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灰色國度的快樂與憂愁
燦爛的清晨,陽光渲染了大地,照射了每一張朝氣勃勃的臉頰。
輾轉反側了整晚,單昔璇還是無法安然入睡,昨夜的畫面一直徘徊在腦海,無法抹去。
早上,單昔璇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費勁地跑到學校,在高一(A)班的走廊等候。
人來人往的學生也曾好奇地打量這個怪異的少女,但單昔璇彷彿沒有在意別人的目光,一直堅定地守候。
陌生的面孔逐漸經過,單昔璇慢慢開始焦急起來。她彷彿開始害怕,害怕他會曠課、害怕他會逃避自己,甚至害怕他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心裡越是驚慌,神經就越是焦急。
眼看快要急躁得爆發之際,熟悉的俊臉才遲遲浮現眼前!
「司辰!」一見侯司辰的出現,單昔璇立刻跑到少年面前,但是當晝思夜想的俊臉近在眼前時,單昔璇的喉嚨卻被卡住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侯司辰冷冷地凝視了她好幾秒,只見少女沒有發聲,便默然從她的身邊走開。
見狀,單昔璇坦然失色,猛地轉身,拉住侯司辰的手臂,脫口呼喊道:「司辰!對不起!」
侯司辰沒有回應,彷彿連多看一眼也會浪費力氣一樣,竟然冷冷地撥開了單昔璇的縴手,默然走進教室。
向來開朗而溫柔的侯司辰,竟然如此對待一個女生,經過的同學也驚訝得呆若木雞。
單昔璇失落的目光隨著侯司辰的背影而遊離,心臟被一片一片地割下來的滋味,滲入了了單昔璇的身體。
血,漸漸殆盡,宛如空洞的眼睛。
整個早上,單昔璇也無法專心上課,腦海一直記掛著侯司辰,他的一神一態,她也無法忘記。如此失落,就像此刻的她。
單昔璇猶豫了半天,雖然覺得自己很沒用,但無奈之下,少女還是決定找宮正勛幫忙。
彷彿是早上的挫折,讓單昔璇不敢再前往高一(A)班,只是發了一條簡訊,讓宮正勛來到寧靜的操場。
彷彿等待了良久,那個高傲的少年才緩緩出現,焦急如焚的單昔璇一見宮正勛的出現,不禁粗魯地揪住少年的衣服,呼出似是命令,又似是哀求的氣息:「宮正勛,雖然我很不願意求你,但這一次恐怕真的要你幫忙了!」一想起侯司辰的冷漠,單昔璇便緊張起來,「怎麼辦?怎麼辦?司辰今天完全不理我了,我跟他道歉都不回應,連看也不願意看我一眼!怎麼辦?我不想失去這麼好的朋友啊!」
「你這樣揪著我的衣服,算是求我嗎?」宮正勛指著單昔璇的縴手,不耐煩地說道。
單昔璇猛地鬆開了束縛,尷尬又期待地看著宮正勛。
「你昨天都沒來求我,我現在為什麼要幫你?」宮正勛冷冷地盯著單昔璇,唯美的瞳孔彷彿透露了一絲憤怒的氣息。
「我有去啊!」單昔璇先是脫口而出,卻隨即後悔了自己的衝動,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坦然道:「我看到你們在跳舞,那我又穿得很普通,所以……所以不好意思進去嘛……」單昔璇氣鼓鼓地瞪宮正勛一眼,不禁埋怨道:「都不知道是不是你刻意安排,想讓我出醜的!」
「什麼刻意安排?不要把我說得像偶像劇那些壞角色一樣!」
「難道不是嗎?你一邊說要讓米米替代我的位置,一邊又跟米米跳舞,那我該怎麼樣?難道我要厚著臉皮走進去,然後在所有人面前向你道歉嗎?再說,我覺得自己又沒有做錯,幹嗎要向你道歉啊!」
「你這丫頭,嘴巴越來越厲害了!」宮正勛忿然責備一句,然後失望地轉過身去,「既然不想跟我和好就算了,還妄想讓我幫你跟侯司辰和好?自己的問題自己去搞定!」
單昔璇一聞,才遲疑發現自己的囂張,猛地跑到宮正勛面前,阻擋了少年的去路,再低著頭,尷尬地哀求道:「對不起嘛……算我錯了,行不行?麻煩你幫我安慰一下司辰好不好?我昨晚的確做了一些傷害他的事情,是我太衝動了,是我的錯,麻煩你幫我轉達司辰,讓他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他為什麼生你的氣?」宮正勛皺起了眉頭,開始對此事產生了好奇。
「那……那是一些很私人的問題。」單昔璇尷尬得把頭壓得更低,在猶豫不定之下,還是選擇了隱瞞。
見狀,宮正勛加倍不忿,微熱的心也淡化了,「既然是你們的私人的感情,就讓你自己解決吧!」
「不要!」單昔璇猛地拉住欲再次轉身的宮正勛,猛地搖著頭,可憐兮兮的眼睛竟然染上兩道濕潤的紅色。
「幹嗎這樣……」宮正勛的靈魂宛如被吸住一樣,視線無法遊離,只能被少女的哀傷狠狠攻擊著軟弱的心臟。
「幫幫我好不好?」心慌意亂的單昔璇只能吐出懦弱的哀求,激動的悲哀卻同時洶湧到眼眶,一時控制不住,便飛濺而出!
「呀!單昔璇……」少女突然的哭泣,讓宮正勛措手不及,一時之間不懂得如何應變,只能下意識伸出雙手,輕輕將顫抖不已的身軀摟入懷裡。
首次被吸血鬼的溫柔包圍,單昔璇先是一驚,卻自私地壓抑了自己的緊張,貪婪地埋頭在溫暖的胸膛上。
直到抽泣的聲音緩緩減少,宮正勛才低下頭,呼出溫柔卻帶點不忿的聲音:「告訴我吧,你們到底怎麼了?」
單昔璇猶豫了一下,懦弱的身軀縮得更緊,「昨晚……昨晚司辰向我告白——」
「你答應了?」話音未落,宮正勛猛地推開單昔璇,再激動地抱著少女的肩膀。
「要是我答應了就不會變成這個局面了!」單昔璇激動得狠狠踩了地板一下,新的淚水再次擠了出來。
「那你後悔了?所以想接受他?」宮正勛的聲音變得低沉了,宛如夾雜了一種責問的嚴肅。
單昔璇苦澀地搖了搖頭,再翕動無法上揚的雙唇,「昨晚我太驚訝了,所以一時錯口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說話,我……我還把他推開了……後來冷靜下來,我覺得自己好過分,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司辰生我的氣是應該的……但……但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一個這麼好的朋友……」一想起侯司辰的冷漠對待,單昔璇的淚水不禁再次洶湧缺堤!
宮正勛竟然揚起淡淡的微笑,放肆地將少女摟入懷裡,另一隻大手卻溫柔地撫摸著單昔璇的秀髮,「你沒有做錯,不喜歡就要說出來的,不過我會幫你安慰司辰的了,他真的很善良,所以我猜他很快就會不生氣的了。」
得到宮正勛的安慰,單昔璇彷彿放下了心頭大石,但是貪婪的臉頰仍然依偎在矯健的胸膛上,捨不得離開。滿懷的期待與不安交集在一起,令人忐忑不安。
思緒在掙扎了半晌,但宮正勛的大手依舊包圍著自己,讓單昔璇忍不住吐出無法壓抑的衝動:「這一次,你會不會不認賬的?」
奇怪的問題卻沒有難倒宮正勛,少年勾起自信滿滿的笑容,低頭,壞壞地諷刺道:「上一次好像是你抱我吧!」
甜蜜的語氣讓單昔璇找到了肯定的信心,少女不禁伸出雙手,放肆地把宮正勛抱緊,並由不住命令道:「我告訴你哦,以後不許隨便跟女生擁抱、跳舞、或者被抱著手臂走!」
「臭丫頭,找死啊?敢命令我?」宮正勛輕推開單昔璇,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笨拙的腦袋。
單昔璇摸著腦袋,無辜地嘟著唇,埋怨道:「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宮正勛展顏一笑,沒有回答,卻粗魯地摟著少女的肩膀,放肆地走向人群密集的地方。
這個舉動好像過於張揚了,但單昔璇不敢提議,只想默默享受此刻的溫馨。
可惜好景不長,二人才剛剛走到飯堂門前,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少年。
「司辰。」宮正勛下意識呼喊了一句,莫名的愧疚感讓他的口吻也變得溫柔了。
侯司辰只是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連話也沒有說,便無禮地從二人面前走過。
「喂!司辰!」宮正勛回頭再呼喊了一聲,可是侯司辰連頭也沒回,反而加快了腳步前進。
突然的遇見讓人有點驟不及防,而且侯司辰的眼神變得如此的凌厲,讓單昔璇加倍疑惑與擔憂,不禁脫口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司辰今天好像有點怪怪的?就算他真的生氣,應該不會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們吧?再說,司辰不是很喜歡在外面吃飯或者回家吃的嗎?怎麼今天竟然來了飯堂?」
「我沒有被女生拒絕過,所以我不清楚是什麼感受哦!」宮正勛懶懶地說了一句,再安慰道:「放心吧,失戀而已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更何況我以前怎麼損他,他都不會生氣,那就證明他不是小氣的人了,可能只是有點難以釋懷而已,讓他冷靜一下,應該過一段時間就沒事的了。」
「希望是這樣吧。」單昔璇低下頭,抿著唇。雖然滿懷不安,但如今只好讓自己相信這個方法。
宮正勛溫柔地摸了摸單昔璇的腦袋,卻粗魯地命令道:「呀!單昔璇,我警告你,從這一刻開始不許再為司辰的事擔憂,不然你就死定了!」
單昔璇不禁彎起頑皮的笑容,賊賊道:「怎麼了?你吃醋嗎?」
宮正勛的臉色變得更差了,怒火也衝出喉嚨,「呀!你是不是找死?」
單昔璇沒有回答,卻吐了吐舌頭,以行動表示自己的囂張!
宮正勛讓單昔璇放學后一起去種第三棵花苗,但是單昔璇為了躲過侯司辰的視線,獨自坐車到目的地等待宮正勛。
本來單昔璇以為少年口中的「目的地」應該還有別的建築物,但當她來到這個站口時,才發現這裡的確只有一個墳場,難道那些植物是從墳場收集的?
猶豫之際,下一輛公交車隨即到達,一個高挑又迷人的身影優雅地從公交車裡走下來。見狀,單昔璇不禁興奮地走到少年面前,用最燦爛的笑容迎接。
「看見我有這麼開心嗎?」宮正勛一手壓住單昔璇的小腦袋,讓二人高度的差距顯得更明顯,更諷刺。
單昔璇欲一手甩開他的束縛時,不羈的大手卻迅速滑落到少女的肩膀上,令單純的臉頰頓時染上兩片嫣紅。
宮正勛偷偷揚起壞壞的微笑,卻沒有再諷刺少女,只是帶著她走進墳場。
雖然現在已經是夏天,但是傍晚來到山頭,總是感到陣陣令人不安的陰涼。
哪怕渾身不安,但是單昔璇也不敢做聲,默默跟隨宮正勛的腳步。
直到來到半山腰,宮正勛終於停留在一個雪白而華麗的墳墓面前。墳墓上貼著一張黑白照,照片里的女人非常漂亮,氣質優雅,像一個年輕的貴族婦女。
宮正勛凝視著女人的照片,半晌,才呼出虛弱的聲音:「我媽媽是中國人,所以他們逝世之後,我決定來中國。」
待宮正勛一說,單昔璇才遲疑明白眼前人就是宮正勛的媽媽,而他就是一個中韓混血兒。
宮正勛蹲下,沉重地鞠躬后,再從墳墓旁邊發掘了一棵非常細小的花苗。
正在鞠躬的單昔璇也發現了宮正勛的舉動,好奇地望向少年手中的植物時,不禁驚訝地脫口:「咦?這個不就是你讓我種的植物?為什麼好好的植物要把它移植到市區裡面?」
「那是我媽媽的意思。」宮正勛認真切切地說了一句,感覺到少女的驚訝后,猶豫了片刻,再坦然道:「其實這是因為一個夢。媽媽在夢裡面告訴我,只要我把這些植物種在她所要求的地方,就可以保護我身邊的人。本來我以為只是一個夢而已,但當我來到她的墳前,卻發現了這種奇怪的植物,而且只要每作一次夢,新的植物就會發芽。」
單昔璇愕然地打量著宮正勛,漸漸地發現冷酷的眼睛里的憂鬱。莫名的擔憂讓單昔璇不禁伸手抱緊宮正勛,埋頭,以最溫柔的氣息安慰道:「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了,我們誰都不會再離開你的。」
宮正勛不禁揚起甜美無瑕的笑容,低頭,摸著單昔璇的小腦袋,語帶諷刺的笑說道:「怎麼突然說這麼感性的話?是不是太喜歡我了?」
單昔璇一聞,霍然鬆開了懷抱,尷尬地低著頭,心臟迅速被洶湧的自卑感淹沒了。
當宮正勛享受著被捧在天上的快樂時,單昔璇卻感到加倍不安,甚至開始有點疑惑了。到底,他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還是因為自己太主動才走在一起?
其實,這樣算不算交往?她不懂,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