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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少菁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老同學喬驊,不對,現在叫喬冠中了。幾年不見,原本帶著稚氣的少年,已經顯得穩重成熟;原本就很帥的他,經過了所謂的商業包裝,更加地引人注目。現在他已經是一個演員了吧?奇怪,明明記得以前他說自己的夢想是當歌星的。不管怎麼說,他的夢想都算已經在實現了,在當年的同學們當中,他可能是目前在事業的道路上走得最遠的一個吧。

在游少菁的記憶中,高中時代喬冠中的堅持可說是那麼地不容易,老師反對,同學們當他是怪胎……不過他終於還是堅持下來了,而且得到了回報。

游少菁向來很佩服能夠堅持自己理想的人,因為她自己總是在向現實低頭,所以就更加敬佩那些從來不肯妥協的人。

和喬冠中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游少菁覺得能夠和老同學見面,實在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可惜的是,自己這次到這裡來的目的實在詭異,沒辦法對他明說。再說,在陌生人面前裝神弄鬼也就罷了,反正事後各不相干,可是要在自己認識的人面前捉鬼……游少菁幻想著以後的同學會上,所有同學都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看,那個據說會捉鬼的就是她」、「游少菁不是優等生嗎?怎麼成了神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她原來是那種人」、「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應該沒有吧?那麼說自己能捉鬼的人不就是騙子?」……這些幻想令她不由得冷汗直冒。

不能讓喬冠中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麼的?絕對不能!

車裡,游少菁和喬冠中談笑正歡;車外,一雙簡直要冒火的眼睛卻在注視著他們。

色狼、不要臉、勾引良家少女……因為不敢對游少菁有什麼意見,鍾學馗的意見都沖著喬冠中,把他罵得簡直不堪至極。

鈴丫用很不屑的目光看著身邊的俊美少年,分明就是在嫉妒人家,有本事你也去哄游少菁開心啊。

「快躲起來吧,我看姻緣司的人就要來了。」鈴丫把鍾學馗黏在游少菁和喬冠中身上的目光強行拉了回來。

鍾學馗又狠狠地瞪了那個對著游少菁一臉「淫笑」的男子,才跟著鈴丫到路邊埋伏起來。

姻緣司的兩個姻緣使果然就像劉漢所說的,外表極為柔弱、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一樣。要是他們都是女性也就罷了,那種嬌柔的模樣反而更能喚起人疼愛和保護的慾望,可是這雨位姻緣使中,卻有一位是男性,他那嬌柔、弱不禁風的樣子,要不是服飾上的區別,鍾學馗完全沒辦法想像世界上還有男性「難看」成這樣,簡直教人不敢直視啊。

鈴丫聽見鍾學馗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音,知道他是在強忍著作嘔的感覺——按照鍾學馗的審美觀,這個姻緣司的男子確實是已經丑到了一個極致。於是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別分心。

兩個姻緣使完全沒預料到會有人正準備破壞他們的工作,像平常一樣,悠然地來到車窗外,打量著游少菁和喬冠中,對著將來要成為夫妻的兩人進行了一番評頭論足。特別是對游少菁的平凡長相和喬冠中的英俊大加議論,認為這樁婚姻一定是樁不公平的婚姻,看看那個女孩,要外貌沒外貌、要氣質沒氣質,根本就配不上那個男的嘛。這種論調,把鍾學馗氣得幾乎就要衝上去教訓他們,幸虧有鈴丫死死地拉住。

兩個姻緣使評頭論足完了,才開始準備各自的工作。只見他們各自取出了一條紅色的線,口中念念有詞,那兩條紅線就好像有生命一樣地在空中盤旋,從車的兩側分別向游少菁和喬冠中飛去。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狂風襲來。

本來兩個姻緣使還不在意,自然界的風不會影響紅線,只是被刮上一頭一臉的塵土實在太討厭了,待會兒可得要好好整理一下。

可是,就在他們毫不在意的那陣風吹到了身邊時——這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兩團灰塵迎面向他們撒來。毫無防備的兩個姻緣使,被灰土撒了滿臉滿嘴,眼睛也睜不開;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覺得事情不對勁了,於是各自忙著想要收回手中的紅線,並且開始念起咒語、使用法術。

車廂中,游少菁忽然感到被藏在背包中的波波在用力蠕動著,急忙不著痕迹地在背包上拍了一下。大概是在裡面憋了那麼久,這小傢伙悶壞了吧。等到了目的地,就放他到山林中肆意跑跑,他一定會高興的。

兩個姻緣使想要收回紅線時,終究還是遲了一些,女子手中的紅線倒是順利收回來了,可是男子的紅線卻在要回到手中時,被一個從身邊急速掠過的人一把扯走。

姻緣使大急,要知道這根紅線可是標誌著一個人類的婚姻大事,要是被破壞了,這個人的命運就會產生極大的變化,自己這個小小的姻緣使,可擔不起這麼大的罪責。他情急之下,顧不得眼睛中的沙土,猛地睜開了眼,大喝一聲,左手接連向著前方發出幾個法術,右手用力把紅線往回一扯。其實這個舉動,很有可能在兩個人的爭奪中把紅線扯斷,可是也比讓人把紅線完全搶走好。更何況紅線的堅韌程度,是與紅線目標對感情的執著程度成正比的,有些人因為太重視感情,紅線甚至強韌到用法術都拉不斷。

很幸運的,這個叫喬冠中的男子,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他的紅線經過這樣的拉扯都毫髮未傷,被姻緣使順利地收了回來——叫游少菁的女人很幸運,一旦他們之間開始發展感情並且結婚,這個丈夫會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地對待妻子的。

在這麼短短的一瞬間里,一切已經發生並且過去。

兩個姻緣使各自收回紅線、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兩個搶奪紅線的暴徒,已經隨著那陣狂風消失得無影無蹤,姻緣使連他們的影子都沒摸著。

「什麼人這麼大膽,竟然敢襲擊天官!」

「大膽狂徒,不怕森森天條嗎!」

兩個姻緣使義正詞嚴的指責歸指責,可是這樣大義凜然的行為,卻是站在原地進行的,一點追上去的打算都沒有。這說不定就是姻緣司的特色之一,這個司司掌人類的姻緣,長期和那些愛恨離愁打交道,一個個都變得多愁善感,動不動就是一段深情言語,吟風弄月、抒懷吟詠都是他們的強項,相對地,戰鬥這一類的事情,也就個個敬而遠之了。

被自己的工作同化,應該算是一種為了工作的犧牲,或是屬於職業病的範疇,並不能苛責這些姻緣使,可是他們的行為,也確確實實給那兩個不法鬼差帶來了全身而退的機會。

鍾學馗和鈴丫乘風逃竄,對於沒能把那根紅線弄斷,鍾學馗還是滿心遺憾。不過剛才的一瞬間,那個姻緣使竟然在他眼裡變成了游少菁,這個刺激實在是太大了,弄得他現在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待會兒再去下手,反正不能讓他們把紅線繫上。

鈴丫一直沉默著,她對於剛才姻緣使沒有在她眼中變成鍾學馗,而是變成了莫瀟,受到莫大的驚嚇。本來故意沒有說出姻緣使的特殊能力、想要看鐘學馗笑話的她,結果是自己的精神受到了難以忍受的巨大衝擊。

姻緣使會在惡意的攻擊者眼中變成對方的意中人。

意中人……怎麼出來的是莫瀟?

莫瀟確實人很好,雖然長相不如鍾學馗(從某個方面來說),可性格比鍾學馗還溫和,很會照顧別人,那種真心關心別人的態度,令接觸過他的人都會很舒服:心裡覺得暖暖的。他對游少菁的好,除了游少菁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會為之感動,有的時候鈴丫也在奇怪,游少菁怎麼會放棄這麼好的男人,看上鍾學馗的?

咦?自己怎麼了,怎麼會覺得莫瀟比鍾學馗好?

自己喜歡的是鍾學馗啊,理應覺得他最好才對啊。不過做人應該實事求是,即使喜歡的人有缺點也要承認,鍾學馗確實不像莫瀟那麼溫和大方,而且總是文質彬彬的……

不對、不對……

等等,按照愛情劇里的法則,自己現在這麼想,並且願意幫助鍾學馗追求游少菁,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變心,不喜歡鐘學馗了?

難道自己現在喜歡的人是莫瀟?自己怎麼不知道?難道自己是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他的?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鈴丫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已經打了無數死結,而且死結的數量還在隨著思考速度繼續增加著;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用不了幾分鐘之後,她的腦子就會變成一團漿糊。

好在鍾學馗及時打斷了她繼續想下去的可能性,把話題轉到了別的方面:「看起來紅線還真是不容易弄斷,剛才我明明都已經拉到了,可硬是沒拉斷。」

「那表示那個喬冠中是個重感情的人,這段婚姻他會倍加珍惜的。」鈴丫隨口回答。

「胡說!他絕對是個騙子、小白臉、花心蘿蔔……」鍾學馗馬上叫了起來。

「嫉妒啊你……你自己的臉比他還白呢……」鈴丫嘟噥。

「我一定會把這根紅線消滅掉的,你們等著瞧!」鍾學馗咆哮著,拉著鈴丫往游少菁乘坐的車消失的方向追去。

※※※※※※※※

兩個姻緣使鬱悶無比。

這幾天來,他們已經作了無數努力,每當游少菁和喬冠中聚在一起,他們就努力地想要把紅線繫上,可是每次一行動時,那兩個狂徒就會出現進行破壞。雖然在兩個姻緣使捨身忘死、奮不顧身、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保護下,紅線沒有被破壞,可是終究也沒能把它繫上。

這會兒又是這樣,明明喬冠中對游少菁已經產生了好感,眼看著只要把紅線繫上,一對神仙眷侶就要產生時,那兩個神秘人物又出現了。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破壞紅線,不能破壞也要阻止紅線被繫上。結果這一次,雖然姻緣使們竭力反抗,可是他們還是得逞了,紅線再次被阻隔,等到那兩個人逃走之後,游少菁和喬冠中已經又分開了。

「一定是他們的仇人,故意來破壞他們的姻緣的!」女性姻緣使恨恨地說。

「我看多半是那個游少菁的仇人,能夠遇上這樣的男人,本來就是她佔了便宜。」男性姻緣使對游少菁的觀感不太好,一直認為她和英俊出眾、重視感情的喬冠中不太相配。不過姻緣使們都樂於看到完美姻緣產生,對那些破壞姻緣的人深惡痛絕,現在遇到了這樣近乎無賴的惡人,他們當然氣憤不已。

「這兩個惡人一定會受到天譴的!」

「就是,不管什麼人都有遇到好姻緣的權利,他們這樣做太過分了,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要是他們落到我手裡,我就讓他們知道我們姻緣使也不是好欺負的!」

「讓他們嘗嘗天庭的刑罰,他們就會知道他們犯了多麼重的過錯!」

「是啊、是啊!」

「你們既然這麼義憤填膺,為什麼不追上去抓住他們呢?」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姻緣使們越來越激憤的交談中插了進來,令兩個本來正說得興高采烈的姻緣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你們的任務,你們就這樣等著他們再來?不打算做點什麼實質的動作?」那個聲音靠近了一些,但是其中的溫度卻大幅度地下降了。

兩個姻緣使努力地相互靠近,想藉對方的身體來驅趕突如其來的寒意。

「你們除了在背後抱怨,就一點實際行動都沒有?就一點也不想自己去解決這件事?」

那個聲音還在接近中,一點也不因為兩個姻緣使可憐兮兮的樣子而放過他們,反而惡狠狠地下了結論:「你們兩個簡直就是我們姻緣司的恥辱!」

「大、大人……您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們、我們只是……」

男性姻緣使畢竟是個男人,這時候站出來保護女性同伴的意識還是有的。再說,什麼他們兩個是姻緣司的恥辱,明明姻緣司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做出像他們一樣的選擇才對,只有身後這個人才是姻緣司的怪胎,與眾不同的難纏上司。男性姻緣使帶著難言的悲憤開口反駁,為什麼姻緣司這麼多成員,就他們這麼倒霉,遇上這種上司。

不過他的勇氣只持續到他轉身面對上司的臉時,然後就在那凜然目光的逼視下,縮了回去,甚至還往女性姻緣使身後縮了縮。上司的臉孔沉得像是一潭寒水,兩個姻緣使毫不懷疑接下來自己就要被凍成棒冰了。

「你們還不繼續去跟著目標!那兩個狂徒交給我來解決!」

奇怪,上司竟然沒有繼續為難他們,也沒有強迫他們去找那兩個狂徒決鬥,反而輕易就表示事情到此為止,甚至還主動接下處理那兩個難纏狂徒的工作;更奇怪的是,上司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接受了去陰曹地府的工作,現在應該在那裡對帳才對啊?難道是因為手癢,主動出來找事?嗯,以他的個性確實會這樣……

兩個姻緣使在心裡胡亂猜測著,不過他們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倒霉的地方。工作,工作,總之,能夠離上司遠一點就很幸運了。

※※※※※※※※

鍾學馗和鈴丫看著游少菁在那裡轉來轉去的,心裡都急得不得了。當然,要是劉漢在這裡,恐怕就不僅僅是急得不得了,而是要氣得腦溢血了……

這個游少菁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竟然能夠把劉漢那種以填鴨授課方式講述的內容忘得一乾二淨。不,她這還不是忘得一乾二淨,而是壓根兒從一開始就沒聽進去過,要不然總該多少有點印象吧。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兩個人相互看著,可是誰也不敢自告奮勇提醒游少菁。要知道,萬一被游少菁發現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就在這個時候,正在屋裡轉圈的游少菁忽然停了下來,自言自語說:「我總覺得,我似乎好像大概可能也許……聽到過類似的情形……」

還好,劉漢的心血沒有白費。

「好像是……」游少菁皺著眉頭又想了一陣,然後很果決地說,「還是打電話問問鍾學馗。」在窗外人擔憂的目光中,她打著電話,然後又在無人接聽后把電話重重一扔:「可惡,都到什麼地方去了,竟然一直沒人在家!趁我不在就造反,等我回去再收拾你們!」

很可怕的威脅,鍾學馗和鈴丫都不懷疑她執行的決心。

可是鍾學馗和鈴丫不明白,斑斕到哪裡去了?就算鍾學馗不在,他也應該在家啊,難道……這個時候,鍾學馗和鈴丫的心裡都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兩位,可以打擾一下嗎?」

一個清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令鍾學馗和鈴丫的身體不由得僵硬起來。

「請問你們是不是陰司的人?如果是,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襲擊我們姻緣司的姻緣使呢?」

鍾學馗和鈴丫僵直在那裡,卻不敢回頭——一回頭人家不就看見他們的長相了嗎。

那個姻緣司的官員從背後傳來的氣勢,說明他的實力是超過鍾學馗和鈴丫的。現在可以慶幸的就是鈴丫是以成年人的模樣在行動,只看背影他應該認不出來吧?

「逃……」鍾學馗大喊一聲,同時在鈴丫背上推了一把。

鈴丫本來就是為了自己才來這裡的,不能讓她再冒更大的險了。而自己私入陽間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會受到懲罰的心理準備了,就算現在被抓也值得了。

「想走!」背後的那個姻緣司的官員冷笑一聲,甩出一條白色絲帶往鈴丫纏去。

雖然情況緊急,可是在這一瞬間里,鍾學馗還是產生了「果然是姻緣司的人,竟然使用這種武器」的念頭。

鍾學馗伸手抓向那條絲帶,想要為鈴丫爭取逃走的機會,這時,一截樹枝從旁邊飛來,把那條絲帶打斜了一些,然後,鍾學馗和鈴丫同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快走……」他們兩個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就按照那個聲音的吩咐,同時向著遠處衝去。

姻緣司的那個官員也不去追趕,轉身對著破壞他這次捕捉計劃的人,眼睛中閃爍著奇異光芒:「凌岩小姐,幸會、幸會,我早就想要見見你了。」

凌岩看著那個笑得溫婉的女子,不知如何應付。

單聽聲音,這個姻緣司官員聲音沙啞低沉,像個中年男性,可是當她從樹叢中走出來,凌岩看到的卻是一個年輕女子,外表十七、八歲,一身白衣,身形姍姍,弱柳扶風一樣地走來。她就像其它姻緣司的人一樣,顯得嬌弱不堪,美麗的面孔甚至帶著一抹病容,讓身為同性的凌岩看了,都有我見猶憐的感覺。

不過這個女子走來,櫻唇輕啟,卻說出了一句令凌岩大驚失色的話語,「凌岩小姐,幸會、幸會,我早就想要見見你了。」

凌岩完全沒想到對方能認出自己來。

她只是個新進鬼差,上任不過幾年,甚至連地府各部門的人員都還認識不全,更何況是在遙遠的天庭?更不要說她和姻緣司從未有過接觸,對方怎麼可能一開口就叫出她的名字。

「凌岩,你以為你們偷看我們姻緣司的姻緣簿,真做得天衣無縫,不會被發現嗎?告訴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管你是人類還是鬼差,終究都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女子用正氣凜然的口吻質問凌岩,但是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在瞄著因為覺得事情不太對勁而跟在凌岩身後走出來的劉漢。

他與當年相比絲毫未變,除了眼神中少了一份飛揚的神采,多了一些深沉的無奈。在人間的日子一定不是那麼如意吧,像他這樣的人物,怎麼能夠忍受和那些污濁不堪的人類混在一起,而且還被剝奪了所有能力。

天道真是不公,真是不公。

那個白衣女子發現,劉漢在聽了自己的話之後,露出一抹贊同的眼神,心裡便閃過得逞的快意,更加一團正氣地看著凌岩。

什麼叫以為「天衣無縫」、「不會被發現」,鈴丫翻看姻緣簿的時候,那幾個姻緣司的童子不就站在旁邊,邊吃鈴丫「孝敬」的東西邊閑聊,還用得著他們再刻意去發現嗎?凌岩看著這個白衣女子,憑著女性直覺,她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敵意,絕對不是因為什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而是另有隱情。可是問題在於,凌岩從來沒有見過對方啊,就憑她那副與外表極其不符的嗓音,見過一次的人都很難忘記;既然沒有見過,怎麼可能得罪她呢?

凌岩看著那個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犯了錯,就和我回去接受懲罰吧。」在凌岩絞盡腦汁地思索自己究竟和她有什麼過節時,白衣女子忽然就逼到了近前,伸手往凌岩的手腕上抓去。

凌岩不是不想抵抗,而是發現,自己與那個白衣女子之間的水平竟然相差這麼多,在對方出手的時候,連及時的反應都做不出來。

劉漢上前一步,手指一彈,把女子的手逼開,沉著臉說:「這位天官,你說的是正理沒錯,不過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偷看姻緣簿的似乎並不是她,即使你要問罪,也不該找上她才對吧。」

女子聽了劉漢的話,表情僵了一些:「劉將軍一向秉公執法,從不徇私,怎麼現在說出這種話來了?難道她以鬼差之身私離地府,就不算是過錯?」

「天官此言差矣,你是姻緣司的官員,怎麼就能一口咬定地府的鬼差是不是私離地府?難道你有斷定這方面問題的許可權?即使她私離地府,是不是犯錯,也有地府的法度來斟酌,怎麼能由你們姻緣司來評定。即使要抓拿審問,也有地府的鬼差判官執行,你們姻緣司可更沒有這個權力吧。」劉漢言語錚錚,把白衣女子嗆在那裡。

本來姻緣司和地府就是兩個不同的機構,雖然名義上來說,姻緣司是天庭的司部,說出來似乎更好聽一些,可是地府是個獨立機構,是和天庭相對存在的,雖然權力上比天庭差一些,但畢竟是屬於平行單位,天庭部門姻緣司的官員,顯然沒有任何資格對地府的事情置喙,或者說,就算是地府的鬼差有了什麼違紀現象,這個白衣女子也只能投訴,無權處置。

按照劉漢的脾氣,對於越權這種行為的厭惡,甚至大於不守規矩,誰教前世的時候,他就是因為一個有雄厚出身背景的副將越權行使軍令,才致使全軍敗仗,然後副將的長輩又把所有責任加諸在劉漢身上,給劉漢按了一個叛國的罪名處死。這樣的劉漢,對於妄圖行使自己沒有的權力的人,自然分外厭惡。

女子見劉漢這樣維護凌岩,心中火氣冒了出來,沙啞的嗓音壓得更加低沉:「劉將軍,您嚴守法紀的名聲六界皆知,今天怎麼為了這個女子說出這麼多強詞奪理的話!難道真如傳言,你們之間有什麼私情?」

劉漢皺起了眉頭,剛才這個女子叫出他的名字,他已經感到驚訝了,畢竟他已經貶入人間多年,在陰司都有很多鬼差不認識他了,天庭的人員怎麼會叫得出他的名字,更何況還是當年他不太喜歡的姻緣司,他和這個司的人不熟啊。

當然,也有之前他們有過交集但是劉漢自己沒有注意,可是對方對他印象深刻的可能性。畢竟劉漢曾經率領陰兵多次參與天庭與妖魔的戰爭,曾有段時間幾乎一直侍在天界。可是他與凌岩那半清不明的「未婚夫婦」關係,在陰司也沒有幾個人知道,要知道劉漢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大秘密,知道凌岩和他的關係的,都是他信得過、性命相交的兄弟,相信他們不會亂說,那麼這個女子又是怎麼知道的?她究竟想幹什麼?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劉漢心中滿是疑竇,可是臉上卻一絲也沒露出來,只是淡淡地說:「劉某孤身一人,又不是清修的佛家,有位紅顏知己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天官何談私情二字。我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難道劉某和凌姑娘,都是談不得婚嫁的,在一起就要扯上私情?我們陰司的姻緣,還輪不到姻緣司管吧?」

「你……」女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她的衣色還要煞白,愣愣地看著劉漢問,「她、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

劉漢皺眉反問:「這與天官有伺關係?」

即使姻緣司,也管不到自己這個現任「家庭寵物」和鬼差的男女關係上吧?她究竟想幹什麼?難道她其實是凌岩的仇人,想要藉這個機會傷害凌岩?這倒是有可能,畢竟凌岩是現任鬼差,明知道自己在被罰轉世的時候做了手腳而不舉報,反而與自己走得這麼近,這個罪名足以令她受罰了。不過這還不夠,對於有仇的人來說,僅僅讓凌岩受到處罰恐怕還是不夠的,她一定還有其它打算……

劉漢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沒錯,於是睨向凌岩,目光中儘是責怪之意。剛剛當上鬼差沒有幾年,怎麼就得罪了天庭的人,難道自己平時苦口婆心地告誡他們要謙恭,他們都當作耳邊風?一個個都這麼能惹麻煩!

劉漢生性古板,對於眼前這位女子對自己的態度雖然感到奇怪,可是也並沒有往別的地方想,可是凌岩憑著女性的敏感,已經從這個女子的態度中感到了某些不對勁。

仔細看看這個女子,柳眉杏目瓜子臉,膚如凝脂,身如擺柳,鬢絲如雲,眼波如水,步步走來嫋嫋娉娉,舉手投足之間一派古典氣質。

她對劉漢……如果她對劉漢有「意思」的話,劉漢會有什麼感受,他一定比較欣賞這種古典的大家閨秀吧,想到這些,再想想劉漢對自己的態度——那種更像是在對待徒弟或部下的態度,不正說明了他對自己並沒有男女之情嗎?

凌岩頓時感到心煩意亂,在劉漢責怪的目光投來時,惡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把劉漢弄得莫名奇妙——她自己惹了麻煩還有理?

不過現在不是教訓凌岩的時候,劉漢把目光移向那個白衣女子。

女子盯著劉漢,沉默半晌之後,才用幽怨的聲音問:「劉將軍把話說得這麼疏遠,莫非已經忘了小妹?」只是她的嗓音那樣特殊,用幽怨的語氣說這種話格外刺耳,令凌岩不由得感到身上發毛。

小妹?劉漢又愣了一下。

陰司的軍隊雖然和陽間的古代軍隊幾乎同時出現,但是與古時候的陽間軍隊不同的是,從一開始,陰軍就不排斥女性加入。所以在劉漢的部屬中,當然也有很多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而在同袍之間情誼深厚,以兄弟姊妹相稱的更是很多——大家在一起同上戰場、同生共死久了,彼此慢慢地也會忘記了性別上的區別,一視同仁起來。

劉漢以前當然也有過很多這樣的姊姊妹妹,可是對這個女子,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像她這樣嫋嫋娉娉、弱柳隨風的人進了軍隊……劉漢若是將領,不論她的實力如何,一定第一個就把她開除,看了就影響士氣。

「請問天官高姓大名,劉某以前與您認識?」劉漢用帶著謹慎的口吻,向白衣女子抱抱拳。

聽劉漢的話,就知道他對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女子眼眶泛紅,淚水頓時涌了上來,自己苦苦相思了幾百年,好不容易有機會見上一面,難道換來的只有這麼一句「劉某以前與您是否相識」?難道自己就這麼容易被他遺忘?

「劉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女子看著躲在劉漢身後的凌岩,真覺得這個女鬼差越看越礙眼,偏偏劉漢還一副非常護著她的樣子,「劉將軍真的不記得小妹纖茵了嗎?」

「纖茵……」劉漢鎖著眉頭努力回想,終於還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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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鬼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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