是知書識禮,是下官口誤。」

永夜笑了笑,慢吞吞地說:「下官豈敢怪罪錢大人,下官身子虛弱,明日再談吧。」說罷扶著侍從施施然走了。

留下兩國官員面面相覷,只好散了。

錢大人嘆了口氣,喃喃道:「公主,你害死下官了。」

第二日談判繼續,雙方仍膠著在土地上。

永夜無聊得很,看著兩國官員不顧形象拍桌互罵,突然煩了,站起身,也不咳嗽了,淡淡地說了聲:「不割讓土地也罷。」

堂上鴉雀無聲。

陳國官員臉上驚詫莫名,喜悅頓生。散玉關以南百里是陳國屏障,一寸也不能割讓。兩國使團就此爭吵了半月,居然這位正使大人主談第二天,一句話就完了。

錢大人小心地問道:「正使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怎麼?錢大人嫌我不要土地反而不安?那就……」

錢大人趕緊打斷他笑道:「正使大人所言有理。不談土地。」

安國眾官員急得額頭冒汗,瞪著永夜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副使馬大人已急得去扯永夜的官袍。

永夜笑了笑不睬,一口氣將端王報出的價錢說了出來。

安國官員方舒了口氣。

陳使卻越聽越怒。黃金白銀倒也算了,這生鐵十萬斤卻是萬萬不可流入安國。眼下世道混亂,生鐵是戰備物資,哪一國都急需,陳國產鐵,安國一張口就是陳國全年的產量,讓陳使如何答應。

錢大人正欲搖頭,永夜繼續說道:「這些就算是你們玉袖公主的嫁妝吧。說得少了委屈了你家公主。」

陳國官員大驚,站起來怒道:「玉袖公主何等尊貴,安國竟然要以公主和親為質,豈有此理!」

永夜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安國使臣也被他這句話驚呆了。這是事先根本就沒有說起的事情。馬大人急得擦汗跳腳,見永夜閉目神態安詳,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時聽到一陣環佩叮噹,一個清柔的聲音說道:「再加戰馬千匹。正使大人,這個條件玉袖允了。」

「公主!」錢大人與陳國官員伏地行禮。

永夜睜開眼,換了女裝的玉袖公主出現在門口。玉袖身披絹紗宮裝,端麗不可方物,那下巴還是習慣性地微抬著,只用眼神堪堪瞟著他,那種皇族與生俱來的傲氣撲面而來。他想起薔薇,一比較還是那丫頭可愛。

永夜笑笑站起來,躬身一禮:「鴻臚少卿李永夜見過公主。」

這就是前幾天那位戴了面紗的紫袍少年?身材瘦小了點,背卻挺得很直,緋色官袍襯出一身英氣勃勃,整個人如清秀挺拔的翠竹,五官精緻得竟找不出一絲可挑剔之處。玉袖眼中飄過一絲驚嘆,直接想起了傳聞中美若天仙的端王妃。她又想起永夜被嚇得滾落她腳邊的模樣,嘴角扯出譏諷與不屑的神色,微微點頭還禮。

永夜笑道:「既然公主能做主,我等便擬了草約復旨。下官告辭。」

「世子請留步,玉袖有一事不解,想請世子移步。」玉袖不理永夜口口聲聲自稱下官,聲音溫柔,語氣卻不容置疑。

這位公主明顯知道遊離谷的計劃,所以才答應得如此痛快。永夜很好奇公主留他想說什麼,欣然同意。

他默默地跟在公主身後出了大堂,玉袖宮裝裙擺拖在地板上像孔雀開屏,侍女離他們三丈遠,方便公主和永夜說話。

轉過迴廊是一座紫藤環繞的小院,下台階的時候,公主站定不動了,回眸對永夜一笑:「你做得很好。只是……要的東西太多了。」

這句話從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嘴裡說出且帶著斥責的意思,永夜禁不住想,這些人怕是都早熟。但是這句話的意思……永夜眼中閃過一道光芒,遊離谷難道真與陳國有牽連?或者,那個組織是陳國所建?陳國的野心未免太大。不過,連陳王的掌珠都捨得送往安國和親,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永夜裝作聽不懂,理直氣壯地說:「陳國兵敗,賠償我國是理所當然!」

公主譏諷地看著他,永夜直視著那目光,半分也未退卻,他希望公主如此,更希望公主提及遊離谷,他巴不得公主坐實了陳國與遊離谷的關係。情不自禁揚起一個笑容來。

玉袖被他的笑容迷惑。永夜也比她高不了多少,卻逼得她再抬高了下巴:「八月中秋,我會在散玉關外十里坡等你接親。」

永夜很遺憾地聽到這句,不置可否地說:「下官身體不好,是否由下官前往迎接公主乃未知之數。」

春日暖陽,如果從遠處看,正是一對璧人。奈何一人驕傲,一人漫不經心。玉袖睨視永夜一眼,收了收臂間披帛,頤指氣使地說道:「下去吧。」說著便下台階。

永夜扯了扯嘴角,悄悄伸出一腳踩住裙擺,得意地想看公主摔跟頭。暗道,踩住你的小尾巴,叫你再翹!

玉袖猝不及防,身體陡然前傾,她反應甚快旋身一轉,本想站穩身子,永夜這腳卻踩得實在了。他只輕鬆一伸手,玉袖恰巧落在他手彎處。

兩人對視似乎都覺得尷尬。

永夜頓時鬆開了手,玉袖眼看要摔倒在地輕呼一聲再次扭身躍起,裙擺卻嘶啦一聲撕破了條大口子。

永夜眨了眨眼,似呆住。

玉袖粉臉漲得通紅,尷尬地攏了裙子,大聲說:「豈有此理!」

「下官驚擾公主,這就告退。」永夜目的達到,低著頭以示非禮勿視。

「滾!」

永夜轉身抬步,又轉過身摸出公主的翠玉佩雙手奉上:「對了,公主若是苦尋此物,下官不巧拾到。」他看著公主氣得身體發顫,又不得不伸手接過玉佩的模樣得意萬分,忍笑道,「公主將嫁入我國,還請早日返陳做準備。下官不久留了,還要回宮復旨。」

「正使大人親口求親,不知是替何人相求?」玉袖瞬間已恢復平靜。

永夜心道,你請我來做正使,就是為了嫁入我朝,至於三位皇子,隨便你嫁哪個,想來你也無所謂。臉上卻堆笑道:「下官不敢妄猜聖意,下官告辭。對了,公主生氣的模樣更添嬌艷,還有,下巴抬多了,後頸上會長皺紋。」

一席諷刺與輕薄輕輕柔柔地說出來,永夜聽了都覺得他真是為公主好。看玉袖再次變臉,他飛快轉身,大踏步離開,哪還有半分需要人攙扶的病弱。直氣得玉袖咬牙。

良久她才冷冷一笑,喚道:「吩咐錢大人,速備行裝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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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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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奉旨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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