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節 少年
天色空濛，已近黃昏。
已經快要墜入西山的紅日灑下餘輝，斜斜照在一個小小的村莊之中。每當這個時候，這村子本該早已寧靜祥和，勞作的一天的村人也應該早早休息了才對。
但是，今天卻與往日不同，村子之中，不時的爆發出一陣陣響亮的喝彩之聲。循著聲音找去，卻見一群人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大圈子，在圈子之中，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一張國字臉，體格健壯，穿著灰色衣衫，手中握著一柄鋼劍，映著落日餘輝，閃閃發光。
他方才舞了一會兒「穿雲劍法」，那精妙的劍法博得了村人的陣陣喝彩之聲。劍法大開大合，十分兇猛，但卻見他面不改色，心不急跳，顯然功夫底子甚是了得。
只見他雙手抱拳，劍尖指地，團團施了一禮，笑著對周圍的村人說道，「今日承蒙各位鄉親們賞臉，小的『穿雲劍吳林』自當再為大家演示一段『碧波劍法』，這套劍法是小的的成名絕技，劍法舞動，猶如碧波蕩漾，除了威力巨大之外，劍招也是令人賞心悅目……說的不如做的，各位睜大眼睛瞧著啦！」
這中年男子話音未落，手中的鋼劍陡然一翻，斜斜的舞了出去，但聽得「刷刷」「嗤嗤」之聲不絕於耳，越舞越快，到得後來，但見劍光閃動，卻也不能再看到他的身影了。
圍在周圍的鄉親們何曾看到過如此精妙的劍術？看到緊要處，都忍不住爆發出一陣陣喝彩之聲。
「好！好！」掌聲猶如落雨，遠遠的傳了開去。
正當此時，在一道鄉間小路之上，背著落日的餘暉，卻慢慢的走來了一老一少兩人。
那老人約莫五六十歲年紀，臉上皺紋滿布，左手握著一根竹竿，右手卻牽著那少年的手；而那少年，只有十一二歲，正當天真爛漫之時，雖然走在路上，卻仍是蹦蹦跳跳，沒有片刻安生。
「好——！」
忽然又是一陣喝彩聲傳來，那少年聽見，小小的腦袋猛地朝那邊看去，見一群人圍在那裡，不知幹些什麼，心中頓感好奇，便搖著老者的手臂說道，「爺爺，爺爺，他們在幹什麼啊？我們過去看看好嗎？」
那老人朝那邊看了一眼，對這少年道，「不過是一些人在看錶演武藝雜耍的，沒有什麼看的。飛兒乖，我們還要趕路呢。等以後爺爺再帶你去好玩的，好不好？」
那少年卻是不依，只管搖著老人的手臂，道，「爺爺，我就過去看一眼，成嗎？就一眼……」
那老人輕輕嘆了一下，看著他稚嫩的小臉，心中湧起無限憐愛，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好，我們去看一眼就走。」
「哦——！」
那少年一聲歡呼，歡跳起來，放開爺爺的手，快步向那一群人跑去。
就在那少年尋個空子，鑽進人堆之時，卻有一陣清風吹過老人的面前，捲起幾片樹葉，那老人的面色忽然一凜，雙目陡然間發出與他年紀不相稱的利芒，向著小村旁邊的一個小小樹林里瞥了一眼。方才那陣清風，似乎就是從那處刮來。
霎時之間，原本還站在那裡的他，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
少年鑽進人群，卻見一個中年漢子正在那裡舞劍，劍光霍霍，舞動甚急。少年乍看之下，拍手笑道，「原來真是賣藝的，好玩，呵呵，好玩……」
那中年漢子吳林雖然在舞劍，但是心神卻仍然十分清明，對於外界的反應聽得一清二楚。當下聽了那少年的話語，心中不覺一陣惱怒，心想，我堂堂『六級大武士』，竟然說我是走江湖賣藝的，當真有眼不識泰山！
但一瞥眼間，卻瞧見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心想童言無忌，也只好不作理會，繼續凝神舞劍。
這少年又看了一會兒，卻見這中年漢子舞來舞去總是那麼幾招，慢慢覺得太沒意思，說道，「這人本事太差，居然還在這裡賣藝，唔……」說著臉上現出一副很無聊的樣子，轉身欲走。
場中吳林聽了這話，心想，竟然有人污衊自己的成名絕技，實在太可惡了！那人若是江湖前輩也就罷了，沒想到卻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他性格本就暴躁，這下聽了，更是忍無可忍。當即收劍在手，高聲叫道，「那位小兄弟，請留步！」
少年轉過頭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嘻嘻笑道，「是叫我么？」
「正是！方才你說我這劍法不行？我倒要請教，我這劍法到底哪裡不行了？」吳林氣憤憤的說著，臉色已經變作紫漲。
周圍的村人都把目光放在這少年身上，見他眉清目秀，笑容滿面，卻不知是從哪裡來的。眼見這中年漢子怒氣沖沖的模樣，已經很是憤怒，似乎轉眼就要教訓這少年一頓，都不禁暗暗為這少年捏了一把汗。
「是我說了，你的劍法確實不行嘛！難道本來不好的東西，你非要讓別人說你好嗎？哪有這樣的道理？」少年依舊笑嘻嘻的說道，瞧他樣子，似乎一點兒也不怕。
周圍的村人不覺更是擔心，心想，這小孩不知輕重，說出來的話恐怕更要激惱了這個中年漢子。也不知這少年是誰家的孩子……
果然吳林聽了這兩句，怒氣更甚，心想方才鄉親們都大聲叫好，你一個小小的毛孩子，竟在這裡口出大言？難道你家學淵源，又或許有什麼高明的師父嗎？當下朗聲說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村人們左看看右看看，卻並沒有人出來相認。
少年搖頭道，「你不用叫了，我是跟我爺爺來的，並不是這個村裡的人……本來我以為有什麼好玩的呢，可你只是在舞劍，舞劍若是舞得好也就罷了，沒想到卻是這麼差勁，我都覺得差勁，我爺爺若是見了，只會說更差勁了，哈哈，我勸你還是趕緊回家吧！」
這少年每說一句，吳林的臉上便黑了一層，等他說完的時候，吳林的臉都氣的跟黑炭似的了。手中緊緊攥著那柄鋼劍，咬牙切齒的說道，「既然你這麼說，那定然是有真本事的了，敢跟我比劃比劃嗎？」
他一個中年漢子，本來是不會與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爭長較短的，但是這少年說話卻太過氣人，他早已按捺不住了。
不料那少年卻搖了搖頭，道，「不成，我怕傷了你。」
聽了這句，周圍的村人有的覺得這少年真是可笑，不知天高地厚；有的卻以為這少年好大的口氣，莫非真的有好本事么？但更多的人卻只是默默的看著。
而吳林卻只覺喉頭髮癢，一口血含在嘴裡差點噴出來，叫道，「不用怕，若是你能傷的了我，我不用你賠湯藥費便是！」
口中說著，長劍已經遞出，喝道，「接招！」徑取少年胸口。
吳林這一劍雖然氣急而發，但也很有分寸，心想，我只試他一試，總不能因為一句話就將他殺了，在這村中人多，恐怕會有麻煩。
哪知劍招尚未走到中途，猛然覺得眼前一花，隨後胸口一疼，那少年一指已經重重戳在自己胸腹交界處上。
吳林臉上露出詭異之極的顏色，只覺得無法相信這是真的，手中的長劍「嗆啷」一聲掉在地上，捂著胸口，慢慢的委頓了下去，望著那少年，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那少年收回手指，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早說了嘛，我會傷了你的，可你就是不聽。你說過，不要我賠湯藥費的，我可不管了啊……」
說完，轉過身來，背負著小手，洋洋得意的朝外走去。
村人們早就被他這一下子給鎮住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異的神色。當這少年走來的時候，人們不禁讓開了一條道路。卻見他蹦蹦跳跳的朝村外走去了。
……
「爺爺，爺爺——」
村外，少年雙手環著嘴巴，當做喇叭，大聲叫著。
可是連叫數聲，卻並未聽到爺爺的回答。
少年心中奇怪，心想，爺爺去哪了？怎的不在這裡呢？……難道氣我非要去看那耍雜耍的么？……唉，早知道爺爺會生氣，那雜耍又那麼不好玩，我就不過去看了！
少年心中自責著，眼睛不由的向四處張望。忽然，少年眼睛一亮，瞧見一個人影正從一片小樹林中緩緩走出。
「爺爺！」
少年高叫了一聲，快步跑了過去。那個人影正是爺爺。
來到近前，卻見老人步履有些沉重，手中的竹竿也不知何處去了。在他衣角的下端，隱隱有些紅色，似乎就是血跡。
少年見爺爺似乎有些疲累，慌忙扶住老人，問道，「爺爺，你怎麼了？」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沒什麼？看完雜耍了么？怎麼樣啊？」
那少年立時現出一副上當受騙的神情，說道，「真是太沒意思了，那人耍來耍去，就只是那麼幾劍，而且速度也不快，他還要跟我比試呢，結果卻被我一指頭給戳倒了。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他早就死了，不過即使這樣，估計他也要躺上一個多月了，嘿嘿……啊喲，爺爺，爺爺，你怎麼了？」
「咳咳，我沒事……沒事……唉，你怎麼又跟人打架了？我平常都怎麼對你說的？」聽到少年傷了人，那老人板起臉來，肅然的說道。
少年嘟起了小嘴，道，「爺爺，孫兒知道錯了……」
老人摸了摸少年的腦袋，道，「唉，孩子啊，你還小，不知道這世上有太多的麻煩，我們躲都躲不及，怎麼還能去招惹呢？你今天跟人打架，武功比他高，萬一他又找了一個武功比你高的人來跟你打，你又怎麼辦呢？……這麼打來打去，到頭來，誰也沒有好處啊……咳咳……」
少年趕忙給老人捶背，一面說道，「爺爺，我不敢了。我再也不去隨便跟人打架了……您快過來坐下歇歇吧。」
說著扶著老人坐在路邊的一塊青石之上，老人坐下之後，眼睛有意無意的朝那樹林看了一眼，隨又收回目光，落在自己身旁的孫兒身上。
少年見爺爺愁容滿面，問道，「爺爺，您剛才去了樹林做什麼了啊？怎麼一回來就這麼憔悴呢？」
老人道，「這個不許問。」少年聽了，便閉口不言了。
歇了一會，老人道，「走吧，今天看來我們只能在這小村裡度過了。我們爺孫倆去找個容身之所。」說著站了起來，牽著少年的手，一步一步朝村裡走去。
……
清風吹過小路，吹到樹林，卻見在樹林長草之間，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具屍體，在屍體旁邊，有兩節斷裂的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