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影子沉著臉解開小孩的衣裳。孩子睡得很熟，昏暗的燈光照著又黑又髒的臉。房間里的木桶飄著氤氳的水汽。一路奔波甩脫追兵，髒得他都快吐了。

遊離谷收徒，他將他洗涮乾淨送去。如果這孩子福澤深厚，也許還有回家的機會。這樣也算報了恩，沒有違了自己的良心。

對，就這樣辦。滿腹心思的影子長長舒了口氣。

這口氣才吐出，又被他吸了回去。真真倒吸了口涼氣，影子發出牙疼似的噝噝聲。他望著床上的小孩，整個人都亂了。

他慌亂地將被子扯過蓋住了孩子的身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木桶里的水漸漸變涼。影子仍獃獃地望著躺在床上的小孩。

孩子小小的眉心皺了起來，手動了動。

影子噗地吹熄了燈。狹小的窗戶漏不進太多的夜光，仍映亮了黑暗中那雙才睜開的璀璨黑眸。暗夜裡的星辰也不過如此。

「桶里有水，自己洗澡。」

影子沒有得到任何回答，閃身出了屋子，身後傳來了水聲。影子煩躁地在屋外站著。這孩子怎麼一聲不吭？是個傻子吧？可是傻子怎麼會有那麼明亮的雙眸？傻子能聽懂他的話，聽話地自己去洗澡？

……

每隔三天，影子會在夜色最濃的時候來到這間建在峭壁縫隙間的茅屋，將吃食物品放在門口，又悄然離開。

他不止一次偷偷望著那孩子。風和日麗時，小孩總會躺在懸崖邊上的一塊大石頭上曬太陽。

精緻小臉上帶著滿足與愜意，彷彿安靜曬著太陽是最舒服的事情。

影子甚至盼著他站在懸崖邊上大喊大叫，像個正常小孩一樣哭鬧。一年過去，影子放棄了。他默默地想，也許他不該改變主意。

無星無月的夜裡。影子再次與一雙璀璨的眼眸對視。

「我要送你去一個地方。」

「喔。」

第一次聽到孩子開口，影子渾身一震。

抖出布裹住了孩子的頭臉。影子抱起小孩，在山崖間輕盈地行走。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別讓人知道你的秘密。」

「你不是人？」

影子腳步踉蹌了下，低頭望著布單下小小的身軀淡淡說道：「我只是個影子。還有，你叫李林。木秀於林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