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君重生
()渭河……
滔天濁浪以西,遠離巨河所在的一處無邊曠野上,血紅的天空下,如血的殘陽把殘酷的戰場染得更加殷紅。但夕陽下的戰場,卻彷彿被一人的身影遮擋所有,令戰場上的所有士兵,盡皆心中踹踹,不敢弄出一絲聲響。
倏然!寂靜詭異的戰場,陣陣踢踏之聲,驟然打破這令人難以忍受的靜謐。
「武君……」
「……」無言,但殘陽下的人影卻微微一動。
「那些俘虜該怎……」士兵立即稟報,但話還未說完,便被耳邊突然想起的冰冷語言所打斷。
「殺!」
「呃……」士兵一時愕然,幾疑自己是否聽錯,遂下意識道:「可是……」
「恩?」
一聲冷哼,雖然人影不言不動,但前來彙報的士兵,卻陡感奇寒刺骨,如墜萬載寒潭,心中的恐懼霎那狂涌而出,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劇烈抖動。
「再有下次……」說到這,前方人影突然微側頭顱:「你……就自裁吧!」無形的恐懼仿若無邊無際,剎那而來,但卻瞬間蔓延全身。士兵心中惶惶,雖難以置信耳中所言,卻終究不敢再有任何遲疑,最終在劇烈的顫抖之中緩緩退去。
「……是!」
稍後,那仿若雕像的人影突然微微一動,抬頭看向遙遠不可觸及之所在,嘴唇微動間想要說什麼,卻突然聽到一陣清悅柔婉的琵琶聲,隨即剛要發出的聲音便重新消散胸中,最終沒有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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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數月之前,趙國境內,四十萬將士埋骨之地,黃河北岸數百里處的長平古戰場……
滔滔濁浪攜隆隆巨響似傾天而來,又順著千載不變的軌跡東逝而去。距咸陽城不遠的黃河北岸,最令人膽戰心驚之所在,數百年前一代無敵沙場的軍神坑葬四十萬趙軍之地,今日突然滾滾墨雲欲摧城而下,透骨陰風似斷人魂,廣袤無邊的帝州大地之上,霎那間蒼穹傾頹彷彿要碾壓天地萬物。
「一將流芳血滿城,萬古稱雄萬靈輕。蒼生不抵螻蟻命,一步一骨一悲鳴。始皇啊始皇!想那大秦即將一統六國的無上霸業,我呂不韋可謂居功至偉,不曾想卻一夕之間盡皆成空,妻兒老小九族盡誅……」
滾滾雷雲之下,無邊骸骨之中,一道黑衣黑袍,氣息陰森滲人的詭異身影,靜靜的站立在黃河北岸一帶數百年來,無人敢靠近百里之地的恐怖戰場。似向天嘶吼,又似自言譏諷,說不清是對他人的恨,還是對自己的怨。
突然!此人一番咆哮之後,抖手拿出一個煞氣逼人的赤血玉瓶,隨後一指輕彈,摘去瓶塞……
「轟隆!」
瓶塞輕去,卻帶來一聲撼天巨響,隨即一股無窮無盡,殷紅若血又純粹之至的殺戮氣息,便自呂不韋手中的玉瓶中沖沖霄而起,霎那穿破雲天。一瞬間,沉厚黑雲掩蓋的天空,竟如被利箭刺穿的凶獸一般洞穿了一個可怕的傷口。
「咔咔……霹靂!」
無邊赤芒陡然沖宵而起,好似受到氣機感應一般,整個天空的無邊墨雲突然瘋狂涌動,須臾間變已然聚攏在被血芒洞穿的所在。隨後雷霆如網順著沖霄赤芒,瞬間貫穿天上地下。而手持赤血玉瓶的呂不韋卻在痛苦中瘋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武君!武君!武君臨世,天地泣血!」張狂笑聲還未落下,被赤血紅芒洞穿的天空便突然狂風乍起,無量烏雲驟然降下傾城暴雨,映襯著衝天的紅芒,一眼看去,真如天降血雨一般令人惶惶不知所措。
「踏!」
血雨綿綿不絕,頃刻便已遮掩黑袍人的視線,嘩嘩聲響雖然不甚巨大,卻也也足夠令其成為此時的唯一。然而,就在這仿若天河傾灑的暴雨聲中,黑袍人卻突然聽見一聲彷彿來自心底的腳步聲。
「嗯?」黑袍人心中一驚,隨即坦然,放下心中警戒。此時此刻能夠出現,又是自此地中心連他也不敢深入之處傳來的動靜,除了那位存在,他不作第二人想。
「傳說那位存在因昭王之令而自裁,但自裁之時,卻引動因百戰殺伐而積累的龐大殺戮之氣貫體,當即碎心散魂而亡,最終身雖死卻刀兵難傷,魂雖散卻水火難損,今日我將召喚最可怕的一代軍神之魂……」
腦中流轉著久遠之前的傳說,黑袍人雖然並未全信,但作為曾經掌握過最高權力的絕代人物,黑袍人卻知道一些普通人根本難以觸及的辛秘。
「踏!」
白骨累累的戰場中心,又再次傳來一聲腳步輕響,隨即整個天空彷彿突然受其鎮壓。無量雨線竟在戰場深處,第二聲腳步聲響起的同時,突兀的一滯,隨後在呂不韋驚駭之極的眼神中倒卷而上。居然霎那間就將不知厚度多少的沉厚烏雲席捲一空,露出遠方久不曾落下的昏黃暮輝。
暮輝下,一道虛幻人影,自白骨戰場中心緩緩踏步而來。在無邊暮色自映照下,落在白骨戰場邊緣的呂不韋眼中,竟然令曾為一代權利掌控者的呂不韋,分不清眼前看到的虛影到底是人還是神。
「傳聞有誤,武君莫非真的因戰封神了!」無邊的壓力,無言的威壓,在來人一步步緩緩行來的過程中,不休止的增加。
此時早已不知何處而來的龐大威壓,壓的不能動彈的呂不韋,有本來胸有成竹的神色,也跟著來人緩緩逼近的身影,而逐漸變得凝重,甚至略帶恐慌起來。
「踏!」
終於,經過不知多久,久到不能動彈的呂不韋即將崩潰之時,來人終於停下了腳步。直到這時,呂不韋才真正看清來人的形象。萬兵做冠,万旗為衣。沙場做甲,戰場為麾,銀白面具遮面,無量金戈鐵馬做袍。
只一眼就令人再也無法忘記,只一眼就足以令人銘刻靈魂,他在哪裡,哪裡就是戰場,而戰場之上,他就是君王。鐵血是他的秉性,冷漠是他的所有。武君!這就是武君,因百戰不殆世人稱其為軍神,因沙場無敵,後世人稱武君。
「我……為何醒來?」血雨停,墨雲消,霞光萬道鋪灑,暮色如金鋪陳,此時仍然處在極度驚駭之中的呂不韋,耳中突然傳來一聲直透靈魂的冰冷聲音。
懵懂驚駭的呂不韋,突然聽到這等冰冷之極的聲音,不由激靈靈打了數個冷戰,隨後才強壓驚駭道:「武君,你因我召喚而醒來!」
「為何?」武君目光一轉,雖然隔著銀鐵面具,但呂不韋還是感到了一股透骨而過的寒意。
「二百年前,武君之死令呂不韋扼腕,所以,二百年後呂不韋甘冒武君之怒,令武君重補遺憾,再續軍神輝煌。」儘管心中驚駭難言,但呂不韋終究是冠蓋群倫的一代人傑,所以在面對古往今來最可怕的一代軍神,他亦不願放棄之前自己復活召喚武君的初始目的。
「二百年前?」武君微微一怔,本以為之前的黑暗只是沉眠中的一瞬,誰知再次睜開雙眼,卻已然遠在二百年後。而沉眠之前他記得非常清楚,自己的靈魂已然被自己一生征戰所積累的殺戮之氣沖得粉碎,早已彼此融合。身雖未損,但心已碎,情感**早已消失。
但此時的自己卻醒來了,雖然情感**較之沉眠之前,已經被消弱到微不可查的地步,但卻還是保留了一絲最純粹的人心。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沒死,到底是什麼力量使自己又復活過來了?難道是有人操弄了自己的命運?褻瀆了自己的屍身?想到這,武君不由怒氣微升。
而就在武君沉吟之時,在看到眼前之人突然沉吟不語,周遭威壓卻陡然增大幾分之時,呂不韋卻不由大駭。生怕自己因在不知名的原因惹怒了無敵軍神,害怕武君再繼續沉吟下去,恐怕會遷怒自己,遂在小心翼翼的輕聲道:「武君……」
「嗯?」沉思被打斷,武君本已微升的怒氣,陡然增大幾分。隨即,出聲打斷他沉思的呂不韋,便立即被突然增大的威壓生生壓的屈膝跪地。
「你……」終究是一代冠蓋群倫的人傑,突如其來的折辱,頓時令呂不韋暫時拋卻了心中的恐懼,怒喝道:「武君,我乃秦王政之假父,你敢如此折辱與我?」
「二百年前,起……拜王者為人臣,征伐百戰,雖居功至偉卻抵不得數句讒言。」說到這,武君突然身體微微一傾,本已屈膝跪地的呂不韋,頓時被陡然激增的威壓,壓的跪伏下去。隨後武君才接著道:「二百年後,起……當滅天下王朝,自掌大勢,還天下永遠之太平!」
話音一落,武君突然一步邁出,頓時十方大地劇烈震動,百里山川如地震來襲,轟隆隆抖動不止。隨後,武君身後的骸骨橫陳之地,無數血紅煞氣便狂涌而出,但霎那便把這個骸骨戰場,染成一片目不視咫尺方圓的赤濃霧區。
緊接著,隨著血色濃霧突然遮天蔽日,骸骨戰場之中卻忽然間傳來密集如雨的咔嚓錯響。聲音入耳,如百骨同折,咔咔嚓嚓滲人心魄,聽之便寒意大盛。
片刻后,血霧減淡,但怒惱之極的呂不韋卻被眼前看到的一切驚呆了。
只見逐漸變淡的血霧之中,一片片血色人影,竟無中生有地突然出現在武君身後。那驚人的煞氣,一眼便知不是一朝一夕能夠積累起來的。除非當今大秦鐵軍,否則再無任何王朝的軍隊擁有如此駭然的氣勢。