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溺
第九章
沉溺
某禽獸不如的「乾爹」將韓芊蕪劫持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丟進了游泳池,完全無視她的苦苦哀求。
她真搞不懂,這麼多年他怎麼不能換一種虐待方式?她都被嚇到麻木了,他也沒玩夠。
韓芊蕪滿心憤懣地從水池裡爬起來,攏攏頭髮,用濕淋淋的袖子抹了抹同樣濕淋淋的小臉。
現在她的身高已經一米六三了,池水只到她的胸口。在水池中她不再像小時候那麼無助,可她還是不喜歡這種感覺。衣服全貼在身上,冰冷而沉重。最關鍵的是濕透的衣服完全勾勒出她身體凹凸有致的線條,發育成熟的身體一覽無餘。
這樣被一個男人直視著,她不免有些害羞。
「饒了我吧!」她可憐兮兮地哀求著他。
他的眸色一暗:「過來。」
「哦!」她一步一步艱難地向泳池邊走去。在差兩步就要走到時,他跳了下來,水花濺在她的臉上,剛好有一滴濺在眼睛里。
她正欲伸手去摸。他抬起手,托起她的臉頰。
正是春季,梨花開了滿枝的花,風一過,帶下幽幽的殘香。
花香醉人……
她看著他,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這麼美,墨棕色的瞳孔里染著蠱惑人的魅,一波秋水比池水蕩漾,一雙明眸比陽光動人。
「芊芊……」他的聲音很低沉,如夢境里的呢喃。
她稍一失神,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忽地收緊,兩人的身體頓時貼在一起,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距離。
她的心跳亂了節奏,理智告訴她快點逃開,情感卻讓她沉迷。而且她也要能逃開才行,韓濯晨這擺明了是要動硬的。
「你想做……嗯……」
他的唇輕柔地覆上她的唇,直接用行動回答她還沒來得及問出的問題。
她整個人愣住,清醒后才想起他是韓濯晨,下意識地就要推開他,無奈他一手托著她的後腦,一手攬著她的腰,完全沒有給她反抗退避的餘地。
她的心跳得特別快,身體連同大腦都跟著遲鈍起來。她有種想擁抱他的衝動,但她僅存的一點理智讓她死死地咬著牙關,不讓他的舌侵入。
沒想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逐漸上移……
她驚得倒吸了口氣,反射性地張開嘴,想要大喊「不可以」!
他的手移至她僵直的背,帶著點激情的撫摸讓她冰冷的背開始溫暖,開始一陣陣酸軟,她癱倒在了他的懷抱里。
她忘卻了他,忘卻了反抗,忘卻了自己……
當她完全失去理智地用手臂摟住他的頸項時,他的吻徹底變得蠻橫、狂野,像是要啃噬掉她,又像是把她所有的空氣都吞沒一樣,讓她陷入窒息的眩暈里,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最悲哀的是,等一切結束時,她被他用浴巾包裹著抱進客廳,才發現自己胸前的兩顆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了……
她估計要不是他適可而止,她連自己什麼時候失身的都不知道!
事後她本來覺得自己丟人得該去撞牆,特意去找小秋訴苦,結果小秋一臉陶醉地說韓濯晨久經情場,吻技肯定是一流的,節奏和技巧都拿捏得十分到位……
韓芊蕪回味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那樣,臉驀地紅了。這樣的吻,她不敢保證她的理智抵抗得了第二次。
「喜歡嗎?」這是他吻過她后說的第一句話,問得她實在無地自容,將羞紅的臉埋在浴巾里用力地搖頭。
被他奪取初吻有點悲哀,最悲哀的是——她居然不反感,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沒關係,我會慢慢叫你喜歡的……」
他的話讓她心底泛起一陣徹骨的寒冷。她用浴巾緊緊地包裹住顫抖的身體,裝作沒有聽見那劇烈的心跳聲。她雖然沒有體驗過男女之情,卻也或多或少明白何謂心動,正是她此刻的感覺——在他的懷抱里感受他的溫度、聆聽他的心跳,她的內心滿足而安寧。
她不止一次告訴過自己,不能對他動心,動了心就會萬劫不復,最終她還是沒有逃過這一劫……
不行她絕對不能愛上他。她怎麼能愛上魔鬼?她應該愛上王子,穆景才是她心中的王子。
她咬了咬牙,明白不該問,但還是要問清楚:「小景……他真的不會回來了?」
他眼神驟然一冷,雙手扳著她的肩逼著她面對他盛怒的臉:「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再想他,你為什麼還想著他?」
「你答應過他給他八年時間,今天剛好是整整八年。」
「你記得這麼清楚?」她第一次看到他發怒,額頭上的血管都在跳動,眼睛里都是燃燒的火焰,他的手強勁得像是要把她碾碎,「我告訴你,他永遠不會回來,你不許再想著他!」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她大聲對他吼。吼完后,她推開他,跑回房間狠狠地摔上了門。
這是她唯一能表達不滿的方式。
多麼可悲,八年的等待成空,她的一切都被他掌控,而她頂多能對他摔摔門而已。
過了一會兒,韓芊蕪聽見了更大的關門聲。
她在窗邊看見韓濯晨開車離開,然後他一直沒回來。
男人的天堂是什麼地方?
有很多男人認為是夜總會——曖昧的光、醉人的酒、纏綿的音樂,再加上幾個環繞在身側的妖冶美女。這是很多男人不能抗拒的誘惑。
凌晨時分,大家都擁著美女離開了,包房裡忽然靜下來。安以風半眯著邪氣的眼看著對面抽煙的韓濯晨。韓濯晨閉著眼睛倚在沙發靠背上,絲絲縷縷的碎發落在黑色真皮椅背上,色澤比黑色的珍珠還明亮。
時間如同他手指間的煙安靜地燃燒著,殘留的輕煙一縷縷飛散,徒留灰燼跌落塵土。
本應激情滿溢的包廂里繚繞著他灰色的憂愁,氣氛越來越壓抑、清冷。
安以風不解地搖了搖頭。他想不通這樣的人間天堂,怎麼會有男人不帶著魂魄來?
「你想什麼呢?」安以風慵懶地躺在沙發上,修長的身體緩緩舒展開。緋紅的燈光下,他閃爍的黑瞳里染著誘人的魅惑色彩,薄唇邊盪著迷人的邪氣笑容。
坐在他身邊妖嬈嫵媚、身材火辣的美女頓時被他性感的笑容勾去魂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寬闊的雙肩,輕柔地按摩著他緊實又有彈性的肌肉,並有意無意地傾下身子,向他展示著豐滿傲人的胸。
可惜安以風的視線越過她魅惑的身體,專註地看著對面的韓濯晨。
「安以風……」韓濯晨從鼻腔中呼出濃濃的煙霧,總算在沉默長達三個小時后開口講話,「你試過想要一個女人嗎?」
「你現在講笑話越來越冷了。」
「我是說因為愛……去佔有一個女人的全部。」
「……」
安以風伸手拿了一根煙,美女幫他點上。
他吸了一口,冷笑著心想:煙真是個好東西,它會讓男人連多愁善感的時候都有魅力。
韓濯晨睜開眼睛,仰頭望著金色和紅色交替的射燈:「我什麼刺激的都玩過,唯獨沒試過跟我愛的女人上床。」
「我試過一次……」安以風一回想起那一夜,白皙纖瘦的身體在他懷抱中顫抖,任他侵佔的感覺,血液就一陣倒流,嗓子乾澀得發不出聲音。他努力了兩次,喉嚨才發出聲音:「她摟著我說『我愛你』!我當時……真的為她死都願意。」
「那時候,你確實差一點被她坑死了。」
安以風苦笑了一下,說:「當初是你告訴我,感情,我們玩不起的!」
「安以風,你對事物的形容能力實在太差,這感覺跟大麻根本不是一回事!」
「的確不一樣,毒品戒了就是戒了,再不會想嘗試……」
安以風不願說下去。其實毒品的毒再痛不欲生都只是一時的,但感情的毒能侵入骨髓,那是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懷念和悔恨。
「我當初就該娶司徒淳!」他嘆道。
「那也要她肯嫁給你才行!」
是啊!她不會嫁給他。即使他能為她終身不娶,她還是不會嫁給他,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棄。
放棄的時候,安以風以為是容易的。
思念的時候,安以風以為可以淡忘。
看見她幸福的時候,安以風以為一切都已結束。
許多年過去了,每當看見某個女警的背影,他依舊會深深地望著對方,幻想著是司徒淳還在他眼前……
「世界上有那麼多女人,為什麼要去愛一個女警?」記不清是誰問過他這樣一個問題。
他當時答:「有趣!」
是的,非常有趣。現在他回憶起那段甜蜜得讓人心碎的愛情,痛的同時嘴角還會泛起微笑。
煙在不知不覺間燃到指縫中,劇痛讓安以風尋回理智。他坐直,掐熄手裡的香煙,又恢復了他獨有的玩世不恭,笑著打趣:「你不是心理變態吧,對一個沒成年的小女孩動真情?」
「她已經成年了。」韓濯晨說話的時候,眼角微彎,眼裡浸滿寵愛,身上的剛毅似都被融化。
安以風無言半晌,才道:「我真搞不懂,一個小女孩怎麼就能把你這萬年冰山都化成水?」
「你不需要懂。」
「我服了!」安以風瞥他一眼,又問,「這漫漫長夜,你不回去找你的小情人共度良宵,跟我們出來折騰什麼?」
韓濯晨半眯著眼睛,冷冷地看他一眼。安以風頓時領會了他警告的眼神代表的意思,開懷大笑:「怎麼,搞不定啊?用不用我幫忙?」
韓濯晨閉上眼睛,緩緩地道:「你能不能讓我清凈一會兒?」
「能,能!不過你先告訴我,你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
韓濯晨自認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萬丈紅塵的男人,怎麼被一個女孩迷住,怎麼就不能自拔地陷了進去?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很多次。
後來他找到了答案——因為他們朝夕相處,日久生情。
多年的相處,她總是喜歡猜度他的心思,迎合他的喜好。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自從他第一眼看見她就很喜歡她,只是那種喜歡與男女情感無關,單純就是喜歡她的個性。後來他與她朝夕相處,發現她因為幼年失去所有親人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不喜歡錶達內心的情緒。不論是喜悅還是憤怒、快樂還是憂傷、喜歡還是討厭,她永遠不會說出來,甚至不會表現在臉上。當他想知道她的想法時,他只能細心地去觀察她的眼神,通過她的目光判斷她的情緒。他喜歡她的安靜,也憐惜她的隱忍,不知不覺地開始關注她、保護她,對她投注越來越多的情感。再後來她長大了,變得善解人意,變得溫柔懂事。經過天長日久的相處,他越發喜歡她。在他的眼中,她是個心地純良的女孩,看似纖弱得不堪一擊,實則內心有一種執著的堅持。她的想法很難被改變。比如她無欲無求,從不會對他要求什麼,但是每當他怒極對一些人採用極端手段時,她都會直言阻止,即使那些人與她素昧平生。
他深深地喜歡她這份純善,欣賞她的這份堅持。可當她用這種堅持來拒絕他時,他也很無奈。他無法改變她,只能等待,希望她有一天會明白——她對他是有感情的。
這一夜對韓濯晨而言很漫長,對韓芊蕪來說更加漫長。
在韓芊蕪的記憶中,今晚是韓濯晨第一次沒有回家過夜,也是她住進韓濯晨家以來,第一次一整晚坐在窗邊獃獃地望著天空,直到繁星沉淪,月落日升。
因為沒有人來她的房間逼她上床睡覺,為她調暗檯燈的光,為她蓋好溫暖的被子。
原來這就是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她明知他不會出現,還是不願意放棄等待,在心中一遍遍幻想著他會突然回來,溫柔地輕撫她的長發,問她:「這麼晚了,還在等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看著他回來再回房,等他給她蓋被子時吻吻她的額頭,她才會進入夢鄉;她習慣了早上第一眼看見他,才會從睡眠中徹底清醒,然後觀察他的衣服顏色判斷他的心情如何。
她習慣了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陪著他,即使一整晚一句話都不說。
她已經儘力守住自己的心,終究還是丟了!
她原本以為在他身邊會有很多機會殺他,今天才知道在他這樣的男人身邊待太久,會有更多機會愛上他!
天不知何時亮了,上學時間到了。韓芊蕪無精打采地下樓,正要出門,李嫂叫住她:「小姐,先生讓你吃過飯再去上學。」
她心底一顫,驚喜地轉身問:「他回來了?」
「沒回來。他一早打來電話讓我給你準備蛋糕和牛奶。」
她頓時失望了,木然地放下書包坐下來吃飯,對著空空的座位,心裡也空空的,連最討厭的奶油蛋糕都吃不出難吃的味道。因為她滿腦子都是沒有答案的問題:他去了哪裡?是不是擁抱著哪個女人過夜了?是不是也像吻著她一樣吻著別的女人?
可悲而可笑的問題,卻偏偏讓她想得心痛。
她不愛他嗎?自欺欺人啊!
她聽了一節不知所云的課,總算熬到中間休息,收拾好東西逃課。
她走出校門,正遇見專門負責接送她的車停在校門外。司機見她出來,將車開到她面前問:「小姐,你要出去嗎?」
「嗯。」她點了點頭,問司機,「你為什麼在這兒?」
「老闆早上交代過,以後都要在這兒等著你放學,一分鐘都不可以離開!」
「那正好!」她打開車門上車,「今天有個芭蕾舞劇,我很想看。」
「可是……」
「開車!」
司機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車將她送去了劇場。
今天的芭蕾舞劇是柴可夫斯基創作的經典愛情故事《天鵝湖》,講述了公主與王子在天鵝湖相遇,然後深深相愛的故事。但是魔鬼也喜歡上了公主,他把公主變成了白天鵝,還讓自己的女兒偽裝成公主欺騙王子。王子沒有受騙,最終殺死惡魔,把白天鵝恢復成公主,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美妙絕倫的場景、輕盈流暢的舞姿、優美動人的旋律,配上最美麗的傳說,這個故事感動了劇場里的所有觀眾。
韓芊蕪也被感動了,但她不是被王子和公主的愛情感動的,而是被惡魔的痴戀感動了。魔鬼死的時候,鋒利的劍刺進的不是魔鬼的心臟,魔鬼看著天鵝公主,那絕望空洞的表情讓她想起了韓濯晨。她彷彿看見自己拿著刀刺進韓濯晨的心臟,他也是這麼看著她,不敢相信,不願相信。
七年多的時間,她與韓濯晨住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處。她是他最信任、最疼愛的人,她遇到危險,他不惜一切代價救她;她受到傷害,他竭盡所能地幫她忘記痛苦。這些年她時刻把仇恨記在心裡,卻不知他為她所做的點點滴滴早已在她心裡化作一種依戀,抹不去,忘不了。
演出結束時,久久不息的掌聲里,一切都謝幕了,滿場人臉上都帶著愉悅的微笑,只有她一個人在流淚。想到終有一天韓濯晨會在她懷裡死去,那顆滿懷深愛的心會一點點停止跳動,她就傷心得幾欲窒息,趴在膝蓋上哭得傷心欲絕。
韓濯晨說他有辦法讓她喜歡上他,她真的提醒過自己無數次不可以愛上他,不可以愛上他。可是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她沒辦法不去看、不去體會。
看著他,懂了他,她也就愛上了!
恨本身就是件很折磨人的事,偏偏又糾纏上愛情,她該怎麼辦?
不報仇了?
她眼前又出現他殺她全家的景象,清晰得能看見每滴鮮血落地……這種恨深入骨血,走到哪裡都無法逃避。
她咬著手,讓自己從痛楚里找回理智。
她不能放棄報仇。不管是對是錯、是生是死,她都要報仇。這是她活著的意義。
直到所有人都帶著愉悅的笑容離去后,韓芊蕪才無力地站起身,一步步離開。
似乎是為了配合她的心境,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她站在劇院門口,仰頭望著被疾雨籠罩的前路,每一滴在油漆路上摔碎的水滴都像是她的眼淚……
一把晶瑩透明的雨傘在她面前撐開,為她擋去冰冷的雨滴。
她轉頭看向撐雨傘的人,想對他說:謝謝!她不需要。
她怎麼也沒想到,抬眼看見的竟是含笑看著她的韓濯晨。
他的臉色比平日蒼白,眼睛里滲出幾條血絲,昨夜他一定沒有睡好!
「你怎麼哭了?」他輕輕摟著她,身上染著淡淡的煙酒味。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聽說你來看芭蕾舞劇,想過來陪你看,沒想到這種舞台劇開場之後就不許人進的……沒辦法,尊重一下藝術嘛!雖然我不懂!」
「你一直在這裡等我?」
他笑笑,指尖拂去她面頰上的雨滴,動作那麼溫柔,對她那麼珍愛。
她忽然很想抱抱他,抱著他大哭一場。
她蹲在地上,用膝蓋抵住疼痛的位置,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她不能抱著他哭,抱了就放不開手了。
他蹲下身子,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淚,眉頭因為心痛而鎖緊:「不是說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了,很完美的結局嗎?你怎麼還哭成這樣?」
「可是魔鬼死了!」
她望著近在咫尺的韓濯晨。
他俯身扶起她,笑著對她說:「魔鬼本就該死的。」
她搖頭。她的心告訴她:抱一次,就一次,讓她體會一次他的懷抱的溫暖,讓她記住他的心跳聲,她不貪心,一次就夠。
她的理智在狠狠地對她怒吼:你不可以抱他!一次都不可以!
她長長地出了口氣,退後一步,壓下罪惡的衝動。
沒想到他卻張開手臂將她攬入懷中。
他的心沉穩地跳動著,聲音那麼動聽!
如果可以選擇,她多麼不想他死,她的世界已經不能沒有他!
「芊芊,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他輕聲感嘆。
善良?!他錯了,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冷酷的女人。
他把她捧在手心裡呵護,無論她多麼傷他的心,他都會記得讓她吃早餐,記得讓人保護她,會在雨天為她撐起一把傘!
而她對他做的,就是憎恨、欺騙,甚至有一天她可能會將刀子插進那顆承載了無數愛戀的心臟。
他見她不說話,寵溺地拍著她的背,柔聲地哄著她:「別哭了。明天我請人再給你重演一場,讓公主愛上魔鬼,讓王子愛上黑天鵝,讓公主和魔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天鵝公主會愛上殘暴的惡魔嗎?」
「當然能!如果是我做編劇,就一定會的!」
她承認。是,他能!
「走吧。我帶你回家。」他拉著她的手,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她用力抽回手:「我不想回家,你先走吧。」
「那我陪你走走吧。」
說著他又拉起她的手,帶著他走向前方的人行路。她從未想過,夢想中的雨天成了現實。真的有個男人撐著一把傘陪著她在雨中漫步,他牽著她的手,帶著她走向了街的另一端。
可惜這個人是她的仇人,他想要的東西她給不了,她給他的遲早都是傷害……
她不能心軟。
她再次抽出被他牽著的手,走出他的傘下。他追上來又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他身邊。
「你放棄吧。」她用盡了全身力氣,聲音聽起來還是那麼微弱,「我是不可能會愛上你的。」
「你會!」
「就算我會,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他看著她,眼神一如既往地霸道:「你所謂的好結果是什麼,你能說出來,我就能做到!」
她希望他們之間沒有仇恨,沒有欺騙,一生都過著現在這樣的生活。就算沒有愛,他們也不要分開!
而這些是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因為他殺了她的全家。
「我幫你找了一位很好的鋼琴老師,你什麼時候不想上學就去她那裡學鋼琴……對了,記得去之前先打電話約一下時間。」他對她說。
「為什麼?」他對她為什麼總是這麼體貼?她從不需要提出要求,他就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
「我打電話問了你的學習成績,雖然不指望你的成績有多優秀,可也沒想到你會只有音樂課及格。」他笑著摸摸她的頭,語氣充滿寵溺,「每個人的夢想都不一樣,我不想強求你什麼!」
她估計他永遠不可能猜到她的夢想是什麼。
「你有沒有夢想?」她問。
「有啊!」他自嘲地笑笑,看看陰雲密布的天空,「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個好警察!」
韓芊蕪憋不住笑了出來。一個殺人如麻的壞人說他的夢想是做個警察,這實在是她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心口疼得發麻。
漫無目的地走過幾條街,她發現一張很特別的海報:「咦?這是電影嗎?」
海報的畫面實在很特別,一個女人坐在一個赤裸的男人身上,放在背後的手裡握著一把看似相當鋒利的利器。而那個男人的雙手被綁在床上,臉上都是興奮的表情,完全沒有面對死亡時的恐懼。
她轉眼再看了看宣傳欄,這部電影叫《本能》,今天是循環場播放。
她看向微微皺眉的韓濯晨:「你看過嗎?」
「沒看過,聽安以風提過一次,好像……不太適合你看。」
「我想看!」
沒聽見他回答,她回頭看向他。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頭,好像在深思什麼。
她以為他沒聽到她說話,又重複一遍:「我想看這部電影!」
「好吧!」他總算聽見了,「我去買票。」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表情讓她覺得,他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賣票的女人斜著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她身上的學生裝,不屑地瞪了她一眼:「樓上還是樓下?」
「嗯……樓上!」他說。
「有二百,還有四百的。」
「四百的。」
「一場電影要四百塊?這麼貴?」這電影院也不算多高檔,一場電影夠她一個月的午飯錢了。
「不貴!很普通。」
跟隨著韓濯晨的腳步走上樓,走進包廂,她才明白什麼叫作不貴!很普通!
影廳並不大,小得只能容下一張寬大得有點誇張的紅色布藝沙發和掛在牆上的白色熒幕,至於其他設施,一概沒有。看到這樣的陳設,韓芊蕪終於明白他那深思的表情包含的是什麼內容。
他坐在沙發上,點了一下遙控器,電影開始播放。
「你自己慢慢看,我睡一會兒!看完叫醒我!」他把外衣脫下來搭在身上,半躺在沙發上,枕著沙發扶手閉上了眼睛。
「哦!」她抱著爆米花坐過去,刻意跟他保持了點距離,倚著沙發的另一面扶手。
這種環境,她還是小心點為妙!
電影開場她才知道,情節跟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她以為這部電影是部復仇的片子,期望著女主角跟她有著相似的經歷,愛上了自己的仇人,所以才會跟那個男人那麼親密。就算沒有相似的情節,看看女主角怎麼殺死那麼強壯的男人也不枉她看一次。
所以她看得特別認真,尤其是看見最關鍵的時刻……
儘管前奏實在是太長、太激情,兩個人狂熱地扭動身體沒完沒了,她還是咬牙忍了……
以前她在言情小說里也看過這個過程,大體看懂了,但沒有什麼強烈的反應。今天看見真人表演的感覺實在不太一樣,看見兩個赤裸的身體糾纏在一起,她的心也跟著一陣陣慌亂,臉上跟發燒一樣。
不過為了期待的關鍵情節,她忍!
終於看見那女人把男人慢慢地綁在了床上,她屏住呼吸等待著看那女人從哪裡拿出冰錐。
「用得著看得這麼聚精會神嗎?」韓濯晨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看得太專註了,幾乎忘記他的存在。
「呃……嗯……」她感覺自己像是偷偷看色情片的小孩子被人撞見,還是被他撞見,懊惱的同時還帶著不安的羞怯,「你不是睡了嗎?」
「被吵醒了……」他撐著沙發坐起來,興緻盎然地看著她,「有意思嗎?」
她的雙頰滾燙得估計可以煮沸一壺水。她急忙將手背貼在臉頰上,想降降溫:「我就是想看看——」
她猛地想起自己的目的,忙抬頭接著看重要場景,可惜關鍵的時刻被錯過了。女主角不知道從哪兒弄出來個冰錐,刺進那個男人的胸膛!
太遺憾了,她居然沒看清楚。
「你好像很失望,要不要我倒回去讓你重看一遍?」他很體貼地說。
「……」
見她羞得無地自容,低頭不語,他更加體貼地點了一下後退鍵。
她更窘迫,手腳都沒有可放的地方。
「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她試著找點話題,轉移自己的困窘。
「嗯。」
「你會不會讓女人把你綁在床上?」
「除非我活膩了!」
她覺得也是。他這種生性多疑的人,怎麼可能讓女人有這種機會?
韓芊蕪想了想,又試探著問:「那如果是我呢?你說過我是你唯一信任的人,你會讓我把你綁在床上嗎?」
等她看見他眼睛里難以抑制的興奮,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多麼挑逗。
這就是數學沒學好的下場,假設時……原命題出現了非常嚴重的錯誤!
他將身子傾過來,兩隻手臂放在她的身體兩側,剛好將她困在狹小的空間里。
他的臉一點點貼近她耳邊,用略帶笑意的性感嗓音說:「如果是你的話……我更希望把你綁在床上,聽著你求我……那一定很刺激……」
他說話時熱氣輕拂過她的耳後。她手臂一僵,手裡的爆米花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他不僅語言挑逗,眼神更撩人,火花在他眼裡迸射,泛濫著佔有和掠奪的狂熱。
她剛想奮力推他,大叫「不要」,就聽見隔壁的包廂里傳來一聲女人嬌滴滴的呻吟:「不要嘛!」
她想喊的兩個字硬生生地卡在喉嚨里叫不出來了,連放在他胸口上的手都被驚得定住!
天哪,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她這不是自己主動送上門給人家那個什麼嗎?
「想試試嗎?」
他的嘴角略微上揚,睫毛微微挑起,那略帶挑逗的笑意估計連安以風見了都得羞愧到無地自容,自嘆不如。他的聲音更是充滿蠱惑:「放心,我會很溫柔,不會弄疼你的……」
她咽了咽口水,呼吸開始失衡,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胸口開始毫無規律地起伏,身子不由自主地灼熱起來。她開始認真考慮他的話,是不是真的不會疼?
不,這時候不是考慮痛不痛的問題,是他好像真要對她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
她拚命搖頭,不可以。如果她連身體都給了他,一切都會失控。
而他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低頭吻上了她。這一刻她再也無法動彈,只能用手指死死捏著他的襯衫,任由他的手在她的全身遊走,挑起她罪孽的渴望。她的身體徹底被他征服了,她閉上眼睛索求著他的吻,跟著他沉淪在感官的刺激和慾望的深淵裡……
電影里,男人垂死的一聲慘叫猛然讓她驚醒。她眼前閃過爸爸的求饒、媽媽的呼喚,多年來忘卻不了的恨纏繞得她難以呼吸。一幕幕血腥的場面讓她從美好的天堂墮入了無間的地獄。
她差點忘了,眼前這個擁抱著她、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毀了她的家,害死了她的至親。
仇恨席捲而來,她發瘋地咬向他的舌。她恨他那能吻得她天旋地轉、說得她心碎神傷的舌。
他低吼一聲,反應極其敏捷地驚起,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她捂著嘴,滿嘴都是血腥的味道。
「你……」他吐了一口血在地上,慾火退去,也有些後悔,「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我恨你!我恨你!」她打了他一個耳光,在他沒來得及抓住她時,一邊系著扣子,一邊擦著眼淚跑出了門。
門外的保鏢一見她衣衫不整的樣子,馬上轉開視線,望向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