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紫檀羅花
8.紫檀羅花
紫色的花瓣,彷彿是輕盈地羽毛,在偌大的的宮殿里飛舞著,那熟悉的味道,那熟悉的樣子,就像是昨天,那個少年和那個少女依偎的背影。然而時光,已經走了很遠很遠。
羅弗寇靜靜地凝望著越來越衰弱的美祀,終於忍不住伸出自己的指尖去撫摸她蒼老枯皺的面容,那眼神,就和曾經最幸福的時候一樣,「那個時候,如果我緊緊抱著你,不讓你走,會不會,你為了我而永遠留下來?」
美祀喘息著點點頭,「可是你啊,那麼決絕地背對著我,你可知道,我感覺到自己像是可有可無一般。你明白內心地倔強……」
羅弗寇輕輕嘆了口氣,「到如今,快要死了,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么?」
美祀握住他的手,望著一旁沉浸在故事中的伊蘇,「她是我唯一的心愿,如果,你還念舊情,請放過他好么?」
羅弗寇微一側目,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待她的……巴力!愣著做什麼?去給我將天使之心拿過來!」到這裡,忽然冷喝起來,一旁呆住地巴力,立刻點頭,猙獰著一張臉朝伊蘇撲了過去。
「你!!」美祀瞪大眼睛望著羅弗寇,氣憤難平,指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不能怨我,這個東西,誰都想要……如果我擁有了天使之心,以魔王此刻虛弱的實力,我將會成為這個地獄的主宰!」羅弗寇露出充滿野心地笑來,這笑容在美祀眼裡是多麼地冰冷。
「現在我才終於明白,原來在你的心裡,慾望永遠比愛來的重要的多……」美祀輕輕閉了閉眼睛,耳朵里不時地傳來伊蘇地尖叫和雀河的悶哼,雀河連過地獄幾層,早已元氣大傷,此刻面對巴力已是強弩之末。到這裡,她覺得好像什麼都該結束了,驀然,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羅弗寇,躺在地上,忽然張開雙臂,一臉的哀傷,「那麼,親愛地,在我死之前,最後抱我一次,可以么?這是我最後地一個請求……」
羅弗寇木然了片刻,弓著身體去抱美祀,隔了這麼多年,換來最後一個擁抱。
美祀在擁入他懷裡的那一刻,滿意地閉上了眼睛,「雖然錯了那麼多,可是最後的一個選擇,還是對的……我迦南祭司絕不是浪得虛名,要死,也要你陪我一起……生我為你付出一切,死,你也要為我捨棄所有!」
就在這一刻,忽然羅弗寇一聲怒吼!滿頭的銀髮直直被拉升起來,身體被美祀的銀髮纏繞,銀髮里夾雜著巨大的雷電和美祀所有的恨以及愛。他已經和她纏繞在一起,再也無法動彈,那些雷電穿過他們彼此的身體,五臟六腑,擊潰了雖有的魂靈,便連地下那紛繁斑斕的地毯也成了一片焦炭。
「宰輔大人!」正在戲耍雀河的巴力驟然見到主人遭難,頓時大叫一聲,雙目紅腫之餘,將全部恨意都凝在了面前的男女身上,「我要撕碎你們!」
正要給予致命一擊的時候,忽然就感覺到四肢被勒住,自己就像提線木偶,被人隨意操控,當即咒罵道,「阿加雷斯!你搞什麼?!」
半空中,一身綠色紗裙的阿加雷斯緩緩飄落,十指操控著透明地銀線,縛住了巴力,她落地地那一刻,先是跪伏在地上,朝著美祀的方向磕頭拜下,「大祭司殿下,阿綠在這裡向您謝罪了……您未了的心愿,我會替您達成,以償往日之恩……」
「你到底是誰?!」巴力吼叫起來。阿綠起身,緩緩朝巴力走過去,在光影里,那張清冷絕世地面容顯得分外地悲傷。
「和你一樣,你是羅弗寇的影子,而我,是美祀大人的貼身近侍。只不過,我也愛上了羅弗寇殿下……」阿綠輕輕地說,看了眼那邊擁抱著枯萎地兩個人,「美祀大人選擇離開的時候,我悄悄留了下來,留在羅弗寇大人身邊,只為了可以看到他就已經足夠……我明白永遠都不可能靠近羅弗寇大人,但是,我還是這樣背叛了美祀大人……這樣痛苦折磨了我太久太久,現在,也該是要償還地時候了……」
阿綠將巴力勒到自己身前,雙眼忽然變成深綠色,射出兩道熒光,熒光燒灼在巴力的身上,頓時火光衝天,只是一瞬間,就成了灰燼。
阿綠嘆了口氣,收起銀絲的同時,就感覺到腰上一緊,整個人就動彈不了,回頭看,巴力猙獰著一張臉正盯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個是幻術,根本就是巴力的幻影!
「你這個賤人,看見羅弗寇大人不行了,就倒戈了么?嘿嘿,那我就來清理你這個叛徒!「巴力說著,力量增大,阿綠的身體被擠壓地變形,隨時要爆裂開來,血不停地從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角滲出來。
「殺了你之後,再將天使之心敬獻給魔王大人,那麼,他必定會讓我做這宰輔一職,嘿嘿,嘿嘿,我終於有出頭之日啦……」巴力笑的好癲狂,手上一用力,嘭,阿綠就像氣球一樣,完全爆裂開來,然後隨著阿綠的爆裂,一股墨綠色地汁液避無可避地噴涌在巴力的身上,乍一觸及身體就迅速地吞噬他的生命,巴力整個人在地上打滾,嘶吼,哭喊,漸漸地,萎縮成一團,不再動彈。
宮殿里極為安靜,只有那淡淡的清香不時充盈在鼻尖,那紫色的花瓣,像是輓歌,縈繞不散。已經被燒焦地羅弗寇忽然動了一下,抱著已經死去的美祀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像是木偶一樣朝著殿外走去。
「奶奶!」這時候,終於壓抑不住地伊蘇猛然哭了出來,眼淚嘩啦啦地流淌下來,追逐著要去找羅弗寇要回奶奶,雀河拉著她,「伊蘇,伊蘇,美祀大人已經去了……」
羅弗寇忽然定了定,回頭看了眼伊蘇,用沙啞地聲音問道,「從見到你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很眼熟,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
雀河冷笑,「她是美祀大人的孫女,你覺得她像美祀大人吧?」
羅弗寇堅定地搖搖頭,「不是的……美祀一生都不曾結婚生育……況且,她一點一不像美祀……奇怪了,難道是我記錯了?也許快要死了吧,記憶總是很凌亂……唉,美祀,我們走吧,我帶你去你以前最喜歡的那個鏡湖,好不好?」
此刻的羅弗寇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溫柔地看著懷裡焦炭一般地美祀,搖晃著身體一步一步走遠,「你真是不乖啊……我再給你戴紫檀羅花好不好?我告訴你啊……你走了之後,我再也沒有開心過……」
聲音越來越弱,背影越來越模糊,最終成為一片虛無。伊蘇靠在雀河的胸前,眼淚乾了又濕。彷彿所有的這一切,就像離奇地夢一樣。她想,也許什麼時候睜開眼來,什麼都在。奶奶在廚房做著噴香的飯菜,心愛的莎煵就在身旁溫柔地望著自己,然後陽光的雀河在外面敲門,伊蘇,要上課了哦……
這應該是最完美最幸福的結局吧?
念及此,她覺得心好疼好疼。
「他說奶奶一生不曾生育,是真的么?那我媽媽是怎麼回事?我呢?難道我不是她的親孫女么?」乙女抬頭滿眼淚水地問著雀河。
雀河輕皺眉頭,搖搖頭,「這個裡面肯定還有故事,只是,也許再沒有人知道……不,沙利葉也許知道,他和你奶奶靠的那麼近……而且,你覺得這重要麼?美祀大人那麼疼你,不是親奶奶,勝似親奶奶啊……」
伊蘇忍不住又哽咽起來,兒時在奶奶身邊渡過的種種全部涌了過來,哭到後來開始抽噎。雀河用力地抱著伊蘇,下頷抵在她的頭頂,用自己殘存的溫暖和力量給她勇氣和安慰。
「伊蘇……我們走吧,還有一個時辰不到,藥效就會過去……必須要找到莎煵和魔王。前面就是地獄的第九層——泰瑟斯!」
雀河說著,用著全身殘存的力量抱起伊蘇,一步一步,朝著前方走去。身後的世界里,只有那紫檀羅花還在飛舞著,淺吟低唱著時光的漫歌,那是誰,在說著最後的,關於愛的,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